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兮宜何去》顾念稔

29、第 29 章

　　“我该跟你说什么呢？这神经病半夜还去闹你啊？”盛晴过来扶住盛南鹊，对沈宜，满脸的温柔，就像是在替自己家的熊孩子向幼儿园老师说辛苦你了一样。

　　沈宜尴尬地打了个嗝，感觉到了自己满腔的啤酒在作怪，连忙说：“我先回去了，回见啊！”

　　“沈宜，留下来吧。”盛晴叫住了她。
　　“我……要上班的，你知道的。”沈宜打开了还等在那的出租车车门。
　　“听我的，太晚了，别回。”盛晴拉住了她的手，“别让我担心，也别让他愧疚，好吗？”

　　沈宜退回来，关上了车门，司机一脚油门就走了。
　　她转身，和盛晴相视一笑，进了屋子里。

　　深夜，酒精的余热发挥功效，沈宜热得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她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看得出来客房是才收拾过的，大概是上次她突然到来却在偌大的房子里没有合适的住处，后来专门为她留的吧。无论是盛晴的意思还是盛南鹊的意思，都让她有点暖上了心头。
　　沈宜在房间里来回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去透透气，打开门的时候，盛晴倚靠在吊篮椅里转头看了看她，眼中没什么喜悦也没什么悲伤，又似乎带有淡淡的喜悦和淡淡的悲伤。
　　沈宜轻轻走过去，在旁边坐了下来，椅子轻轻发出嘎吱一声，她轻轻摇晃了一会儿。

　　“这么晚了，别喝了吧。”沈宜看着盛晴刚刚端起的咖啡，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来，打破了寂静的夜色。
　　“酒醒了吗？”盛晴看着她的时候，总是眼带笑意的。

　　“嗯，越来越热，就睡不着了。”
　　“我曾经，也喜欢喝酒，但是酒精只能短暂地麻醉而已，很快，还是会清醒。”盛晴说话的时候，很平静，每一个字都是如此。

　　“现在……”
　　“现在我喝咖啡。”她重新端起了杯子，“困的时候就睡觉，睡不着了就喝咖啡。”
　　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是沈宜却并不觉得好笑，好像因为是盛晴，她觉得，都是很有道理的。
　　谁也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的，坐到了天快亮时，沈宜打了个喷嚏，盛晴站了起来，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明明没怎么睡觉，但是沈宜一点都不困，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工作。刘国强拿来一个文件给她，让她整理一些明天接待兄弟单位乐宁成大的资料，她很认真地接过来就埋头苦干，她并没有注意到，刘国强最近看她的神情，和原来有了不一样。
　　接待工作和沈宜本来是不相干的，但是上次拿了大奖后的她也算是单位的半个门面，就算出去参加培训学习的都会有人和她打招呼说到此事，这次乐宁成大过来，学校便让她准备了二十分钟的内容，给人家介绍单位目前使用的学习平台。
　　沈宜其实很擅长这方面，发言交流，大约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夺得大奖归来的。这天的介绍也是，讲完之后，乐宁成大的人很是喜欢。原些，作为小人物，讲完就可以退下了，但是这次他却被乐宁那边的人点名了，说是一会吃饭的时候再要讨论一番。

　　沈宜的父母希望她选择教师行业，一是因为稳定，二是可以免受交际应酬的烦恼。但是有些环境下，却是不可避免的，比如这次，既然领导已经这么看好你，你丝毫不给面子，以后在圈子里，开会培训再相见，多少都是很尴尬的局面了。
　　自从八项规定后，政府机关各种吃吃喝喝都已经很受限制了，学校本来就是很单纯的，有来者访问也不过是附近的小饭店里简单吃点而已。

　　其实吃多吃少倒不重要，但是和谁吃在哪吃却很会影响这饭的心情，和一堆领导一起吃饭就不会是一顿愉快的饭，坐座位的时候你得注意自己的位置，领导杯子里空了，你就得给人家满上，菜上来了两圈已过才是轮到你吃的时候。聊天的话题全看领导的心情和脸色，一言不发就怪你太沉默，滔滔不绝你就是不识体面。
　　故而，这一顿饭，你必然吃不痛快，得看一桌人的情况，还得根据情况采取行动。当然，对于无意于升官发财的沈宜来讲，不需要讲究到如此程度。但毕竟是新人，很多事情，也不可做的过分了。

　　本来沈宜应该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的，但是刘国强却跟他换了过来，让她坐在领导那边，大概是这次乐宁的书记对她很青眼，喝了几杯后，直接在饭桌上夸了她：“我们这里两年没进过新人了，要是也有个像小沈这样的小姑娘就好咯！”
　　“张书记，你这话说的，我得问问小沈有没有弟弟妹妹的，回头可不能把我们小沈给带走了呢！”这边秦院长也已经接上了茬。沈宜就只笑笑，该敬酒的时候敬一下就算敷衍过去了。

　　饭吃好，一伙人也就散了去。沈宜悻悻地跟在最后面，连头都不是很想抬起来。只是下楼梯的时候一瞥……

　　她看到了陆林风！

　　她没看错！

　　是陆林风！
　　他旁边是一个女生，皮肤白白的，五官看不清楚，但是两个人的走路方式，分明是带着暧昧的，女生的第六感不会错。

　　沈宜明明感觉到了火中被雷击了，在她每次遇到事情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唯一会的，就是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跟在一群人身后走了出去。

　　学校终究是学校，接待也比较单纯，吃完饭后将一行人送上了车，这访问交流也就算结束了。
　　“秦院长，你怎么回？”刘国强笑嘻嘻地问。
　　“我走走，全当散步了。”秦院长年龄还没有刘国强大，素来对他也都很客气，其实他家就住在附近，走走不过五分钟多的路程而已，他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你照看下小沈，要不要送一下看。”说完就把西装往肩上一甩走了。

　　“小沈啊，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
　　“不用不用，谢谢刘主任，我想去那边买个酸奶消消食呢。”沈宜在紧要的时候，找了个很合适的理由，刘主任也就不好说什么。

　　“那行，我打车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啊。”刘国强爬进了车里，又摇下窗子说了句，“回去早点歇着吧。”
　　“主任再见。”摆摆手，永远乖巧的女孩。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路上的人来了又去，换了一波又一波，连去遛狗的小情侣都路过又回家了。
　　沈宜还是站在饭店的门口来来回回，已经去旁边的店里买过两次酸奶，她等的人始终没有出来。她甚至到这刻还在想，她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但是始终觉得这不妥当，终究，还是等在了门口。

　　那么，等他出来的时候，是应该上演偶遇的戏码吗？还是直接上去骂一顿吗？所有的问题，从来都是没有答案的。
　　一阵风过，树上叶子刷刷响起来，沈宜抬了抬头，星辰寥落。她记不起来和陆林风相识相遇的那晚是怎么样的场景，那晚的天空是满天繁星还是一轮圆月。她叹了一口气，决定走了。她改变不了的是她的懦弱，她习惯了顺应。

　　抬起步子，一步、两步，门口有人出来了。是面对面的相遇，这世间最尴尬的场景大概莫过于此了吧。沈宜开始怀疑，那些电视剧里面，那些新闻里面，抓奸的人究竟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这么勇敢地冲出去，是要多么的奋不顾身，才能放下一切去质问去撒泼。
　　之前大脑中上演的所有不理智情节，在故事的主人公出现在眼前时，便都不复存在了，看到沈宜的时候，陆林风身边的女生竟然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她搭在陆林风胳膊上的手。倒不是因为被沈宜的气场给震慑了，而是，在看到生人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害羞，所以才不自觉地想要缩回去。

　　沈宜抬了抬眼皮，像遇到普通朋友那样点了点头，然后打车走了。半个小时以后，陆林风发她微信，让她下楼说几句话。
　　沈宜按照对方说的下了楼，陆林风站在树下，身影在这刻，显得还是比较魁梧，他很高，在这之前，没来得及看清楚。这次，每一步，沈宜都走的很慢，她怕步子一快，会又一次错乱了。

　　“我只是和她吃饭，你别误会。”陆林风先开口了。
　　沈宜没有直视他的眼睛，她害怕直视后的无处安放，故而索性避开了。她只是听着，然后不知道从鼻子还是喉咙深处，出来了一个“嗯”的轻轻声音。
　　陆林风继续往下讲：“宝宝你知道的，我对你是认真的，所以带你见过我的家里人了，我希望我们尽快结婚，但是我一直感受不到你的意思。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她是我一个阿姨介绍的，我们只是吃过两次饭而已……”
　　“我们分手吧。”

　　说这话的时候，沈宜没有眼泪没有怒吼，所有的女生都是幻想过初恋的，单纯美好，浪漫唯美，然而现实却残忍得一塌糊涂，开始没有轰轰烈烈，连结束都是草草收场。

　　他们确实不一样，拿吃饭来说，沈宜就是随便应付一下，而陆林风是拼了性命在喝。
　　她没有什么胡闹的理由，对方并没有把她怎么样过，至少连对方要求进一步发展的时候也一再被她拒绝了。也没有和别的女的滚到床上去，只是一起吃饭而已。是啊，并没有定下来。

　　所以，在陆林风那里，她就像百货商店里的商品，虽然把我放进了购物车，但是我还没有刷卡结账，你没有阻止我货比三家的权力。他可以继续相亲，继续加微信，继续聊天吃饭，找更合适的女生，找更合适的结婚对象，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