《致我阿澄》筠钺

4、晒太阳

　　＂那明天早上你工作，下午我们再出去走走？＂
　　周黎澄胡乱擦着微长的头发，站在书房门口问道。
　　严弈珩关上笔记本，站起身一边向外面走一边向他点头，＂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好像没有吧…去附近的公园晒晒太阳？＂周黎澄跟在他后面，往楼下走。
　　＂好，不过现在你该睡觉了。＂严弈珩关掉电视，锁好门窗，＂现在还是需要吃安定才睡得着吗？＂
　　周黎澄想想，＂也不一定，今天下午睡觉就没有吃。＂
　　＂那很好。慢慢地，你要习惯不吃安定睡觉。＂
　　周黎澄躺上床，向严弈珩道晚安。
　　＂晚安。＂严弈珩将他的房门虚掩，睡到客厅的沙发上。
　　这是今天他们约好的一项，周黎澄睡觉时房门不能关上，要保证严弈珩可以随时进去看他。
　　周黎澄闭上眼，要自己快点睡着。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睡意。
　　脑子里在循环播放着某些已经过了很多年的事情：许久不见的母亲、黑暗中只留下背影的父亲、无尽的雨夜和随时缠绕他的黑暗。
　　他呆呆望着门外透进来的一丝光亮，许久，他起来吞了一片安定，把今天求得的木牌握着放在心口。
　　快点睡吧…明天还要跟严弈珩出去玩。
　　早晨严弈珩晨跑回来时周黎澄还在睡，他推门看了一眼，看见小家伙赤着上身蜷缩成一团，被子被踹到床下去了。
　　严弈珩走过去把被子捡起来轻轻盖在小家伙身上，无意间触到他的肩膀，严弈珩皱了皱眉，是冰凉的。
　　若不是周黎澄还在浅浅地呼吸着，严弈珩差点就以为这小家伙出事了。
　　严弈珩压好被子，轻轻抬腿走出去。
　　他高中时就认识周黎晟和周黎澄兄弟了。那是在淮城，在周家某个长辈的葬礼上。
　　周黎晟那时正在大学念书，金融系的高材生。而周黎澄在读初中，人长得乖，性格内向，但据说时常打架。
　　所以葬礼上那小家伙一身黑衣，低着头，嘴角是还未消散的淤青。周黎晟搂着他，脸上是肃穆的表情。
　　严弈珩当时是跟着父亲去的，没有跟这两兄弟直接接触的机会，其实也根本没有相交的心。那不过是两个陌生人罢了，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后来在这个叫做西里的小城遇见周黎晟时，严弈珩本是记不得周黎晟的，他向来淡漠，和周黎晟一起送某个晕倒在街上的路人去医院后才认识这个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俩人一谈起家里的状况，才发现原来是同在淮城、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两个家族。
　　再次见到周黎澄是在严弈珩上大二的那一年，小家伙已经长大了，有了少年的瘦削模样。他去医院看望生病的导师，在电梯里遇见了手臂骨折刚做好石膏，头上血还没有擦干净的周黎澄。
　　不知为何他一下子就记起来周黎澄的脸。或许是周黎晟谈起他的弟弟时止不住的担忧和叹息，他对这个孩子有一点想要帮助的同情之心。
　　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想要帮助一个人。
　　而这次相见，他对周黎澄有了更多描绘——一个倔强而孤独的小家伙，脸上带着笑身体却跟心一样千疮百孔。
　　他心中希望，这样的小家伙能活得好一点，久一点。不是同情，只是一种莫名的期望。
　　周黎澄一觉睡至中午，醒来时全身发软。睡觉对他来说很累。
　　洗漱完吃严弈珩做的午饭，闻着屋内淡淡甘菊香气，周黎澄觉得生活好像又要好一点了。
　　＂我看看…墨镜不带了带防晒乳就可以了吧？＂
　　周黎澄收拾着去晒太阳要用的东西，其实两个大男人顶多带个防晒乳就可以晒一下午了，他却正式地带上水、药膏、防晒乳和各种零食。
　　严弈珩已经换鞋在院子里站着了，用一种看小学生的眼神看着他。
　　周黎澄被看得发毛，＂好吧好吧…我来了。＂
　　附近那个公园人不多，有一片很大的湖，或许是游客都聚集在寺庙和宫殿附近，这边只有寥
　　寥几个本地居民。
　　周黎澄找到一棵离湖很近的大树，脱了上衣铺在地上就坐下，开始在胸膛上抹防晒乳。
　　严弈珩学着他，脱了衣服露出健壮的上身。看着周黎澄往脖子上涂防晒乳的样子，他微微勾起唇角，觉得这小家伙像个小乌龟，又像个小长颈鹿。
　　总之就是很像某种小动物。
　　周黎澄呼哧呼哧反手去涂背，可怎么也够不着。
　　＂严哥帮我涂涂？我够不着。＂
　　他坦手看着严弈珩，无可奈何的模样让严弈珩觉得有点想笑。
　　严弈珩挤了一点防晒乳就往他背上摸，手下的小动物很瘦，肋骨明显。他心里暗暗想到，还是要多学几个荤菜，把这小家伙养胖一点。
　　周黎澄此刻脸通红通红的，觉得好像太阳太大了让他觉得好热，背后那双手又好烫。
　　心里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了。
　　于是他赶紧四处瞅瞅，看见不远处有个小伙子拨弄着吉他，肩上靠着个漂亮姑娘。
　　那小伙子脸上带笑，像是在想某首情歌。
　　周黎澄只觉得恋爱的酸臭味太浓，又转过脸来。
　　＂好了。＂严弈珩给他涂好，直接在铺了衣服的草坪上躺下来。
　　周黎澄也顺着躺在他旁边，看天上飘来飘去的云。
　　风一阵一阵从西里西面的草原上吹到这座小城，变换着轻轻吹拂着躺在草坪上的人。
　　他所期待的、惧怕的在这一瞬间都远去了，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他可以在这个小世界中安睡。
　　抱着吉他的小伙子唱起西里的民谣，周黎澄转头带笑看着严弈珩。
　　＂…怎么了？＂
　　严弈珩感受到他的目光，也转头与他对视。
　　周黎澄看着那双淡漠而坚定的眼睛，说：＂谢谢你啊。＂
　　严弈珩微微愣住：＂谢我什么？＂
　　＂你带我去打球，去祈愿，今天又带我来晒太阳。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是非常害怕出门的。＂周黎澄有点不好意思，他很少会对别人说起自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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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评论！不然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人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