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无离》凉阿

6、第五章

　　自秋楚遇到唯一能看到他小丫头沈曦后，就时常在沈府附近游荡，而沈曦也是趁家仆不备时便翻墙出来寻他玩耍。虽说他无法触碰得到沈曦，可也算是有了个能交谈之人。

　　秋楚靠着树坐在城外的河岸边，昨日小沈曦告知他今日要跟着爹爹练武，便不能擅自出门了。也罢，刚巧秋楚也想来城外转转，出了城走上约莫两里路就有个村子。属实是城内繁华城外寒，过了村子就再没了人烟，这村子里也不过二十来户人家，皆是茅屋草舍，一些屋顶的茅草应是早就塌出了洞，屋外嬉闹的五尺微童也尽是形销骨立。秋楚心中虽产生悲悯之意，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他年少便丧命得早，若是还活着，指不定可以拼着脑力中个进士赢个官，倒也能凭着微薄之力帮一帮这些家徒四壁之人。

　　而这些也只能是想想罢了，终归他是个已死之人，又能做些什么。秋楚绕过村子，朝村后的河边走去，河对岸是片密林，放眼望去尽是参天苍木，树下倒是长着不少野花野草，若是逢着初春，这里定是一片佳景。秋楚倚着棵垂柳坐下，伸了伸懒腰，看着河中央站在竹筏上捕鱼的渔夫，渔夫两手拽着渔网，一点一点拉上竹筏，捕捞上的鱼并无多少，约都是一指多长，渔夫面露苦色悄悄叹了口气，想来这般情况怕也是持续许久了。

　　秋楚转了视线朝河对岸的景色望去，霎时面色凝重眉心紧锁，睁大了双眼微缩起瞳孔，他不相信自己所见的属实属虚，轻轻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时河对岸什么都不见了。方才他似是看到阿白与那个名为御黎的男子一同，果然是自己的幻觉，怎么可能呢？阿白现在生死未卜，又怎会同御黎一起在这种地方。

　　近日倒也真是见了不少奇异之事，前些日子在城中看到城外某处似是有黑雾覆盖，却也是转眼间就消散的无了踪影，他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来，那黑雾中像有什么东西在四处碰撞飞舞。最近这么经常出现幻觉...莫不是死亡后遗症？秋楚心中暗自絮叨。

　　身后土墙茅屋旁立着个衣着严实之人，静看了秋楚一阵，便化成一团黑雾消散而去。

　　我随御黎踏出灵洞，迈进了一片草地，周围都是林子，应是将我们遮蔽的很好无人发觉。

　　御黎轻摇着手中白纸折扇向河对岸望去。

　　“河对岸有什么东西吗？”我好奇随他一同望去，却被他当了视线。

　　“没什么，认错了人罢了。话说回来，我劝你还是易个容，不然依你这霜发银睫的，搞不好就被世人误认成什么妖魔邪物给抓起来，到时候我可不想去救你。”

　　“知道了知道了……”这人长得人畜无害，嘴巴倒是真的欠。我心里暗自念叨。

　　我思索了一阵，用灵力换了形，开开心心的跳到御黎前面转了一圈。

　　“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

　　御黎看着我，淡然道“你若是真打算用这一副七旬老汉的模样，那还是不要跟着我了，我不提供拐杖。”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接地气吗？以防被人盯上啊。”

　　“你现在怎样看都可疑。”御黎摇着扇子转身便走。

　　“哦。”我立刻换回了自己的容貌，只将这霜发银睫换作了青丝乌瞳。小跑追上了御黎的步子，他转头打量我一番，眼底尽是满意。

　　“这还不错，切记不要随意动用灵力。”

　　我笑了笑，回敬他一个白眼。

　　没过多久，我们便到了城中，自幼便在深山老林中长大的我从未见过这人群熙攘繁荣昌盛之景象，一时呆愣在原地。

　　御黎自顾走着忽地觉得身后似是少了个人影，便回头来冲我说道 “快些跟上，若是跟丢了，便当心被那狐狸贩子给捉去剥皮卖了。”

　　我尽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惶惶不安，疾步跟到御黎身边 “真的有狐狸贩子吗？”

　　“有。”

　　.....

　　一路小心翼翼紧随御黎身后，终于趁余晖消逝之际来到一家客栈，店中小二将手上毛巾甩到肩后，揉搓着手掌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爷，请问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儿呢？”

　　“两个房间，暂住些时日，银两若是不足，再来寻我。”御黎淡淡道，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两枚银锭。

　　店小二佝偻着背，目光直勾的盯着银锭，脸上笑意不断，唇角扬至脸颊两侧，露出一排不齐整的黄齿，眼角纹路拧成一团，连声道 “够了够了够了！爷您这边请。”

　　我随在御离身后迈步上了楼，店小二带着我们寻了两间不错的房间，待御黎点了头后便满面谄媚的说道：“那两位客官先歇着，有什么事随时叫我。”语毕便转身下了楼。

　　“好啦看样子姑且是无事可做啦，我去补觉了拜拜。”我打着哈欠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却被御黎一把扯住衣领拽了回来。

　　“谁说没事了，现在才是要动身，跟我一起去城外观察一下。”

　　“天都暗了不睡觉去哪啊？捉鬼啊？”我语气中尽是不满，真是搞不懂眼前这人，明日动身不也一样，为何就非要这黑灯瞎火的乱跑。

　　“走，捉鬼。”

　　“啊？”不等我反应，他便自顾自向客栈外迈步而去，而我只得满心抱怨的快步跟上他。

　　我们一路直径向着城外走去，路上行人逐渐变少，我看着手中被风带起摇摆不定的灯笼，倏地想起了白日里在镇子上听到了人们的谈话，开始思索起来。

　　“在想什么？”御黎看我出神，便转头问我。

　　“没什么，只是白日里听到镇里人说这镇子里最近邪乎的很，说是前阵子在这城外看到了一团黑雾，后来城外那片地方就不知怎的，原本翠草苍木忽地变成了枯枝烂叶，遍地腐土和动物残尸。我在想，御黎你说这镇子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可怕的凶灵啊？”我有些害怕的将目光转向御黎。

　　“怎么？你害怕了？”他语气调侃，嘴角含着笑意。

　　这种时候我定不可让他小看我，我心中碎碎念道。

　　“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个凶灵要是遇到我们就是它作孽太深了！有它遭罪的！”我故意抬高些嗓音，免得让他看出我是在害怕。

　　“那你不怕遇到了这凶灵你便也成了人们口中的动物残尸？它指不定是个吃狐狸的凶灵。”御黎瞥我一眼，唇角含笑。

　　我不禁有些生气，他又是故意让我害怕。

　　“一点都不好笑。”我赌气加快了脚步。不和他走一起，反正他手上没有灯笼，我心里暗自道。

　　没走几步我便迈不出步子了，这城外着实如白日人们所描述的那样，遍地枯枝残尸，令人脊背发凉，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怎么不走了？”御黎调侃道。

　　抬头又巡视了一遍四周的景象，我实在无法拿出方才逞能的派头，悄声凑到御黎身边抬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嘴里嘟囔道“我又没有说我胆子很大。”

　　好在是御黎没有将我一把甩开，而是任由我扯着他的袖子。我随着他的步子向前走着，身后的镇子已是依稀望不见了，空气愈发的冷，四周静的只听得到风声。

　　“快到了，果然是这里。”御黎突然开口，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前面不远处有个破败的院子，他说的应许就是这院子了，院子周围散发着逼人的寒气，门口枯树下分布着些许散尸残骨。

　　“这里是怎的了？”寒意不断涌上来，我又凑近了些。

　　“应是有人聚魔炼丹。”御黎面色凝重，看来此事着实不简单。

　　我随着他走近一具较为完好的寒尸前，细细观察了番尸体，发觉似乎附近的尸体都有一个共性，暗紫色的血纹浮于肤上，目无黑瞳且布有血丝，身体各部位皆出现有不同程度扭曲。

　　“看来这附近生灵皆是被魔气所侵蚀。”御离附身搜寻着尸体，从腰侧摸出把约莫一指多长的飞刀，把玩两下后寻思道“想来是个武功高强之人，否则也不会在这般强烈的魔气中保住全尸。”

　　御黎拿指腹揉搓着刀身，揉搓到刀身底部时，表情略显沉重，启口轻轻吐出一字。

　　“莫。”

　　我不由一怔，回神询问他“聚魔炼丹可是莫家所为？”

　　“也许。”御离将飞刀收起，朝着残败的院内走去，我快步跟上。这院里遍地死尸，面前房屋几欲坍塌。

　　“这屋子里应是炼丹之地了。先回去，明日同我去趟祁川。”语罢御黎转身便走。

　　噬骨恶寒之地不宜久留，我提着灯笼转身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