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兮宜何去》顾念稔

26、第 26 章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操守在作怪，明明累得半死的人在走进教室踏上讲台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被打了鸡血，不知不觉上完了精彩绝伦的一课。

　　结束后盛晴先下了楼，盛南鹊留在位置上迟迟没有离开，直到整个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沈宜两个人，他终于站起身走了过来。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你额头上挂了彩，不太好，这是盛晴买的，她叫我给你，你晚上睡前敷半个小时，很快会好的。昨晚的事，真的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都说了不再提了你怎么还提。”沈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什么感觉，只是看起来不一样一点而已。”
　　“那就好，希望能好得快一点，否则盛晴女士怕是要将我绳之以法了。”
　　“那是你们的家务事，本官就不好过问了。”
　　“那沈大人早些回去歇息吧，小的告退了。”

　　“跪安吧。”盛晴笑着看盛南鹊走出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值班的林羽站在后门口，不知道她来了多久。

　　“结束了啊？”
　　“好了，你去看别的教室吧，这边我会关好的。”
　　“谢谢，那我过去了。”林羽挤出了一丝礼貌的微笑，转身去了下一个教室。按照要求，值班老师要在当天的课结束后关好所有教室的电和门窗，方可撤离。

　　沈宜回到寝室后，陆林风如往常一样过来约她散步。她很累了，他说想见见她，她其实一直在怀疑，他对她，是爱吗？除了拥抱亲吻的时候，他们之间，有什么吗？他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她又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呢？她不敢多想，她记得，妈妈说过，小陆这孩子，看起来挺不错的。父母心中理想的女婿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和陆林风走到弄堂口的时候，沈宜好像看到了盛南鹊的车子，但他没有停下来，而是往前开走了。她想，应该是她看错了。
　　送到楼下的时候，陆林风抱着沈宜和她吻别，他变得越来越放肆，沈宜觉得已经难以控制他了。她开始挣扎推他，但今天的陆林风变得格外强势。
　　“你放手，我今天真的很累，我要去睡觉了。”沈宜强行挣开了他。
　　“我们都已经见过父母了，还是不可以吗？”陆林风有点生气。
　　“我不想，我还不想……”沈宜的口气变得有点害怕和可怜。她从小到大都是个乖乖女，她没有谈过恋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和陆林风之间是不是爱，她喜欢和他在一起，但也很害怕，她不知道和一个人要怎么在一起。她抬起头在黑暗中搜寻她的眼眸：“等以后好不好，至少是订婚以后。”
　　“好，好，我不动你。”陆林风起初有点生气，现在有点愧疚地退了出来，“宝宝对不起，我又这样了，我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

　　“你先回去吧，我在楼下稍微站一站。”沈宜呆呆地在那里。
　　“好，你早点上去休息。”他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转身离开了。

　　她站在楼下，听到耳畔蚊子嗡嗡的声音，她懒得动。
　　黑黑的天空低垂，挂着零落的几点星星，没有风，没有云，有脚步声渐渐地靠近，一个黑影从远处的灯光下慢慢缩短，又再次拉长，直到一个轮廓从黑暗中慢慢探出来，她依然没有任何知觉。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劫财劫色，恐怕真是毫不费力了。”他的声音打破了暗夜里的平静。

　　“你怎么来了？”沈宜吓得往后一哆嗦，胳膊撞到了门上，传来动听清脆的撞击声。
　　“你没事吧？”他马上过来扶她，捂住她的胳膊肘看看她究竟伤了没有。
　　“我有事，现在有事，你一出现我又差点受伤了。”沈宜苦笑了出来，“盛南鹊，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我寝室楼下干什么？”
　　他仔细翻看了她的胳膊，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放下：“我给你的盒子你打开了吗？盛晴说她有封信落在里面了。”
　　“唔……不好意思啊，还没拆，那我去拿下来。”沈宜往楼上走，他马上打开了手机的手电替她照明。
　　“不用的，这里有灯。”她伸手按了墙上的开关，灯亮了，他又看到了她额头的从红到紫，从紫又到现在青的印记。
　　她端了整个盒子下来，他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信。一个精心封好的信封，怎么会不小心放到这里面呢？她在心中暗暗思忖，但没有问，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们吵架了？”
　　“什么？”
　　“你跟你男朋友。”
　　“你到了多久了？”她想到了她走到弄堂口时看到的那辆车。

　　“有段时间，怕打扰到你们，就一直没过来叫你……”

　　所以，他一直都在，他应该什么都看到了，直到确定陆林风走了，他才出来。沈宜觉得自己的隐私彻底被人窥探了，又羞又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为什么问这个？”
　　“我们是朋友吗？”
　　“是啊。”
　　“那我可以问吗？”
　　“可以，相亲认识的。”

　　“我可以追你吗？”

　　“什么？！”

　　“我可以追你吗？”

　　“我……有男朋友了，你看到了，我们见过父母了，可能会结婚的。”

　　“我知道的，但还没有结，我想我喜欢上了你。”他再问了一遍，“我可以追你吗？”
　　“他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我没有和他说起过你。”
　　“他是你的男朋友，你和他说什么，不说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只要我的问题的答案，你不说，我就认为是可以。”盛南鹊很坚定。

　　“应该……不可以！”她挠了挠耳朵，“我是你的老师，算起来。而且，我 ，有男朋友了啊！”
　　“我上的这是成大，我是成人业余学习，没有任何法律和道德规定不能追自己的老师吧？也没有哪条说不能娶自己的老师，对吧？”他歪了歪头，靠近她。

　　她不做声。也许，我对陆林风的感情难道这么脆弱吗？我是不是应该马上拒绝盛南鹊呢？可是，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做了？我到底在想什么？

　　“这封信是我写给你的，但我反悔了，我觉得写信太不够了，我怕你看了难以明白我的心思，所以我来拿回我的信，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喜欢的你，也许是那天晚上我去接盛晴你在讲台上认真上课的时候，也许是陪我找盛晴累到不行的时候，也许是在你低头吃牛排偷笑的时候，也许是在苏子河坐在河边的时候，也许就是昨晚在医院看到你摇头说没事的时候……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但我现在很确定，我喜欢你……”

　　“盛南鹊，你……你在跟别人的女朋友表白，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嘛！”她转过身，往楼上奔。

　　带着疲倦的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她想起了小学的时候，曾经有男生不断地往她家里打电话，有几次爸爸接了起来，对方就一言不发或者挂断电话，如果是她接起来，就会有男生和她聊天，东扯西扯。家长会后的周一，班主任问班里是往沈宜家里打骚扰电话，一下子站起来三个男生，统统被罚抄了课文。
　　她想起了初中的时候，有男生给她传纸条，班主任在课堂上抓到就把男生叫起来回答问题，答不出来就是站一节课。
　　她想起了高中的时候有男生给她写情书告白，她回信拒绝了对方，因为这件事情，那个男生从此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想起了大学的时候有人捧着一大束玫瑰到她面前，她最后却说“谢谢，不用了，我不打算在大学里谈恋爱。”

　　她想起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她的身边曾经不断地有人追求，可是她从小到大只学会了拒绝，没有人教过她怎么点头，他们只告诉她你还没有到谈恋爱的年纪，你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读书。
　　直到大学毕业，他们告诉她，你到了应该婚嫁的年纪，女孩子，最重要的不是事业，是家庭，你总要结婚生孩子的。于是，她去相亲，她认识了陆林风，他们谈恋爱，以结婚为目的。

　　人生的每一步都像是棋谱上的招数，你只需要按照设定的程序一步步去走，她甚至可以预想未来的生活会是如何。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陆林风的电话。
　　“谁知道我们，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是否找个借口继续苟活，或是展翅高飞保持愤怒，我该如何存在……”铃声是《存在》，她也问自己，我该如何存在？电话没有人接，她静静听完了彩铃，大约是没听够，她又一次拨了号。
　　“喂？”电话里，陆林风朦朦胧胧的声音，“怎么了？”
　　“我很想和你说说话。”
　　“这么晚了，要说什么呀？”他几乎是睡着了在讲梦话。
　　“你爱我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啊？爱啊，不然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那我们会结婚吗？”
　　“会啊，等找个日子，双方父母见见面，我们就定下来啊。”
　　“你真的爱我吗？”沈宜不死心地再问了一遍。
　　“刚刚说过了啊。”他打了个哈欠，“宝宝别闹了好不好，我明天还要上班。”
　　“那你睡吧，晚安。”
　　“晚安。”他先挂了电话。

　　沈宜听着电话的嘟嘟声，鼻子一酸，给冯雨婷打了电话。

　　“圣上金安，这大半夜还来烦我，是您那男朋友哪方面不行吗？”冯雨婷贱贱地笑着。
　　“你能不能说人话啊？”沈宜和她讲话的时候，觉得世界特别的真实。
　　“人话就是你大半夜还有闲工夫给我打电话，看来你们还是没上床啊。这进度还挺慢的。”她又嘿嘿地笑了。

　　“你脑子里除了上床有没有点别的东西了啊！”沈宜开始凶她，“我有话说。”
　　“废话，你没话说怎么会大半夜打给我，赶紧说，说完大家都好睡觉。”

　　“我不知道陆林风是不是真的爱我，我觉得我是喜欢他的，但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今天有个人跟我表白了，我竟然没有马上拒绝他，他明明知道陆林风的存在，我不知道我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开始变得凌乱，连话都说不清。
　　“根据本姑娘的分析，你是喜欢陆林风，那不是爱，至于陆林风对你，我想，你是个很合适的结婚对象。至于其他，看你的追求是什么了……”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