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百川 贺庆东南》贺东南

2、荣辉宝

　　小鬼被送回鬼界后落在了一处很美丽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男子走来，瞧见是个小鬼，自言自语地说：“胡王到底是在休养还是在捉鬼，这都第几个了。”
　　魂力稍弱的鬼魂从阳世回来，反应都有些迟钝，还没有看清周围的景色，小鬼已经被男子拦腰抱起，别在了腰间。
　　意识逐渐清醒，有些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而且他惊奇地发现这里的阳光竟然能让他觉得温暖，鬼界其它地方的阳光都是冰冷冷的，而且在阳世时，晒不了多久的太阳就会受不了了，但是这个太阳刚刚好，让他昏昏欲睡。
　　小鬼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再世为人，学诗偷懒被父亲逮到了，正要捉去院中罚跪两个时辰，但是秦伯总会拦着，说：“若是夫人看见少爷被罚该是又要心疼了。”父亲望望天，叹口气，十分耐烦地说着已经听出茧子的大道理，告诉他：大丈夫就该有所作为，你这般偷懒，何时才能成大器。他还记得那天有糖醋排骨，他吃了很多，到了晚上蛀牙就开始疼了。
　　正迷迷糊糊像是要做梦的时候，男子将他放下，他抬头一看眼前的人惊了他一跳，不是牛头马面，却比牛头马面更骇人，脸上光是疤就占了大半，一条一条蜿蜒曲折，看着有些渗人。看看那粗壮的手臂，暴起的青筋，还有那上挑的怒眉，这人是从修罗地狱里出来的吗？
　　男子将小鬼往前一推：“麻烦你带下去登记一下，他现在还有些晕乎。”
　　修罗把手上的巨斧一挥：“小子，跟我来！”
　　不过如此平淡的一句话居然听得小鬼心惊肉跳，他就是修罗本人了吧！
　　已经凌晨两点，寝室里不见有什么动静，看来昨天那位老人家比较谨慎，不会有所行动了。
　　雁川给自己略施小术，不久便陷入了沉睡。随后她的躯体隐隐散发着暗淡的光芒，十分钟不到她的灵魂便离开身体坐了起来，她扶了扶头上的发簪，理了理裙摆，回头看了看沉睡的身躯，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她便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雁川回到鬼界，要去见那小鬼必定要经过一处世外桃源，那里蓝天白云，泉水涓流，花香满园，绿树成荫。雁川经过这里的时候总要停下来好好欣赏一番。
　　不过现在可没有时间逗留，随着雁川潜入小小的峡谷，四周阴寒的气息便越来越浓重。这是通往鬼界一处监牢的小路，不知道那小鬼受的欺负可够？
　　不远处就是关押他的地方，看着怨气挺重的，但若相比那洗孽重狱，这里怕算不得什么。
　　先前小鬼遇见的那名男子早早地就守候在了那里，看见雁川前来，便行礼称道：“胡王。”并双手奉上了一张纸单：“这是他的资料，胡王此次离体可有什么不适？”
　　雁川接过纸单：“并没有，多谢关心。”她瞧了眼纸单上的内容问道：“苏烟呢？怎么不见她？”
　　“她近几日时常不见踪影，不过还好，并没有太多事要忙。”
　　雁川一猜便知道她一定是又去了那里。她领着章泽朝牢里走去，有了苏江临给的令牌一切都通行无阻。
　　走近那小鬼的牢房，看见那小鬼在地上睡得很香甜的样子，身上衣物并不残破，瞧着桌上的瓜果零食也挺丰盛。雁川看着章泽：“怎么他的待遇如此不同？”
　　章泽回道：“这小鬼看着小，倒是很懂行情，几乎把身家都拿出来了，让狱使给他些方便。”
　　雁川点点头，无所谓他是否真的睡着了，雁川打开牢门径直就走过去，找了片蒲团盘腿坐下：“荣辉宝，你倒是会过日子，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那年迈忠仆？”
　　小鬼缓缓坐起身来：“他一直跟着我，烦都烦死了。正好，你把他也抓起来，我就轻松了。”
　　章泽最看不惯这把别人当苍蝇一样的表情，瞬间看着荣辉宝的眼神都变得危险了。
　　雁川摆摆手：“把他抓起来也太麻烦了，不如我直接帮你解决他吧！”
　　荣辉宝一愣，没想到雁川竟然这么直接，他有些害怕雁川动真格的，转而怒斥：“我可从未说过要伤他，我家的人，你可不能动！”
　　他的声音太大，章泽直接在他嘴上贴了禁言：“出言不逊，这样你才能老实！”
　　章泽做事一向如此，雁川已经习惯了他的我行我素，不仅每次都做得恰到好处，对雁川的命令更是如佛旨纶音，会立即遵照执行。雁川真是佩服自己当年把他抢过来的决定，真的是个人才。
　　荣辉宝说不得话，只能睁大了眼睛瞪着雁川，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雁川微微一笑：“正好你说不得话，就好好听一听我说的，你若是觉得对，就点头，不对就摇头。”
　　“你与秦四海是主仆，他年过半白你才出生，可以说他是看着你长大的。平时虽然烦人，但好歹他也帮助你度过困苦，你对他……还是感激更多吧！”
　　荣辉宝没有反应，雁川接着说道：“想必你也察觉到了，你那恩人或许并不是什么善茬，想要登上王位却不敢正大光明的站出来，你认为他救你们只是为了救你们吗？他今天可以装装样子只让你们来探一个小姑娘的底，明天或许就是要她的命了。到时候你是动手呢还是与他反目呢？”
　　荣辉宝因为禁言，一阵咿咿呀呀地比划了很久，雁川示意他不着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是我问错了话，你是说你不会动手，是吧！”
　　荣辉宝重重地点头，雁川问道：“那你如何跟他交待？逃吗？想必你们一老一少也逃不过他，你说是也不是？”
　　荣辉宝想了想又点点头，雁川继续说道：“那要委屈求全？继续听命与他？”
　　荣辉宝想也没想就摇了头，雁川又问：“既然如此你要怎么应对？”
　　荣辉宝没有出声，也没有比划，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应对的方法。
　　瞧他一脸茫然，雁川说道：“所以与其步入死局，不如不要入局。”
　　没有听懂雁川的意思，荣辉宝更加茫然了，雁川解释：“不如我来帮你，你看我说话的份量够重，身边的人也不弱，保护你与秦四海该是绰绰有余的。”
　　荣辉宝没有表现出欣喜，直勾勾地看着雁川，雁川明白他的意思：“你与我相识不到一天，确实不能轻易信我。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回去？如何？”
　　荣辉宝点点头，脸上若有所思的模样。雁川起身时顺便就解开了他的禁言，伸出手说道：“来吧！”
　　荣辉宝犹豫片刻，还是牵上了她的手，站在他背后的章泽双眼红得快要喷出火来了。
　　荣辉宝时不时抬眼看看雁川，没走多久他终于问道：“我有个疑问，你可以解答吗？”
　　“你说。”
　　“收留我们对你们并没有好处，我们并不是什么有用的人。”
　　雁川带着他出了监牢，说道：“每个人死后都会经历锤炼。不同的人死后所经历的事物也会有所不同，但毫无疑问，那些都是炼狱般的存在，先是摧毁他的精神，对他们的人性进行拷问。然后再是不间断地折磨他们的灵魂体。能“活”下来的鬼不多，你们却是其中一个，你说你自己厉不厉害。”
　　这么一说荣辉宝竟觉得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也很厉害？
　　虽然荣辉宝有些意动，但那之后全程沉默不语，直到看到了站在桥上的桃花：
　　桃花是一只长在山坡上的桃树妖，她扛过了所有的日晒雨淋，努力的向下扎根，期待自己能结出硕大的果实，甘甜爽口。
　　她栽在山坡上百年，农户却从不眷顾她，只因她的桃子太涩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究只能看着果实成熟，落地，腐烂。连鸟儿也不常来啄。
　　荣辉宝遇上她时农户早已不在，这个时节桃子已掉落的差不多了，秦四海摘了一颗给荣辉宝果腹，主仆两人就坐在树下你一口我一口，将树上的桃子都吃完了，秦四海问道：“少爷，这桃子如何？”
　　“甚好。”荣辉宝答道，此时的他被疾病折磨得骨瘦嶙峋，躺在树下，从眼角流出一行清泪：“不如就把我葬在这里吧！”
　　终于见到了分别已久的桃花，荣辉宝一跃便跳进了桃花的怀里，开心的笑着：“桃花！终于再见到你了！还好你没事！”
　　“既然你选择埋在了我的身旁，我自然不会轻易离你而去。”桃花生得很好看，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再加上她身上阵阵的香气，荣辉宝差点要哭出来了，还好抱着的桃花是真实存在的。
　　雁川看自己也插不上话，就把荣辉宝的事情交由章泽处理，她需要去看看苏烟。
　　雁川大摇大摆地走进苏府，虽然苏老爷子常常要她走侧门，以免别人误会两人想要合谋瓜分鬼界。
　　苏老爷子正是鬼界的鬼王——苏江临。两人的交流也就仅限于苏江临时不时要送一两张纸条来问苏烟在哪儿，这却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鬼界将临大难，鬼王联手胡王欲压众鬼妥协专政。胡王野心勃勃，迷惑鬼王听之任之。胡王关押鬼王之女，逼迫鬼王妥协……
　　雁川听着这些流言，心中觉得十分可笑：如果她有政治头脑的话这些流言或许还没传开就已经成真了，可惜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