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是你》青莯

13、决心

　　梁纾开玩笑，“那行，每日晨昏定省三炷香，见到祖宗三跪九叩。”

　　陆璟沉接话，“逢年过节还烧纸呢。”

　　梁纾被逗笑，笑了会，突然正色说：“陆璟沉，我们不合适。”

　　陆璟沉让步，“我以后一定好好赚钱养家，赚得钱全归你管，我也归你管，还帮着你养伯母，这样也不行？”

　　梁纾摇头，眼里有晶莹闪烁。

　　“哭了呢”，陆璟沉抬手，抹去她溢出眼角的泪，“行了，合不合适我说了算，你安安心心的，等老子来追你。”

　　梁纾低头扒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明嫌弃得要死。”

　　梁纾想起他爱搭不理的样子，再对比现在狗皮膏药似的，忍不住勾唇。

　　陆璟沉手一顿，“看出来了啊，那会儿眼瞎呢。要早知道，老子当初就不放人，一件外套换一媳妇儿，值。”

　　梁纾笑，“你要真这么可恶，我就不把钱包还回去了。”

　　——

　　吃完饭，梁纾利落地收拾碗筷，顺便把人赶走。

　　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就听见桌上的手机在响。

　　梁纾擦干净手，接听，“小莉？”

　　陈莉说：“姐，出来玩儿吗？”

　　电话那头风声大，陈莉的声音被吹得飘散。

　　梁纾蹙眉，“你在哪？”

　　“江边啊”，陈莉说：“我心情不太好哎，你出来陪陪我。”

　　梁纾抬头，看了眼时间。

　　七点四十五，云尚会所都快营业了，也不知道在江边干什么。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穿起大衣出门。

　　赶到江边，陈莉正倚着大桥栏杆，手里还拎起瓶青岛啤酒。

　　风从江面呼啸而过，将她一头长发撩起，在空中四散飞扬。

　　梁纾走近，问：“怎么了，不用上班？”

　　陈莉冷笑，“上个屁班，生意都被抢完了。”

　　话匣子一开，陈莉就停不住了，“毛都没长齐呢，就敢跟我抢客人，老娘可是花魁！那些臭男人也是，跟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一有新欢就忘了旧爱！”

　　梁纾听得云里雾里，“谁又惹你了？”

　　陈莉喝了口酒，“就前几天，会所来了批新雏儿，咱们这些老人呐，全被压得死死的。”

　　“这不是迟早的事吗？”梁纾揉揉她脑袋，“我们刚进会所时，不也是踩着老人上位的？”

　　陈莉噘嘴，“那不一样。”

　　梁纾只当她是小孩脾气，好笑地给她顺了顺头发。

　　谁知陈莉把脑袋凑过来，悄声说：“我还看到有人吸.毒。”

　　梁纾心里咯噔一下，“你确定？”

　　“那人包里放了注射器，我偷看过她手，四五个针孔呢。”

　　梁纾神色凝重，“你没告诉别人吧？”

　　“我傻呀”，陈莉白她一眼，“关我屁事，我才不管愿意管她呢。”

　　她举起酒瓶，又喝了一口，“对了，芬姐让我告诉你，明晚王总点了你的单，别忘了去。”

　　“行了，别喝了”，梁纾抢走酒瓶子，“送你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陈莉不满，嘟嘟囔囔地抱怨。

　　碍着劝她的人是梁纾，她没敢耍横，半推半就被拽走了。

　　送走陈莉，梁纾返回住处。

　　路过跨江大桥时，忍不住又想起那番话。

　　陈莉心思简单，遇事不会往深处想。

　　但梁纾不同，多年经历已经把她打磨成心思深沉的人。

　　会所里的小姐全部归芬姐管，有人吸毒肯定逃不过她的眼睛，就是不知道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包庇纵容还好说，就怕毒品是她提供的。

　　万一被查，会所恐怕得被一窝端了。

　　想到这，她捏了捏眉心，深感无力。

　　——

　　陆璟沉没直接回家，中途接了何总的电话，临时拐去汽修店。

　　搭上何总这位大客户，汽修店的活儿几乎没断过

　　时近八点，林晋成还在店里忙。

　　他脑袋绑了手电筒，撅着屁股在检查车底盘，臀线滚圆，让人忍不住想踢上一脚。

　　陆璟沉鞋尖在地上磨了磨，还没发力，人自个儿钻出来了。

　　他偏开眼，“挺勤快啊？”

　　林晋成满手机油，拿胳膊蹭了蹭脸，“还以为你醉倒温柔乡，不来了呢。”

　　“何总亲自打电话来催，明天就得交车。”

　　林晋成“靠”了声，“还得继续干啊？”

　　陆璟沉瞥他，“不然呢？”

　　林晋成郁闷，“怎么突然要加班，老子还打算回去看片的！”

　　陆璟沉拿了把扳手，一矮身钻车底下，“你再逼逼，老子让你连网费都交不起。”

　　林晋成拿手电筒帮他照明，突然想起来，“今天中午，那位修霸王车的又来了，在门口绕了两圈儿。”

　　陆璟沉问：“没使坏吧？”

　　林晋成轻嗤，“我盯着呢，他哪敢？”

　　陆璟沉动作不停，交代他，“何总这队车是最新的，得盯仔细了。”

　　林晋成点头，“知道。”

　　加固底盘，检查刹车，一队车十几辆，花了陆璟沉三个小时。

　　忙完，陆璟沉锁门回家，刚把钥匙插进锁孔，旁边一道声音响起——

　　“陆老板，等你好半天了。”

　　无星无月的晚上，黑暗作掩，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陆璟沉眼一眯，周身防备竖起。

　　来人走近，借着门口的照明灯，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他笑呵呵地搭上陆璟沉的肩，“陆少，别来无恙呀。”

　　陆璟沉斜睨他一眼，“套你妈的近乎，想挨打直说，老子满足你。”

　　被戳中痛处，男人脸一僵。

　　几个月前，汽修店门口，两人才干过一架。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养了他好几个月。

　　上门找事儿，最忌的是先落了下风。

　　心思一转，他递了根烟过去，“陆少，今儿哥们来，也没什么事，就帮陆总带句话，希望您管管西北那位，别老挡陆总的道儿。”

　　陆璟珣是他堂妹，长年驻扎西北，一心要搞垮陆家公司，满眼里只有钱。。

　　陆璟沉冷笑，“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陆总这些年也白混了，独吞了我老子那么多遗产，就不怕老人家哪天兴起，半夜找他谈谈生意经？”

　　男人笑了两声，“陆总要怕这些，当初也下不了手。”

　　陆璟沉抽烟，目带警告，“你告诉他，他爱怎么玩，随他妈的便，但他要敢把心思动到我妹身上，老子剁了他屌喂狗！”

　　男人应下，又说：“兄弟也有话给你，别丫的太狂，陆总财大气粗，搞你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话音一落，陆璟沉眼中猝然冒火，他摘了嘴里的半截烟，“让他尽管来，看谁搞死谁。”

　　男人“呵”了声，点点头，“行啊，给脸不要脸，咱走着瞧！”

　　说完，男人冷哼一声，径自走了。

　　陆璟沉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家。

　　——

　　梁纾接到芬姐的电话，是第二天下午。

　　电话里，芬姐少有的轻声细语，态度亲和。

　　梁纾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深究。

　　从医院赶到会所，还没进化妆间，就听里边一阵嘈杂。

　　“小婊.子，有胆子抢客人，没胆子承认，老娘今天就教你重新做人！”

　　是陈莉的声音。

　　梁纾皱眉，推门进去。

　　梳妆台前，陈莉和一个年轻女孩推推搡搡，谁也不让谁。

　　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泪痕，冲陈莉吼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下贱，还抢着给人睡，我呸！”

　　梁纾想起陈莉的话，不自觉瞄向女孩的手。

　　攥住陈莉衣服的手臂白皙，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上面有什么。

　　梁纾略一沉吟，上前抓住她手，劝解道：“都是同事，有事好好说。”

　　说着，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女孩的手臂。

　　离得近，能看见手背上四五个针孔，周围微微泛青。

　　梁纾心下一沉，面不改色地继续劝架，“你还要接客吧？别耽误时间了，小心被芬姐骂。”

　　女孩见她好声好气，也不再僵持，眼泪一抹迅速走人。

　　“气死我了”，陈莉气呼呼地，“你还对她那么温柔！”

　　梁纾掩上门，压低声音，“你惹她干嘛，这种人，药瘾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陈莉一怔，有些后怕，“我忘了嘛。”

　　“算了算了”，陈莉摆摆手，“化妆吧，客人还等着呢。”

　　陈莉利落地上完底妆，突然想起来，“对了，我昨天去找你，怎么有人在你家看房子？”

　　“忘了告诉你，我搬家了，在沙福路隔街，改天带你认认路。”

　　梁纾把那晚的事，简单地说了说。

　　听完，陈莉“嘶”了声，“近水楼台先得月，沉哥这招妙呀！”

　　梁纾拧了她一把，“又胡闹，都说了我俩不合适。”

　　“你发现问题没有”，陈莉一副神棍口吻，“你老说你俩不合适，怎么从没说过你不喜欢人家。”

　　她声音轻飘飘的，似是无心之言，却像一把利剑，劈开了层层浓雾。

　　那些不敢正视的事实，骤然显山露水，迅速推移至眼前，让人无从忽略。

　　梁纾画眼线的手一抖，黑色水笔受不住劲儿，瞬间在眼尾逦迤开来。

　　她若无其事地擦去，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她喜欢陆璟沉，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雨后春笋，不断生根抽芽，再也抑制不住。

　　沉默片刻，她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似自我警告，“我哪配得上他呀？”

　　陈莉无语，“你又没隐瞒过什么，他明知你的职业，还能对你好，说明人家根本不在乎。”

　　梁纾的心在动摇，“如果，有一天他后悔了呢？”

　　“后悔了再说呗”，陈莉摊手，“你试也不试，凭什么先定了人家的罪？”

　　“姐”，陈莉语重心长，“试一试呗，也许结局没你想象的那么差呢。”

　　梁纾咬唇，犹豫许久，忽地重重点头，“好，那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