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代》岁寒松柏

1、第 1 章

　　十一月份，天已渐冷，在操场散步，能感觉到阵阵凉意，这时突然吹来一阵北风，李志诚不禁缩了下身体，深呼吸一口气。他看看并排而行的陈玉寒，她在整理吹散的头发，把两鬓的长发安置在耳朵后面。
　　就在刚才，生日聚餐快结束时，志诚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发现，只剩今天生日的主角陈玉寒一人在座，一问才知道，其他六人去了校外KTV。志诚刚刚喝得有些头痛，就摆手示意，自己不去找他们了。
　　也许在刚刚玉寒问要不要去操场走走时，他应该委婉地拒绝。夜间操场是情侣秀恩爱的基地，在夜幕之下，不仅可以肆无忌惮地卿卿我我，还能够享受偷听偷看他人缠绵的愉悦。但是他现在觉得骑虎难下，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和一个普通女同学散步，看着一对对像在自己家卧室的情侣，该有什么样的表现才不失自然。
　　“要不去那边坐坐”，玉寒说的是橡胶跑道旁边，单杠下面的一排石阶。
　　从食堂走出来，来到操场，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进行的，就像玉寒喜欢看的偶像剧。
　　她从志诚温和的语言和语气中感受到了温柔。以前，她发烧没有胃口，不想吃饭，但等到晚上输完液，回到家里，等不及妈妈做好饭，就开始啃方便面，稍微加一点调料，就觉得是美味。
　　也许，玉寒对志诚期待太多，才会把正常的对话当成温馨和浪漫。
　　然而，偶像剧都是假的，方便面也没有那么美味。
　　志诚用同样温和的语气说道：“算了吧，早点回去吧。”
　　天太黑了，志诚没有看到玉寒失望的表情。
　　孙兰兰是玉寒的室友，她一回到寝室，就问：“怎么样？你们进展得怎么样？”
　　既然刚才制造两人独处是孙兰兰临时起意，那现在她自然最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当一回红娘、月老或者丘比特。
　　玉寒似笑非笑：“什么怎么样？你在说什么呀？”
　　虽然知道并且接受了室友的用意，但如果承认的话，还是很难为情的。
　　孙兰兰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出生的，她的着急火燎的脾性或与此有关，她毫无眼力见地又问：“你和李志诚呀？我可是给你创造了机会。”
　　和孙兰兰成为大学室友，已近三个月，玉寒岂会对她喜欢刨根问底的特点一无所知？既然并无结果，就此打住才能让自己最大程度地保住面子。
　　她用极快的语速，坚决的口吻说：“别瞎想啊，你们走了以后，我们就各自回寝室了。”
　　孙兰兰张了两下嘴，到底没有再说出话来。
　　是啊，在大学校园里，表白桥段可是最大的谈资，然而就这么无疾而终了，就像期待一整天的电视剧，到了晚上，突然告诉你，今天电视台要直播某节日晚会，所以大结局暂停播出。
　　志诚在寝室里呆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室友回来，他看了一会书，懒怠洗漱，爬到上铺的床上，准备睡觉。
　　但这时郭士杰给他打来了电话，志诚接过电话，老大不乐意地去到宿舍大厅，叫了宿管阿姨开门。
　　阿姨对着室友三人一顿数落，志诚没有管他们，径直回了寝室。
　　高远一边洗漱，一边说：“志诚，你咋没来ktv啊？不是让陈玉寒带着你来吗？”
　　志诚百无聊赖地翻着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说：“没去不更好吗？你们玩得更高兴啊。”
　　赵毅住在靠近寝室门的床位，他一边锁上门，一边说：“没啥高兴的，孙兰兰刚去就走了，剩下的人各唱各的。”
　　志诚把书放回书架，一时不知所措，发起呆来。
　　高远轻轻地走到他身后，冲着他吼了一下，志诚身心放空，这一下突然袭击让他惊吓不已，随即转为愤怒，他冲着高远大吼一声：“有病啊？”
　　高远也不生气，哈哈笑着坐在那回复起了□□。
　　他们俩的床位都在南头，靠近窗户和洗漱池，床铺下面是写字台和书架，志诚的书桌物品整齐，一尘不染，高远则正与之相反，桌子上堆满了物品，书本、护肤霜、剃须刀、矿泉水瓶……
　　志诚扫了一眼高远的书桌，心情更糟了。
　　他想想刚才陈玉寒的举动，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一些，他觉得以后再见面应该会很尴尬吧，但作为同班同学，见面是免不了的。
　　对于不能解决的问题，他总喜欢苦思冥想，有时甚至想到头晕目眩。
　　“我撑着油纸伞，彷徨在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丁香一样的忧愁，丁香一样的芬芳，美丽的背影，不，美丽的倩影，牢牢地，牵住了我的目光……”
　　“大哥，你背错了吧”，志诚打断清晨对着窗户吟诗的高远。
　　“我改编了一下戴望舒的《雨巷》，怎么样，还不错吧？”高远问道。
　　“错不错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别念了，扰民知道吗？”从士杰的床头传来了这一句。
　　高远瞅了一眼士杰的床铺，看到他一动不动，继续躺着，高远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停止吟诗，继续看窗外的雨。
　　这时，志诚也起床了，他往窗外一看，才发现下雨了。
　　怪不得高远无病呻吟。
　　等志诚洗漱完毕，高远正趴在桌子上写诗。作为经济与管理学院的学生，他竟然加入了文学院的诗社，一时引起轰动和不解。
　　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问，加入诗社干嘛？
　　高远每次只回答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志诚没有打扰高远，也没有等待因为前两节没课而睡懒觉的士杰和赵毅，他拿了一把雨伞，走了出去。
　　出了门才感觉到，因为下雨，天气变得异常寒冷，志诚穿着白色毛衣和卡其色夹克，刚走到雨中，就赶紧拉上了拉锁。
　　这种中雨是志诚很喜欢的，雨量足够，把地面冲洗得很干净，又不至于大到看不清远处的景物。
　　但凡下雨，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腥味，但是今天的操场上，空气还很清新。志诚踩着绿色的人工草坪，穿过操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靠近台阶的位置，他站在塑胶跑道的边缘，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和玉寒散步不就是走到这个位置吗？
　　站在那里，停顿了几秒钟，他打消了去台阶上走走的念头。
　　他又走了一段距离，发现有个男生冒着雨，在操场跑步，而且他只穿了一件T恤。
　　硕大的操场，只有他们两人，显得异常的空旷。
　　志诚走到三食堂，买饭的时候，高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笑嘻嘻地拍了一下他的右肩膀，故意躲到左边。
　　他们俩分别买了碗豆腐汤和一份饼丝，寒冷的早晨，喝一碗豆腐汤，是新州这座城市的人们由来已久的习惯。
　　两碗汤在桌子上冒着腾腾热气，汤里有豆腐、青菜、丸子和辣椒油等，高远一边吃一边开着各种不着边际的玩笑，甚至是不合时宜的黄段子，说到得意处，会发出奸邪的笑声。曾经有一次，他一边笑一边拍打着志诚的后背和肩膀，志诚说了两次不管用，终于被他惹毛了，把他擒拿住，教训了一顿。以后高远接着笑，但一般不再触碰志诚的身体。
　　志诚把勺子放到喝了一半的汤里，劝高远喝完再说，再笑，高远用右手食指，指着志诚，停顿了一秒，又大笑起来。
　　有病啊？
　　志诚的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个词。
　　写诗吟诗的时候，那么深情，现在却像个疯子，这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更让志诚费解的是，高远白天跟女朋友打电话时，那叫一个腻歪，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又开始骚扰陌生的女生，不仅用各种各样的社交软件，还拿出手机，随意拨打电话，只要是个女生，就开始聊，开场白往往是：“你不记得我是谁了？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我是谁……”
　　但是高远学习还不错，在班里成绩属于中上。
　　志诚爱苦思冥想的毛病又犯了，经过无数次思考，他凭借旁门左道的心理学知识，将高远暂定为二重人格。
　　他并不认同高远的行为模式，但却可以与之愉快的相处。
　　反正又没有妨碍到他。
　　这天早上，陈玉寒没来上课，志诚以为那件事就那样过去了，但是等到了晚上，志诚洗漱完，正准备睡觉，突然收到了陈玉寒发来的信息。
　　洋洋洒洒一大段。
　　玉寒发完消息就躺下来，准备睡了，但怎么也睡不着。
　　像犯人等待判决结果一样。
　　她无心听室友们闲聊，只感觉到心砰砰乱跳。孙兰兰说刚看完《步步惊心》，准备去北京故宫转转。
　　方梦婷的床铺和她在同一侧，梦婷笑着说：“清宫戏都是在浙江横店拍的，你去北京干嘛。”
　　这时，孙兰兰突然插了一句：“哎，对了，我们社团有个姑娘好像过段时间要去横店，说是去拍戏。”
　　“你们社团不是音乐社吗？”梦婷问道。
　　“唱而优则演，艺术都是不分家的。你们知道是谁吗？就是之前我跟你们说过的，咱班李志诚的那个高中同学。”
　　钱颖说：“你不是说他们俩还是同桌吗？”
　　孙兰兰说：“我也纳闷。他们俩怎么能是同桌呢？从成绩到性格都截然不同。李志诚高考比他这同桌沈涵静多考了二百分，但是却上同一个学校。”
　　梦婷说：“艺术分低呗，咱们班随便一个人，到了艺术专业，都是第一名。”
　　钱颖这时想起玉寒，见她一直不说话，就随口说到：“玉寒是不是睡着了？”
　　玉寒躺在床上，侧着身子朝里，她听到沈涵静的名字，心里莫名一动，像被羽毛刮了一下。她拿出手机，打开□□，试图撤回消息，但为时已晚。
　　这个时候，她想，如果李志诚刚好睡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阻止他明天看到这条信息——把他从□□好友中删除……
　　玉寒找到删除好友选项，手有些颤抖，不小心点了删除好友，她以为删了，正在懊恼，却发现系统提示：删除好友还是取消。
　　她一动不动，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个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