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总是在分裂》雪倾城jj

2、何感觉

　　协合医院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幸好VIP病房到底是高端一些，有单独入口和电梯直达。
　　出了电梯，殷念曦递给殷悦一个口罩。
　　“太婆又没得传染病。”殷悦不喜欢戴口罩，太闷。
　　已经戴上口罩的殷念曦不理会儿子的反抗，“在一楼时有两个护士撞到了咨询台，刚才乘电梯时有个女医生夹到了手，后来有个举着吊瓶的女病人针头回血了。你觉得为了别人的人身安全，我们是否应该牺牲一下小我？”
　　回头率太高真的并非他所愿。
　　殷悦：“……”哪来的自信啊。
　　两人到达病房时，门口外已经围了一圈人，有几个护士正在劝他们离开，毕竟VIP病房是限制探望人数的。
　　老太太张惠是家里的老佛爷，是盛庭现如今的幕后掌门人，也难怪此时三姑六婆全都一窝蜂地涌上来献殷勤。
　　正在两父子琢磨如何才能从人墙之外挤进门之际，病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女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她戴着口罩和一副黑框眼镜，几乎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如果你们真的关心病人，就应该给予她足够的安静，没有什么事情比病人的身体健康更急切，请你们遵守医院的规定。”
　　她说话声音并不洪亮，却独有一番清冷的威严韵味，让人下意识地不敢抗拒。
　　医生毕竟还是很受人尊敬的，尤其做为患者家属，更是把医生的话当圣旨。
　　“医生说的对，大家都先回去吧，等老太太康复出院，我们一定摆宴请大家来祝贺。”殷家二女儿殷嘉珊趁机将那群乌合之众打发走。
　　眼前喧闹余在，殷念曦则如同被施了定魂术一样，僵硬着身体愣愣站着，眼睛盯着刚才说话的女医生，或惊诧，或痴迷。
　　如果不是她出声说话，他完全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重新找到她，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是梦里百转千回的声音，入心入肺。
　　目光牢牢锁住她眼睛，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感觉到整个住院楼乃至整个城市都忽然鲜亮而生动起来，便是攻下城池睥睨天下也比不得此时此刻的心潮澎湃。
　　“念曦，怎么回事，发什么呆？”殷嘉珊站在身侧推推他，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眼见这位向来视女人为粪土的外甥似乎陷入相思状态，试探性开口，“哦，看我，忘了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外婆的主治医生，林医生。多亏了林医生技术精湛，老太太才有惊无险，林医生可算是咱们殷家的救命恩人呢。”
　　说着又转头对林朗说：“这位是我外甥殷念曦，今年二十八了，目前单身。”她为人处事八面玲珑，是个擅于揣度人心之辈，这番话说得意有所指，分明一副媒婆模样。
　　“你好。”林朗淡淡敷衍，容貌掩盖在口罩里面，看不出神情。
　　“你……”殷念曦尚在纠结两夫妻久别重逢应该是礼貌握手好些，还是直接拥抱妥帖些时，佳人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殷悦晃了晃神儿，也有些呆呆的，随后垂下头，心里烦闷。二姨婆每次给爸爸介绍女人时，都会或刻意或无意地忽略介绍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
　　一个下午的时间，殷念曦已经在协合医院把林朗的大部分人生经历了解于心，暗恨起老天实在不开眼。
　　林朗，二十六岁，B市出生，目前家中只有一个口哑父亲，六岁时父母离婚。曾就读本市B大医学院，与官锦程自高中开始是同学，大学时两人确立恋爱关系，直到……去年官锦程车祸去世。
　　前世殷念曦和林朗是夫妻，可她不爱他；今生她依然爱别人，如此令人心碎的事实。
　　过去那些年里，每一天他都是在寻找中渡过，可茫茫人海中，他只知道她如今的名字而已，岂会那么容易寻到。
　　无尘大师曾说过，万事莫强求，机缘到了，自然寻得到。
　　此话倒是有理，若是一年之前找到她，眼睁睁看着她与别的男人一起相亲相爱，他非得活活气死。
　　窗帘全部拉开，殷念曦站在落地窗前远眺，用以平息今日以来的惊喜与幽怨。
　　林朗就是阿鸾，也不是阿鸾，因为阿鸾是殷念曦名正言顺的结发妻子，林朗还不是。
　　她不知道前世之事也算是一件幸事，起码此世她不恨他、不怨他。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们之间可以重新开始。
　　好生令人厌恶的法制国度，没法子来个直接赐婚或强取豪夺，那样会简单省事很多。
　　两人现在是陌生人，他必须要隐忍，循序渐进地把她重新霸在身边。
　　以前他为了复仇，为了雄心霸业，必须藏匿起真性情，带着温文尔雅的面具，周旋在豺狼虎豹之间。
　　如今，没有那些个尔虞我诈和生死存亡，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和阿鸾平平静静地在一起，岂不惬意。
　　“爸爸，太婆说你有眼无珠……”殷悦洗过澡，穿着睡袍走进客厅，打断男人的沉思。
　　感觉爸爸在用目光杀人，他连忙接着补充剩下的话，“她说她好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打着去看望她的名号，瞪着双眼居然一眼都没看她，简直有眼无珠。”
　　殷念曦冷哼，“那叫做身在曹营心在汉。”老太太中文造诣不敢恭维，该去翰林院被老夫子们摧残一番。
　　“那个林医生……”殷悦试探性开口。
　　只见殷念曦眼风扫过来，目光深邃莫测，阴风阵阵，“跟朕耍心机？有话直说。”
　　“你说过我们要彼此坦诚，所以我不希望你隐瞒我。”殷悦咬咬唇，“我只是猜测，她是不是我……我……”他开始磕磕巴巴，不停吞咽唾液，心跳因着那猜测而不停加速。
　　“何以见得？”殷念曦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儿子，卖起关子。
　　“你看她的时候，会两眼放光。”殷悦在沙发上坐下，如实回答。
　　说实话，太婆一向怀疑他是爸爸捡回来的野孩子，根本不是跟哪个女人生的，因为爸爸身边从未有过女人，也从未多看任何女人一眼，用太婆的话说就是，有个性没异性。
　　“呵……”男人嗤笑一声，走过去，伸手揉揉儿子脑袋，“方才不是还说朕有眼无珠吗？”现在又说两眼放光了。
　　“是太婆说你有眼无珠的。”殷悦嘟了嘟嘴，陈述事实。
　　“对她……你有何感觉？”男人心跳如鼓，不正面回答儿子，眯着凤眼问。
　　天知道他现在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全是因为不敢急功近利，亦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根本没有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但莫名觉得想亲近，会心跳加速……”殷悦皱皱眉，继续说：“奇怪，表姑明明说过这种感觉是一见钟情……”
　　殷念曦扶额，“一见钟情？周丽曼说的？往后离她远点。”那丫头才比儿子大半岁而已。“那叫血缘亲情。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日里不用功读书，日后何以成才？”
　　殷悦耷拉下脑袋，“孩儿愚钝。”他上学期期末考了全班第一名年纪第二名，老师都很喜欢他，夸他聪明。爸爸批评他不用功读书，分明是对那篇作文还心存怨怼。
　　“殷先生，今天晚餐您想吃哪道菜？”粤菜厨师穿好工作服，战战兢兢地询问，打断了父子二人的谈话。
　　说实话，这个雇主除了给钱多之外，没什么优点，他好几个同门师兄弟都陆陆续续来这里工作过，但又都因雇主对饮食太挑剔，以及性情太刁钻而受不了，放弃了高薪工作。
　　据说，这位殷先生光各个菜系的厨师一共雇用了五位，每天按规定好的顺序轮流来做菜。他请来的每个厨师都是高薪，比五星级饭店主厨待遇还高很多，只要厨艺好，还有就是忍耐性强。
　　都说有钱人的世界普通人无法理解，殷先生这样同时请五位厨师每天只做两人份饮食的情况，更不多见。
　　他家居住的是三居室公寓，看起来也没感觉多么豪门，有很多住大别墅的有钱人也没像他一般对吃食如此挑剔又讲究。
　　说他是吃货吧，每餐又吃得不多，每道菜吃多少都很有规律，从不贪吃，他自己吃之前还要厨师把每道菜当面试吃一遍。
　　反正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古怪劲儿。
　　要说殷先生是刻薄刁钻的人也不全对，他外貌是那种很精致俊美，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的人，只不过通常比较毒舌。
　　他不说话时，只是用眼睛斜睨着对方，就有种被凌迟处死的感觉，那种深邃莫测的目光仿佛带着漩涡，整个人的气质有点像……像古代睥睨天下的帝王，莫名地使人浑身冒冷汗。
　　这时，殷念曦目光扫向粤菜厨师，“你算是在这里做得最久的一位了，连我喜欢吃哪些菜都不知道？”留你何用！
　　厨师噎了噎，腿有些发软，“哦，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做。”他当然知道雇主喜好哪些菜品。
　　上上周，他见雇主比较满意当日的菜品，没有毒舌打击人，上周就做了同样的一桌，结果雇主说：你是黔驴技穷了吗？
　　卖技术的人很忌讳这个词好不好！
　　瞧着厨师唯唯诺诺地应答，殷念曦面上平静如常，心里则极为烦躁，冷哼一声便进了卧室。
　　阿鸾的性情他再了解不过，她不是那种会对漂亮男人犯花痴的女人。她比较理性，说难听点就是油盐不进，这决定了他无法发挥自身优势用美男计去引起她注意。
　　若贸然去跟她说他们是夫妻的话，估计她会把他当神经病一样避而远之。
　　寻寻觅觅这么久，终于机缘来到，他却有些无计可施，紧张失措。
　　晚上，殷念曦走到客厅，殷悦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他拿起遥控器直接换台，“两个会说话的狗熊有什么可看的，你已经八岁了，竟然还这般幼稚，朕像你这般年纪时，早已通阅四书五经。”
　　“我之前看电视剧，你说污秽不堪内容太多，非礼勿视……”殷悦眨巴着眼睛辩解。
　　殷念曦转头看向儿子，本想训斥他不该同长辈顶嘴，见他眼睛水汪汪的像极了阿鸾，心口一软，便实在训不下去。
　　“那个光着脑门扎大辫子的电视剧是哪个频道演？”殷念曦有丝不耐烦。
　　殷悦想了想，“是你昨晚看的那个清穿剧么？是三十一台湖南卫视。”爸爸平时很少看电视，看也只看新闻类和考古类节目，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迷上了古装偶像剧。
　　“你该回房间读书了。”殷念曦按着遥控器，把电视剧调出来。“朕不指望你文武双全，满腹经纶，只要成绩保持住即可。”
　　实际上，他不愿做一个过于严苛的父亲，但这里的家长似乎都很看重自家孩子的学习成绩，他严格要求儿子是为了日后不被阿鸾埋怨，讨得阿鸾欢心。
　　殷悦捏了捏衣带，低声嗫嚅，“爸爸，妈妈她……”为什么不认我们？
　　余下的话终归不敢问出口。
　　即便因为分开的早，妈妈不认识他，也应该会认出爸爸啊。目前看来，明显在妈妈眼里他们父子俩就是陌生人。
　　“若是你不再继续打扰朕，很快就会有妈妈。”殷念曦单手支着太阳穴，声音明显不悦。
　　殷悦有些失落，他好羡慕那些有妈妈的孩子，他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渴望被妈妈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