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ayers]至高法则》蓝珑琼

35、第二十七章 冷雨

　　天空灰下来，转眼开始下起毛毛小雨。
　　菲莉亚正在哄小瓦尔睡觉。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何况长途跋涉这么久，小瓦尔已经非常的疲倦。
　　“菲莉亚妈妈。”临睡前小瓦尔突然说，“你能握着我的手陪我一会儿吗？”
　　菲莉亚忍不住一笑：“这么大还撒娇。”
　　小瓦尔倔强的一扭头：“才没有。”
　　菲莉亚坐在他的床边，牵起他的手：“这样总行了吧，YOU BIG SUCK （你这个黏人虫）。”
　　“我才不是！我只是——只是……”
　　菲莉亚好笑得看着他：“好了好了，快睡吧。”
　　“我只是怕做恶梦。”
　　“……恶梦？”
　　“嗯。虽然很久都没再做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偶尔会梦到红头发的大叔，还有……”
　　“还有什么？”
　　“……”小瓦尔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还有，那个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一次次的死在他的梦里，死在他眼前。
　　“菲莉亚妈妈，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好吗？那些魔族，那些讨厌鬼所说的我的过去，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菲莉亚愣了下，随即强笑着将被子给孩子盖好，坐在他身边。
　　小孩子适应力很强，就算在陌生的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菲莉亚一直等他睡熟，才掰开他的小手，将他的胳膊塞到被子里准备站起身。然而她听到细微的抽泣声，回过头。
　　瓦尔加布正在梦中哭泣。
　　小声得，轻轻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哭泣。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哭。
　　菲莉亚抬手去擦眼泪，发现他依然睡得沉。
　　她拿着手绢的手在颤抖，仿佛刚揩掉的泪水沉重到拿不住。
　　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信任着她跟她走到这里。这颗小小的心里其实充满了迷惑与不解，害怕，恐惧，挣扎与痛苦。这个平时强忍着泪水的小大人，硬是将自己的不安与惊恐吞下去，对一个个关于他自己的谜团只字不提。
　　他一次都没有主动问过她自己的身世，一次都没有。相反的……
　　“……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泪水从菲莉亚脸庞滑下。
　　我做了什么？我对这个我最珍爱的孩子做了什么？让他独自肩负这么大的压力，让他遭受猜疑与恐惧的折磨；只为了满足我自己，只因为我自私的怕他得知真相后憎恨我！我现在所做的与以正义为名剥夺这孩子一切的大长老有什么不同？他是这样的信任着我啊！为了安慰我迁就我，自己承受着害怕与痛苦。他是这样温柔得一个孩子啊，而我……我……
　　我必须告诉他真相。
　　我必须说出真相！
　　滴答。
　　滴答。
　　雨在下。
　　泪水溅在地板上。
　　菲莉亚走到门前，推开门。
　　我要告诉他，是我们一族的愚蠢，使得他孤身一人。
　　我得告诉他，他最信任的菲莉亚妈妈其实——是他一族的仇人。
　　****
　　莉娜没精打采的将食物添入嘴中，望着阴郁的天色。
　　什么嘛，说好吃完饭集合，一个个都不见人影。尤其是死水母高里，这么晚你还没吃完饭？难不成你想住在席鲁菲尔家？
　　嗯，考虑到大家日夜兼程赶来都非常疲惫，说不准吃饱饭就都撑不住睡着了。而且她当时也的确说吃饱休息后再集合。但是，但是——高里你竟然要留在席鲁菲尔家休息？你这个不检点的混蛋！
　　说来，上次发生类似事情的时候她没有这么烦躁。嗯，确切的说她也的确很烦躁，但是不像这次这么严重。她回想起当时似乎是因为有某个魔族在旁边搅局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现在一个人呆着当然容易胡思乱想。
　　莉娜一拍桌子，站起身。
　　决定了，她得去找高里。那个水母脑如果在‘别人’家做丢脸的事太失礼。她是鉴于‘非常要好的朋友’的立场去提醒一下！
　　莉娜找了个防水斗篷披上走出去，她刚走到广场的时候，正好碰到站在雨中的菲莉亚。
　　“啊！菲莉亚，真巧啊！我是想调查一下犯罪现场，真的只是调查现场。”说完莉娜想抽自己，这话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怪不是？她赶紧补救；“因为下雨了嘛，如果不赶紧调查就都被雨水冲走。”
　　见菲莉亚没有回答，莉娜赶紧道：“你看，我这就去看现场，不信你跟我一起去。”
　　为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莉娜扯着菲莉亚的手走到不远处坐落在广场的石基旁，这里本来应该放置国王的雕像。别说本来是找个借口，想不真还发现了点东西。莉娜看到石基的底座附近有个车辙印。在广场看到车辙印子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车辙印深深得陷在石基底座的那个角上，就像雕刻上去的一样。什么样的车能将石头压出这么深的印子？莉娜觉得难以想像。她想等雨停了的时候找墨水将它拓印下来。嗯，杰路似乎擅长这些东西，明天叫杰路做吧！
　　“菲莉亚你真是我的福星，刚说着一下就找到有用的线索——菲莉亚？”感觉自己抓得手拉了个空，莉娜转过身。
　　“菲莉亚！”
　　她赶忙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菲莉亚。伸手一探额头烫得很。该死，她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菲莉亚以前的确健康而且体力好，但是各种龙族的习性都不同，对于水龙来说雨天是个好天气，对火龙来说恐怕是最令他们难受得天气。再加上之前菲莉亚受过伤，之后事情一件接一件本来菲莉亚的压力就很大，她竟然没有察觉菲莉亚的身体状况还让菲莉亚淋雨。
　　莉娜脱下自己的防水雨披套在菲莉亚身上，准备将菲莉亚带走。但是菲莉亚太重了，用翔空术都拖不动。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将菲莉亚扶起半个身。偏偏由于下雨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跟昏迷的菲莉亚不断得在雨中摔倒，爬起，在泥泞里挣扎。
　　高里，杰路，艾梅里亚！这种时候大家竟然一个都不在。莉娜从来都没像现在感觉到自己一个人有多么的无力。
　　突然身体一轻，一双手将菲莉亚抱起。
　　“莉娜SAN，像漂浮术这类法术直接作用在龙族身上效力不大，别忘记龙族本身有很强得抗魔法能力。”
　　“是你？”莉娜很吃惊，想不到伸出援手的竟然是上次被她跟菲莉亚炮轰后失踪很久的兽神官杰洛士。
　　“抱歉，她这个样子有很大的责任在我。违背契约对于现在法力全消失的她来说所受到的影响很大。”杰洛士说着莉娜没大听明白的话，低下头。
　　“——你！！？”莉娜不可思议的指着杰洛士惊叫。他他他竟然吻了菲莉亚！
　　“嘛，不用在意，只是契约。”
　　只是契约这四个字像刺一样刺入她心中。他的声音与表情是那么得空洞到可怖，简直像是冰冷的雨令人冻彻心扉！
　　别说这样令人难过的话！别用——你当初讽刺嘲笑那个被女剑士杀死得魔族的神情与语气！
　　简直就像你的胸口真的有个洞。因为空得，所以没有心。
　　“到底是什么契约，你对菲莉亚做了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强行压制脑中叫嚣得声音，莉娜咬牙问道。
　　杰洛士将菲莉亚交到莉娜手中，莉娜下意识接过，结果发现自己竟然能扶住菲莉亚。很快她察觉原来杰洛士在她的接住菲莉亚的手臂上施加了漂浮术。真笨，她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莉娜SAN，你似乎对魔族一直有偏见。就像你们追求自己的本能而生存，我们也是追求自己的本能而生存。”
　　“但是你们的本能是破坏！就算是遵从本能，你们也没有为了自己毁灭他人的权利。”莉娜一面正色道，一面用手再度探一下菲莉亚的额头，果然菲莉亚的烧神奇得推掉。看来之前发烧的确是杰洛士所说的那个什么契约的关系。
　　“那么，人类就有权利为了你们自己的本能而毁灭我们吗？”杰洛士冷冷的问。
　　“这——”莉娜噎了下，“人类只是想活下去！”
　　“我们也一样。”杰洛士回答，没有带笑容得他看起来格外严肃，像另外一个人，“我们也是为了活下去。”
　　“实事求是的说，莉娜SAN，最先屠杀我们魔族的不正是神族吗，只因为最高的造物主赋予我魔族与神族不同的使命。最初不就是排除异己的杀戮。而将这场杀戮从神与魔之间扩展到人类的，不也是神族吗？”
　　她可从未听说过这种事。莉娜想。不过杰洛士说的其实也有一部分道理，魔族与人类水火不容，其实是因为魔族的本能与人类正好相抵触。老虎吃人，人杀老虎，双方都是为更好的活下去，何曾讲得出对与错。
　　“莉娜SAN曾经拒绝加入魔族的理由之一，是讨厌魔族的永生。”
　　“啊，连这你都知道。”莉娜苦笑道，“没错，我喜欢作为人类生活，我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亲人爱人都在自己之前死去，只剩下自己洁身一人。我没办法像魔族一样冷漠的面对重要之人的死亡。”
　　“所以，你歧视魔族。”杰洛士结论。
　　“歧视？说不上，我只是觉得……不大适合我。我的性格没办法接受永生这件事。”
　　“是吗？但是你刚才说，自己没办法像魔族可以冷漠得面对重要之人的死亡。”杰洛士抬手至于自己的胸前，“我们魔族是负面精神的集合体，靠负面情绪而生存。在你们看来，魔族有情绪甚至有重要之人是不可思议的事。但是那不就是一种歧视吗？我们——也和你们一样，是活着得。我们也和你们一样会死亡。我们，也有珍重到付出性命也要达成的事。”
　　譬如我，只要达成洁拉丝大人的命令，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自我的消亡。就像是希拉一样……这种事，你们人类才是真正得不曾懂得。
　　“杰洛士，我不是那个意思。”莉娜自己没有察觉，她的语气变得柔和。她的确隐隐的感觉自己因为对方是魔族而持有偏见这种事伤害到了对方，哪怕他是个魔族。
　　杰洛士站在雨中，微微得低着头，雨水淋漓下只能看到他湿透得头发，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如果是我的话，就算寿命的长短不同，也不会因此放弃。”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是，给人一种包含着某种情绪的错觉。
　　“就算有种族得差距，也不会因此抗拒。”
　　“就算将迎来漫长得孤独，也要抓牢想要得到的短暂。”
　　莉娜沉默了。
　　她难以解释她听到这些话的感觉。怎么说，好像眼前站着得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魔族。
　　啊，或许是她从没真正的认识这个魔族。
　　“我对我之前的失礼表示道歉。”莉娜认真得说，“或许我还是很难改变对魔族的一贯认识。但是我知道，你不仅是魔族，也是杰洛士，一个有思想与自我追求的个体。我相信当你真正的喜欢菲莉亚时，并不在意种族与寿命等等限制（与魔族不同，龙族虽然长寿但是还是有寿命的）。因为你是魔族而否认你付出的感情，认为那是你的阴谋，是我不对。”
　　啪嚓！
　　杰洛士手中的法杖杆无故折断。
　　“很遗憾你猜错了，这的确是个阴谋。”
　　说罢他旋身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
　　莉娜茫然得站在雨中，她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刺伤了魔族的自尊心或者别的什么。
　　她从未像现在觉得，兽神官杰洛士像个人类。
　　****
　　“……就算寿命的长短不同，也不会因此放弃。”
　　“就算有种族得差距，也不会因此抗拒。”
　　“就算将迎来漫长得孤独，也要抓牢想要得到的短暂。”
　　你真的这么想吗，杰洛士？
　　水晶球前侧卧在躺椅上得兽王洁拉丝首次露出称的上是‘情绪’的表情。
　　记忆中的那个人浮现起来，艰涩得笑容，朝她伸出得颤抖得手。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死后，灵魂给你吧。”
　　“为什么？”既然已经知道我是魔族，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只是……还想……再叫您一次老板。”
　　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人类的勇者，我最忠诚得仆人，我连你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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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嘛~事先说，这章结尾的部分跟前传《由主赐予》有点关系，看不懂得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