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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大礼 ...

  •   众人登上最高的山峰,凭清风过耳,白云比肩,瀑布自脚下垂直而下,偌大阳平,巍巍群山,皆如拜服。

      卫庄伸展双臂,嘴角微微勾起,“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位故人说过的话,不登上悬崖,又如何领略一览众山的绝顶风光。”

      盖聂诧异的看他一眼,垂下头去,“说这句话的人,是嬴政,当时嬴政冒着巨大危险前往韩国新郑去拜访韩非。”

      卫庄道:“曾经,你对他给出极高的评价,我记得你说,他是一个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在未来也不会再出现的人。”

      盖聂道:“他是的,我至今仍这样认为。”

      卫庄道:“可是,他已经死了。”

      盖聂道:“任何人都会死,没有人可以例外。”

      卫庄道:“那么,让你至今仍坚持他是一个伟大的人的信念又是什么?”

      盖聂道:“人可以死,功业长存,我当时便已经说过,嬴政的大秦会失败,但是经他之手创建的这架国家机器以及随之而成的许多东西都将被保存,刘季所做的便是在这架机器之上做出适当的修正,目前看来,张良先生的观点是对的,他看起来当是这架机器的操控者。”

      卫庄侧头看他,眼中意味不明,“所以?”

      盖聂也在看他,“任何事物都会消亡,鬼谷已经消亡,新生命即将诞生,现在想来,这个孩子来的时机何等的恰当。”

      卫庄眯起眼睛,“看起来,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令人不悦。”

      盖聂摇头,“小庄,可还记得我曾说过,鬼谷,是唯一我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卫庄道:“然后?”

      盖聂道:“然而,吾心归处,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小庄,我着实厌倦了无休止的杀戮,为了孩子,我们,罢手吧。”

      卫庄缓缓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他是最不愿服输的人,最不甘欺凌的人,最要强的人,他有大抱负,有未竟的事业,他所向无前的脚步没有人可以阻拦,不管是盖聂,还是无名。

      可是,盖聂口中的新生命,正在他腹内孕育,那种温暖而柔软的微妙感觉言语无法描述其万一,若说需他握紧鲨齿以拼命,他可以,若说就此宝剑入鞘,隐遁江湖,也不是不行。

      那些微的不甘心,完全可以被忽略掉,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他还有这样的一日。

      卫庄缓缓笑起,越笑越大声,笑尽了不甘,笑尽了畅快。

      他握住盖聂的手,道:“好,我答应你。”

      天明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侧头一看,发现无名竟然泪流满面,脸上神情竟是分不清是悲是喜,“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无名用力抽了抽鼻子,“笨蛋,我感动,看不出来?”

      天明缓缓摇头,“你这表情,看起来有点像是神经抽筋。”

      无名一脚踹了过去,视线斜瞄卫庄小腹,“可恶,我竟然有点分不清对这个还没出世的臭小鬼是喜欢还是愤恨,是羡慕还是嫉妒。”

      天明嗤笑出声,盖聂和卫庄也侧头来看。

      无名恨恨道:“凭什么呀,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当着我的面互相打杀,恨不得把对方吃了,最后还把我扔给三师公照顾,这小鬼还没出世,就能让你们想成家想退隐,这不公平。”

      卫庄睨他,“依你之见,该如何?”

      无名语塞,“我……反正你们要对我好,比对这臭小鬼更好,要不然我欺负他的信不信?”

      卫庄翻个白眼,“幼稚。”

      无名一抱手臂,“哼。”

      盖聂摇头,“妹妹是用来宠的,怎么能欺负?无名,你已近成年,莫要孩子气。”

      张良插了句话,“盖先生怎知是女孩?”

      盖聂道:“小庄反应与怀无名时候完全不同,以此看来,自然是女孩。”

      张良去看逍遥子,逍遥子咳嗽一声,道:“也未尽然,目前来看,还不太好说。”

      盖聂盯着卫庄的肚子,默默不语。

      旁人的眼睛也盯过来,卫庄十分不自在,故意哼了一声,道:“为什么是女孩?我以为是男孩。”

      张良朗声一笑,“我打赌是女孩,卫庄兄,敢不敢赌呢?”

      卫庄道:“赌注是什么?”

      张良道:“赌注是,我亲手送出的一份大礼。”

      卫庄道:“什么样的大礼?”

      张良却往悬崖边更进了两步,抬手往山下一指,“以卫庄兄看,这片山谷怎么样?”

      黛眉山山势连绵,远处有淮水环绕,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恰见山势环抱下的宽阔山谷,三面环山,一面绿水,绝佳之地。

      卫庄皱眉,“什么意思?”

      张良道:“若是女孩,我便将这座山谷送给她作为贺礼。”

      所有人都惊了,但张良从来不是说大话的人,卫庄狐疑看他,“好大的口气,子房,说出的话可是要兑现的。”

      张良道:“那是自然。”

      卫庄道:“立场不同,我并未怪责过你,不必如此赔罪。”

      张良道:“我乐意,你只说,敢不敢赌?”

      卫庄长吁口气,“有何不敢?只是,要是男孩呢?”

      张良道:“我看这黛眉山风水不错,准备在这里建个书院,要是男孩的话,那就勉为其难的将他收作书院的第一个弟子吧,这个殊荣可不容易得的呦。”

      无名和天明同时哀嚎起来,“啊?那我们呢?我们呢?”

      张良翻个白眼,“你们一个是墨家巨子,一个是我亲传弟子,进书院也该当个老师,哪有抢着做弟子的道理。”

      无名和天明乐起来,已经开始商量准备做哪门功课的老师了。

      卫庄道:“子房,我倒是好奇,刘季到底给了你什么特权,看起来很不错啊。”

      张良自袖内取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笔来,看起来笔身的材质该是碧玉,狼毫的材质一时不好辨认,“此笔乃陛下亲赐,有大效用。”

      无名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竟然把这茬给忘了,事情是这样的,刘季不是打下长安分封诸侯嘛,三师公被封作留侯,却执意不愿接受封地,刘季便将桌案的御笔拿了一支递给三师公,说三师公功劳甚伟,当有特权,御笔一支,三师公无论看上了何地,只需以此笔勾勒出轮廓,轮廓之内的地界,无论大小都是三师公的封地,胆敢拦阻者视同谋逆杀无赦……你们不知道,当时三师公别提多风光了,普天之下独一份的殊荣。”

      怪不得,张良这两天发了疯一样带着他们四处游历转悠,几乎把阳平境内转了个遍,原来还有这一层深意。

      卫庄冷冷道:“这样的好事,子房就该将长安及周遭三十六县圈起来,便可自立为王了。”

      盖聂摇头,“张先生若是贪心之人,刘季也不敢给这样的特权。”

      卫庄道:“封地之事不是小事,庇荫子孙,福泽后代,子房,我劝你,这样的机会不要轻易为了我们而用掉。”

      张良轻轻一笑,“宝剑酬知己,宝物赠佳人,我只说了你生下的是个美人才有物相赠,若是生个臭男人来,莫说无名欺负,我也要欺负的,所以,卫庄兄不妨努力一下生个女孩,大好机会,不要错过呦。”

      这是好大一个人情,一方面是张良的赔罪,一方面是张良代刘季的赔罪,意义复杂,不好拒绝。

      卫庄默然,算是接受了这一份好意。

      他甩了甩袖子,皱眉道:“这些虫子跟了也有些时日了,今日聚集的有点多啊,看起来是该有个了结了。”

      他转移话题,说的是跟踪几人登山的藏匿于暗处的罗网势力。

      盖聂道:“其中有几个实力颇为不俗,是前几日跟踪的人里没有的,我一直以为他们似乎在等什么人,看起来,该等的人已经到了。”

      卫庄道:“足以对付你我的人,会是谁呢?”

      盖聂道:“无论是谁,小庄,答应我,不要出手。”

      卫庄嘴角微微一勾,“我有分寸,放心。”

      几人歇息片刻,闲聊一会,用了些食物,暗处的人还在不断的增加,压力越来越大,对方已经不在乎被他们发现行踪。

      张良微微叹口气,“看来卫庄兄说对了,他们马上就要出手了。”

      逍遥子叹道:“为我一人,连累诸位,着实惭愧的很。”

      张良道:“既然同行,便是同伴,既是同伴,岂有袖手旁观之理?逍遥先生言重了。”

      卫庄道:“这是刘季的势力,你确定要与之抗衡?子房,我建议你回避。”

      张良拿起身侧宝剑,“宝剑凌虚从未生锈,宝剑饮血,是为回护当回护的人,卫庄兄是看轻我?”

      卫庄哼了一声,“随你的便。”

      张良道:“我倒以为,卫庄兄才是该回避的那一个,既然对方的目标是逍遥先生,那么我们留下足矣,血腥场面实在不适合女孩子观看,盖先生以为呢?”

      盖聂一愣,“何来女孩……咳咳……这,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卫庄咬牙,“子房!”

      张良才不怕他,“天明,无名,你们两个听命。”

      天明和无名瞬间跳起来,“什么事?”

      张良道:“你们两个,护送卫庄下山,将他安稳送回明月阁,能做到吗?”

      天明摩拳擦掌,无名握紧手中剑,“才不要,我们要打架。”

      张良道:“剑出鞘是战场,剑不出鞘也是战场,你们是要抗命,还是不敢?”

      卫庄大皱起眉,“子房你够了,用不着你来替我安排行程。”

      盖聂道:“暗处的人实在太多,一旦出手,后果难以预料,小庄,我认为,张先生的顾虑是对的。”

      卫庄最终拗不过众人一致反对,被天明和无名一左一右护送着下山,暗处追踪的人果然未曾尾随。

      马车在半山腰,走到马车所在至少也要半个时辰,无名摩拳擦掌,“父亲,若是走累了,一定要与我说,我们就歇息片刻,说不得一会三师公他们就追上来了。”

      卫庄回头看了一眼,恰好见有无数黑影从树丛山崖间跳出,他知道,那必将是惨烈一战,无名的天真着实可笑,却也珍贵,他默默无语。

      右手神经质的抽搐起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一战他都无法参与,或许,他必须要开始适应没有战争的生活,既然已经答应了盖聂,且接受了张良的馈赠。

      但命运,总喜欢跟他开玩笑。

      在他靠近马车十步的距离时候,猛然顿住脚步,马车内,及山林四周,有几道几不可查的气息,那是只有久经磨炼而成的、如野兽一般的直觉才可探查到的杀气。

      被小心隐藏起来的杀意,依旧可以如此霸道,会是,什么人呢?

      因他猛然顿住脚步,无名侧头看他,天明却侧起耳朵来,似乎察觉了什么。

      随着鲨齿出鞘,卫庄喝道:“小心。”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破马车而出,阔剑疾如流星,朝卫庄砍来,如泰山压顶。

      狭长诡剑后至,削向卫庄握起鲨齿的手腕,左右两道娟秀身影抛出长长锁链,瞬间锁住鲨齿。

      与此同时,另有两名剑客分别针对天明与无名,确保他们绝无可能来帮助卫庄。

      无名以灵均架住攻来的那柄剑,惊叫道:“父亲。”

      卫庄无法分神来回应,左手用剑,最多能发挥七成功力,右手虚软无力,是十足的累赘,电光石火间,卫庄以鲨齿硬生生挡回泰山压顶的一击,之后果断抛弃鲨齿,顺利躲过狭长诡剑削往手腕的动作,鲨齿瞬间被两条锁链锁住。

      卫庄身形拔地而起,凌空一翻,到了其中一个娟秀女子身侧,在女子锁住被主人抛弃的鲨齿、为之一愣神的瞬间,揪住女子手腕用力一拽,力道之大,另一个娟秀女子无法与之抗衡,鲨齿立即朝这个方向摔过来。

      卫庄在女子手腕上用力一捏,随着女子惨叫,阔剑已扑面而至,狭长诡剑也已经不远,可是鲨齿还在三尺之外。

      便在此时,天明一脚踢向鲨齿,借力往卫庄身侧一跃,架住了阔剑劈砍之势,鲨齿到手,卫庄回手一撩,荡开狭长诡剑的侧面攻击。

      在这一刻,无名也赶过来了,护住卫庄后背,短剑剑身以及他的肩头都有血迹,但他早已顾不得了,满是忧心,“父亲,你怎么样?”

      卫庄右手垂下,宽阔袖子遮住颤抖不已的右手,摇头,“无事。”

      他看向将三人包围的六个人,眯起眼睛来,“再次集结形成的六剑奴,有三张新面孔,所以威力大不如前了吗?”

      断水,魍魉和灭魄已死,被卫庄瞬间制住并捏碎手腕的便是替代原来灭魄的女子,可惜不再是双生子的转魂与灭魄也不再具有足够默契的配合,这才给了卫庄可趁之机。

      真刚将阔剑甩上肩膀,“生死关头却以左手握剑,看起来你的右手确实废了,卫庄,你的死期到了。”

      卫庄握紧了鲨齿,快速思索着寻求突破的机会,“是吗?我的观点恰好相反,今天六剑奴可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侧头道:“纵剑术与横剑术的联手合击,威力之强难以想象,你们两个,可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天明握紧了墨眉,“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黛眉山巅,盖聂荡开袭来的三把剑,视线忽然掉转到半山腰处,本该是马车停驻的地方。

      那里轰然一声,惊起无数鸟类,尖锐鸟鸣震天,依稀可见两股剑气盘绕腾空,那处尘灰弥漫,几棵大树肉眼可见的接连轰然倒地。

      张良也看了过去,脸色变了,“那里……是……”

      盖聂瞳孔猛然收缩,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那是,纵剑术与横剑术的合击,小庄他们,遇到危险了。”

      张良心口猛然一跳,“卫庄兄出手了?”

      盖聂摇头,“不,那是墨眉和灵均的光芒,天明,无名,你们……”

      他没有再说下去,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这将是多悲哀的一件事。

      他周身气势乍起,荡开身前袭击,跃出层层包围圈,“张先生,我必须赶过去。”

      张良凌虚一甩,“快去,我们马上就到。”

      盖聂收了木剑,甩开前来阻拦他的三个黑衣人,还未举步,轰然一响再起,这一次,一道红光仿佛划破天际,此处看去,一览无遗。

      盖聂只觉得口中一阵甜腥,一股热血直冲咽喉,“那是……以鲨齿来发动的横贯八方……小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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