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流转露华浓》山寨兔大王

4、第四章

　　夜里爷也没有召唤。天光蒙蒙亮，我便睁开了眼睛，心情美好到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竟是一夜无梦，这是多久没有的安睡了啊。
　　多日的颠沛流离，让我分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宁。

　　翻了个身正对着床铺，发现爷刚好侧身朝外睡着，虽说上下床铺有些错位，但是我们也就刚好变成了面对面的姿态。
　　看到这么安静无害而又英俊无比的脸，只觉得比安睡了一晚的感觉更美好。

　　然而爷却毫无前兆的睁开了眼。全然没有睡意的惺忪，却也没有强大的旋涡，只是如朗星般的明亮。

　　突如其来的大眼瞪小眼，连床上的爷也是一怔。如果没有床铺和地铺这一上一下的错位和距离，真像是躺在一张床上对视一般。
　　这个，不是夫妻之间才有的画面吗？

　　之前的流浪生活，虽说常需露宿野地，也难免合宿，却是各自警觉，又都是蓬头垢面，身心疲惫，以至我渐渐失去自己是个女子的觉知。
　　此时我却突然后知后觉到：昨晚，我与一个俊逸无双的男子共处一室睡了一晚。如果真是主人和小厮也便罢了，然而这一刻我却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子。
　　思及此，脸上顿时燥热了起来。
　　哎呀，真是尴尬之极。
　　这是老天真正要给我的考验吗?
　　我努力压下内心的翻涌。再次告诫自己，人家已经不记得你了，真要抖露了真相，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了，命运已待我不薄，没有让我在战乱中死去，如今还能在这里丰衣足食。

　　相比我的尴尬，爷一大早的心情似乎很好，用早饭时候，我竟然看到了他嘴角若隐若现的向上扬，今日有什么大喜事吗？
　　忍不住又在心里打压了自己一遍，主人的事，还是不要管了，安心做好自己的本分吧。

　　义伯告诉我，少帅宅心仁厚，待下人一直不错，小厮的工作每月可拿到三块银元。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工作真是没话说，其实除了洒扫院子，就是整理房间，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对不起那三块银元了。

　　根据我这几日的观察，能让爷动筷的菜大都是素菜，但是外头送来的菜色多为荤腥，所以几天下来，爷吃得不多。
　　身为贴心的小厮，就从关心主人的胃开始吧。
　　我寻思着，就跟义伯毛遂自荐了。小院子里其实有厨房，我可以在外头送过来的饭菜基础上试着做些素菜。
　　义伯似乎有些犹豫。我一想也觉得自己鲁莽了，毕竟主人用餐众多讲究，我非但不是什么大厨，更何况还是个临时撞出来的来路不明的“恩人”。
　　没想到午后，义伯竟带来了素材，让我晚上添些菜。
　　得了令，我就撸起袖子干，把厨房打扫一新，做了几道简单的时蔬。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娘，爹又不事农桑，在村子里做私塾先生。家里常吃不饱，爹却偏偏大家闺秀的标准教养我，要求食不言寝不语，甚至还教我识字背书。所以自小我的性格行事就与村里的同龄女孩不一样，结果就是常遭孤立。
　　没有玩伴，我就自己找乐子，一日竟在爹的藏书里发现食谱，便一发不可收拾，常常研究消遣。乡下的食材新鲜又易得，山上长的菇子，水里抓的鲜鱼……顿顿演练研磨。无心插柳柳成荫，竟成就一手厨艺，连挑剔的爹爹都吃得赞不绝口。

　　虽说有些底气，但真到了晚饭时分，心里却开始忐忑。
　　一见着爷的筷子伸向我做的菜，我就凝神屏息仔细观察。
　　他夹起一筷青菜放到嘴边，翠绿的叶衬得他的唇愈发绯红。只见他嚼动几下，顿了顿，我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他抬头，瞥向我，只浅浅一眼。霎时我心跳如擂鼓。
　　收拾碗筷的时候，看着盛着我做的菜的盘子几乎空了，心中不由地一暖。

　　洗漱完毕，爷靠在床头，手上拿着卷宗翻看。
　　烛光映衬下的他，有梭有角的俊脸更显俊美，眼眸半敛，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着，也盖住了平日里寒星般的戾气。此时的他看起来温文尔雅，整个人散发出了更迷人的气息，令人几乎舍不得把视线移开。
　　可是必须移开，硬生生把自己胶上去的目光撕下来。
　　哎，多少女子窥见爷的风姿，赞叹之余，恐只落下自惭形秽了吧。

　　“你的手艺很不错。”冷不丁的一句冒出来。
　　我抬头。
　　仍是俊魅孤傲的脸庞，然而烛光照耀在冰冷明澈的眼眸里，那一刻我竟生出错觉：那是柔情点点流出。
　　我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即使是错觉，也已是人生最美风景。
　　不知以后谁能有幸让爷以这样的眼神相待，她必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儿。
　　心中竟然泛起些许的酸涩。

　　“明日起，院子里的晚膳由你负责。我若不能回来用膳，会差人通知。”
　　不等我多言，他便说，睡吧。
　　烛火熄灭，夜很静，屋内呼吸声彼此相闻，屋外有些许虫鸣，我躺在地上，却想起了初次相见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