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兮宜何去》顾念稔

21、第 21 章

　　午饭前沈宜收到了宋飞飞发来的微信，叫她晚上一起去吃饭。
　　“就我们两还是林羽一起？”
　　“我们两个，还有我的学生。”
　　“你学生？”
　　“我一个学生说请吃饭，他和两个小朋友，还有我们两个。”
　　“你学生叫你吃饭，我一起不合适吧？”
　　“我说了叫同事一起的啊，你一起去。”
　　“那……好吧。”

　　下班的时候林羽问沈宜去不去食堂吃饭，沈宜说她要外出就匆匆拿着包下楼了。林羽在办公室的窗口站着，看着沈宜和宋飞飞有说有笑地进了宋飞飞的车子，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去了食堂。

　　晚饭定在当地最豪奢的酒店里，是33层的顶上豆捞，在这个三面有窗的包厢里，可以享受整座城市的夜景。
　　沈宜看着这万家灯火，里面有宋飞飞的家，却惟独没有她的家，那一秒，浑身的每个毛孔被醋横扫而过，是的，这是你选择的结果，在一座没有依靠的小县城，开始自己全新的旅程。

　　沈宜和宋飞飞是最后到的，在里面等着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大叔，还有两个和她们两年龄相当的小伙子。
　　其中一个小伙子率先开口招呼着“宋老师，沈老师”并邀请她们坐下，他很客气地留了主位给这两位老师，然后开始介绍他的两位朋友。
　　“这位是小徐，我单位的同事。”
　　小徐看起来是个比较呆板的小年轻，别人在介绍他的时候，他就微笑着点头示意，向对方表示打招呼。

　　“这是我的朋友崔钟明，做房地产的。”他指着门口这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对她们两个说。这样一一介绍，一桌人便算是认识了。
　　“你们可以叫我小崔，老崔也行。”崔钟明眯起他的小眼睛嘿嘿地笑笑。
　　“我姓王，王启峰，叫我小王，宋老师是知道的，我是他班里的学生，沈老师我们是第一次见，一会多喝点。”

　　“我们开车了，不能喝酒的。”宋飞飞连忙说。
　　“不碍事不碍事，一会打车就好了。”服务员已经开好了红酒醒在旁边，等她将酒呈上来的时候，沈宜和宋飞飞都拼命地推脱，但是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被倒上了红酒。

　　海鲜豆捞很丰盛，巨大的螃蟹，活蹦乱跳的虾，都是难得的美味。唯一不妙的是，被倒了红酒。

　　沈宜是会喝点酒的，上大学之前，连这个都特意学了，加上父亲的遗传基因，酒量还算不错。
　　但是，她很少，应该说没有过，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喝酒。

　　酒已经被倒在了杯子里，她吃了些菜之后。果然，他们开始敬酒了。
　　先是王启峰很有礼貌地敬他的两位老师，他自己喝了半杯，对两位老师丝毫不提要求。
　　沈宜礼貌性地舔了舔杯子，宋飞飞也只抿了一小口。

　　这再吃一小口，便是他的好朋友老崔开始敬酒了，他一上来就说：“我干杯，两位老师一半啊！”
　　宋飞飞连忙说：“不行不行，我喝不了的。”
　　“宋老师，你这是怪我不是你学生，连酒都不愿意和我喝啊！”老崔是江湖上的人，一开口便直接堵了宋飞飞。沈宜一时也没想到说点什么，两个人都拗不过，只得喝了半杯下去。

　　中国酒桌上素来有话说，你喝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你喝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半杯酒被劝下去了，后面便是怎么都逃不掉了，不停地敬酒喝酒。
　　酒过三巡，这气氛自然也就好起来了，他们开始询问宋飞飞和沈宜有男朋友了没有，然后开始说着工作再忙也不能忘记找对象，开始询问你有怎么样的要求，替你留意着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

　　沈宜并不傻，知道他们也只是些礼貌性的说法，她也不愿意回答得过分详细，只是大概地与人说说大约人合适，看对了眼睛就行。至于家里，她也只是说了是P县的，没有说得再具体下去了。
　　宋飞飞是有男朋友的，但在这些人面前，她并没有说，她说目前还没有，关于要求，她只说了四个字，门当户对。
　　一桌吃饭的三个人，究竟知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沈宜并不知道，只是她这样说的时候，桌上的人脸色都毫无变化。只有老崔胖子马上应和着说了一堆门当户对的重要性。

　　沈宜听着崔胖子说得倒是很在理，他甚至举了一个所谓的朋友的例子来论证这门不当户不对会有对么严重的后果，虽然类似的事例沈宜听过很多了，但从崔胖子嘴巴里说出来，沈宜反而更加觉得可信。毕竟父母长辈说这些的时候有着太明确的目的性和指向性，而他说这些的时候是纯粹地和你们聊天而已。
　　沈宜的思考不过十秒钟，崔钟明又举起酒杯来了：“看来沈老师很同意我的说法，我们算是有缘，再来喝一杯。”

　　没想到，连片刻发呆的功夫都会被人抓到，成为喝酒的理由，这饭桌上，也是一刻都不得懈怠啊。

　　沈宜感觉脸有些火辣辣的，她一喝酒就是这样，她喝最多的一次是她自己的大学酒。考上大学，重点大学，身边的亲友们都来对她表示祝贺。但是，很少人知道她心中的苦闷，虽然是重点大学，但高考发挥得完全不是她的正常水平，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十分紧张，但是成绩出来后的排名，的确是她三年来最差的一次。但成绩并没有名落孙山，假如连重点都没有考上，至少有充分的理由坚定地选择高复了。但是偏偏过了重点线，而且只过了十几分，这就使她十分为难了。
　　填一类志愿吧，真没有几个好的学校可以给你选择了；填二类志愿吧，终究可惜了这个重点的分数；要是高复吧，这都已经是重点了，再承受一年的痛苦压力还不一定保证能有多大的突破，风险和收益太不成正比了。
　　那时的她经历了一番苦痛的挣扎，身边不知道的亲戚们还要不停地对你说恭喜，恭喜你考上了一本，她也只能笑笑。
　　最后在家里人在多方会议下，她做出了郑重的选择，填了几所比较稳妥的一类志愿，其中一所就是她的师范大学。

　　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习俗，有的地方讲究18岁的成人酒，P县没有成人酒，大学酒算是比较隆重的，尤其是考得好的家庭，就更加要大摆。沈宜自己虽然不满意，但在外人听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父母要是把酒摆的太随意了，这亲戚们该有些说法，没有办法，最后放在了大酒店里。
　　那天沈宜的同学坐了三桌，爸爸妈妈的同事坐了六桌，家里的亲戚不多，也就五桌，沈宜心里一直有不舒服但又没有地方可以发。
　　这天也并没有什么蓄意，只是礼貌性地一桌桌给大家敬酒，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一杯，在这桌敬酒就干了，对大家礼貌地说着“多吃点，多喝点”。到了下一桌又倒一杯喝了，如此敬好了每一桌，觉得整个人有点火辣辣了，再加上高中有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在那边起哄要单独和你喝上几杯，就更加来劲了。
　　她和那几个高中同学推来扯去的，最后她还是喝了好几杯，到最后，她也觉得自己确实喝多了，头开始晕乎乎的。
　　下午唱歌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很热，脸特别特别的烫，但是神智依然很清醒，这就是她关于喝多了的感受。

　　那天之后，在她上大学之前，母亲给她简单地上了一课，以后一个人在外面，不许胡乱喝酒，虽然你遗传你爸爸，有点喝酒的天分，但是出去了，你是女孩子，凡事都得有分寸。
　　话说得很简单，但沈宜就一直记在了心里。从大学，到工作，一直。
　　平时并不怎么有喝酒的机会，但是今天，她已经喝得有感觉了，她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再继续喝下去了。
　　她悄悄给冯雨婷发了短信。

　　很快，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老师你怎么不在学校啊，我不是说了今晚要来找你的嘛！”冯雨婷对着电话扯开了泼妇的嗓子。
　　“哦哦，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在外面，我这就回学校去，你稍微等我会儿啊。”
　　沈宜急忙忙端起酒杯：“不好意思啊各位，学校里面有点事情，我得马上回去，这杯我干了，大家都随意，实在不好意思。”一口下去她想站起来走了，这崔胖子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沈老师，不着急的，不是什么大急事，先喝酒，喝好了一起去对面喝会儿咖啡醒醒酒就好了。”崔胖子眯起小眼睛笑着。
　　“实在是抱歉，我真的得走了。”沈宜轻轻用另一只手移开了崔胖子的手，“飞飞，我走了昂。”说这话时，沈宜下意识看了看宋飞飞，她大概觉得这些人并不适合深交，想让宋飞飞和她一起走。
　　“没事，你先去吧。”
　　“你之前说，你也有学生要来找你是不是？你不用和我一起回去吗？”
　　“没有啊，你去吧。”

　　有时候，宋飞飞的单纯让沈宜也是无奈，但是想着她有背景作为掩护，他们终究会比较注意分寸，沈宜就先走了。
　　走出门的时候，他着急着赶去打车，跟身边的路人碰了一下，没有撞得很厉害，胳膊刮过而已，两个人都回头去看，原来是杨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