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兮宜何去》顾念稔

32、第 32 章

　　被拉进茶楼包厢不一会儿，沈宜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只要回复包厢号码，我马上来带你走。”

　　起初，沈宜还觉得纳闷，留洋回来的、国企工作、家境富足，怎么也沦落到相亲的地步，难道相亲市场已经这般常态化，这一看算是见识了。
　　香水、摩斯还一身的不正经打扮，简直是一副洗剪吹的模样，传说中的纨绔子弟！
　　“这小高啊，是子弟家，他爸爸品级高，以后你们要是在一起了，摆酒席还是有限制的呢？”
　　“阿姨，这你说的远了。”
　　“不远不远，你们年轻人，合适了就是很快的，阿姨上个月介绍的一对，前两天都领证了呢！阿姨家里的喜糖啊喜饼啊，向来都是吃不完的。只要他们叫我去喝喜酒呀，我就很开心了，可不就是吃个热闹啊！”
　　这阿姨就一个人吹了半小时的牛，然后抓了些桌上的果子饼子的往包里塞，最后站起来还不忘叮嘱两句：“你们要好好联系，小高你是男孩子，要主动点，小沈啊，配合点哟，女孩子也不好太害羞的啊！”

　　“好的，阿姨再见。”
　　阿姨走开，沈宜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这个叫高远的男生滔滔不绝地跟她吹嘘在国外的几年经历，就这样的，阿姨还黑着良心夸他多好多好。卖房卖楼的无良中介就是这样吗？
　　“那你怎么去年才毕业呢？”
　　“这还没和你说呢！我大学打篮球骨折了胳膊，我就休学了一年，我想反正毕业以后都不能这样玩了，我就休学一年在世界各地玩了玩，一些有趣的地方。”

　　“真是有趣……”掏出手机，快速按下“568”、“发送”。

　　两分钟后，敲门声。
　　“谁啊！”高远简单粗暴。
　　“可能是服务员吧，请进。”沈宜想，应该来了吧。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戴阿姨说找你呢，快跟我走吧，她钱包不见了，着急的很。”盛南鹊直接来拉起了沈宜，还不忘转身和高远打了个招呼，“帅哥，戴阿姨让我跟你说不好意思，她挺急的。我们先走了啊。”

　　出了门，沈宜低头偷笑着，一直到了盛南鹊车里，她才笑了出来。
　　“亏你想的出来，钱包掉了啊。”
　　“走吧，去送钱包，你认识她地址的吧？”
　　“什么？钱包掉了难道不是借口吗？”沈宜一脸吃惊看着盛南鹊。
　　“这种事，怎么能骗人呢，毕竟他们认识，万一人家一质问，岂不是坐实了你公然欺骗的罪名。”

　　“可是，怎么会？”
　　“她出来的时候遇到的，我跟她互换电话，她掏出手机的时候钱包掉地上了，她没看到，我怕她年纪大了一下子弯不下去，就等她走了再捡起来，等你出来再去给她。”

　　“……”

　　“我想把拾金不昧的机会给你的。”
　　“你这样算不算套路深……”
　　“不算，因为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等你了。”
　　“其实我不知道她住哪的，打她电话吧。”沈宜不想去接受盛南鹊的任何暗示明示。
　　到了广场的时候，两个人都让对方去送钱包，最后一再推脱的结论是：一起去！

　　“哎呀，谢谢你啊小沈啊。”
　　“阿姨，其实钱包是他捡的。”沈宜并不想抢了这个功劳。
　　“是这样的阿姨，我捡到了钱包但不知道您住哪儿，我以为她知道的，就找她一起来了。”
　　“好好好，小伙子你也很好，你叫什么……那个，也姓沈？”

　　“阿姨，我姓盛，盛情难却的盛。”
　　“哦哦哦，小沈，小盛，谢谢你们了啊！”戴阿姨拿到了钱包打开来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丢东西开开心心地走了。

　　“走吧。”盛南鹊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谢谢你。”

　　车子开了一会儿，沈宜突然晃过神刚刚那个路口应该是右拐的。
　　“开错了，我住在那边……”
　　“我没有打算现在就送你回去的。”
　　“可是，你没有问我啊……”
　　“我知道，我问了你就会拒绝，你会说累了困了很忙要回去休息。但是今天我打算自作主张的，就像刚才的事情一样，你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好吗？”他望向她的那一眼，她终究，盛情难却。

　　她想睡觉，但一直没睡着，朦朦胧胧眯着眼睛看一路的夜景，灯光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感觉有人在眼皮上翩然起舞。

　　她回忆着过往的种种，高中的时候以为大学就好了，大学以为毕业就好了，毕业了才知道，一切都只是个开始而已。走出大学的刹那，就已经失去了很多的庇护，从此，哭笑再不能如此任性；从此，说话要审时度势；从此，爱情不知何处可寻……

　　“到了。”盛南鹊的声音打破了她放飞天际的思绪，“你没睡着是吧。”
　　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就是闭着眼睛，静静的，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可以变得如此任性。

　　他不说话，让她靠在副驾驶上休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此时，他正静静看着她，静静观望着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格外的长，嘴巴小，嘴唇又很薄。她长的不算格外美丽，但是很有韵味，带点成熟稳重的韵味，也许是长期超过了同龄人的心理年龄导致的，也可能相由心生。总之不知前后关系，从脸到心，都偏成熟的她。

　　她眨了眨眼睛，别开了头，他也转过了看向前方。

　　“下去走走吧。”
　　“是哪儿？”沈宜揉了揉眼睛。
　　“你不认得了吗？”
　　“苏子河吗？”
　　“嗯，走吧。”盛南鹊过去帮她开门，她已经自己打开走了下来。
　　她回避了他的目光，走向了湖边，他隔了半步在她的身后，直到走累了，她步子变缓了，他才开口：“要不我们坐会儿吧。”
　　她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他本想带她去个咖啡店坐的，而她的理解里，就地坐。他连忙脱了外套在她坐下之前铺在了河边的台阶上。

　　她有些走神，换做正常的她，应该跟人说：“这么贵的外套，用来当坐垫不好吧。”任何一番推脱拒绝再道谢。

　　“我知道你可能喜欢我。”
　　她并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可能，是我确定。”更令她没想到的是，他接的话。

　　“但是……”她刚张开嘴。
　　“不要有但是。”他连忙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但我希望可以没有但是。你给我个机会，别说但是了。”
　　“你之前没有告诉我，你已经分手了。你现在已经回到单身了，给我个机会。”

　　沈宜咽了一口口水，像是思索了一下的样子：“我是你的老师。”
　　“这不是理由，我不是中学生，这里是成大，而且我可以马上退学的。”
　　“不可以，我们之间，距离太远，你可以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但是，我没有想过未来的人是你这样。”是啊，这是句多么虚伪的话，可是却是沈宜发自肺腑的真心。她一直都是这样，听话懂事，安守本分，以至于她从未幻想过他的白马王子。其实，她说的也不全对，她几乎都没有设想过她未来的他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她很难相信会是像盛南鹊这样的。

　　“那么，你设想的人应该什么样，我不只是你看到的这样，如果是出身，我无法选择，但是其他，都可以改变。”
　　“我想我们应该不合适。”说这句话的时候，沈宜觉得自己很可笑，别人对她说的时候，她觉得好可笑的话，却又和另一个人去说这样的话。因为这样，可以让人比较容易死心吗？

　　“怎么样才算合适呢？那个你觉得经济和家庭合适的人，未必就是对的人。相反，我这个表面上不合适的人，也许合适呢？”
　　“你也说了，是也许，我不想再赌一场。”
　　“我想，之前的事情可能对你还有影响，不要这么着急拒绝我。我不是要你现在就做我女朋友，我要的是给我机会追你而已，别再拒我于千里之外了。别用那躲闪的眼光看我，别逃避我。给我个机会，也给自己，好吗？”她知道的，那句好吗其实不是征求，是最后的温柔语气，再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了。

　　“我……”
　　“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打他。你还在为这个生气吗？”
　　“什么？”
　　“我那天晚上打的不是唐正，是你前男友。你一直这样想，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你。”

　　其实那晚盛南鹊不是打了唐正，而是陆林风。他看到陆林风和别的女生很暧昧地走在一起，还牵了手。但还是忍住给了他面子，等陆林风去洗手间的时候盛南鹊才冲过去问他和那个女生什么关系。
　　陆林风当时很不爽地说：“你是什么人？”
　　盛南鹊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是沈宜的朋友！你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她知不知道！”
　　陆林风拉开他的手，很不耐烦地说：“这管你什么事？她知不知道你去问她，这是我们的事情。她是我的女朋友，你这么惦记干什么？”
　　盛南鹊当时想到沈宜为了这么个男朋友一再疏远他，抡起拳头就上去了。
　　这整个过程，盛南鹊描述得很淡。他省略了陆林风对他的不客气，只是说自己动了手而已。

　　“对不起，当时你们没有分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尤其是，我们之间存在竞争关系，我不想恶意中伤了他。”
　　沈宜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观望着脚下的许愿灯。多少游客路人的心愿，都在这小小的河里飘飘荡荡。他们也许都不知道，最后他们的愿望，都是被清洁工打捞而起，扔进了垃圾场。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一直想和他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