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兮宜何去》顾念稔

17、第 17 章

　　她的手机响了下又停止，她其实一直没有睡着，她拿过来看的时候显示的是“0:13未接来电林羽”。她知道林羽有晚睡的习惯，但是她没有，并且她们曾经在一个寝室住过，就是因为那边的寝室只有一个，而她因为林羽天天十二点多不能消停才一个人搬到这边来住的。
　　林羽是知道她喜欢早睡早起的，不知道是不是按错了，既然醒着，她还是回拨了电话。
　　“喂？”沈宜的声音里没有睡意。
　　电话那头是啜泣的声音，林羽在哭，不是嚎啕，是轻声地抽泣着。
　　“你怎么了？”沈宜不喜欢林羽的很多作风，但是，她们曾经是室友，也是朋友。
　　“依依……”她叫了她一声，仍然是哽咽的抽泣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觉得好委屈，为什么连门卫都来训我！连门卫都来教训我！”她哭得大声起来，“我今天下班后一直在报告厅里练习下星期的比赛，我反反复复地讲，后来张主任从后门过来的时候没看到我在讲台后面，啪的一下就把电闸全部拉断了，然后他就去说了门卫，说他们怎么这么大个报告厅开这么大的灯也没人去关。然后门卫就过来了，他们说我，他们说我……”
　　“他们说你什么了？”
　　“他们说这么晚这么大个报告厅还要为我一个人开着，就为我一个人。连门卫都来说我，我在学校里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我就是个外地人，我就是个外地人。”她哭得越来越凄惨。
　　沈宜大概听懂了，林羽大晚上还在报告厅里练习，张主任走过只看到灯光美看到她人在里面，就关了总闸又去教训了门卫，结果门卫进来看到林羽，跟林羽理论了一番。
　　“他们只是在主任那边被说了几句，难免心里不好受，就到你这里来了，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这不是什么事情呢！”
　　“不是的不是的，如果今天里面是宋飞飞呢？”
　　“林林，你怎么这样想呢！他们只是在气头上，不管是谁，他都有急了的时候呀。”沈宜听出了林羽的话，她在恨自己的卑微，她觉得自己在被欺负，她总觉得自己是食物链底端的人。
　　“依依，我好惨，我好惨，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林羽大约想到了伤心的事情，于是哭得更加凄惨了。
　　林羽的大学室友陈更是沈宜的高中同学，她的事情沈宜也只是从陈更那边知道大概。她不是本市的人，家里离这里一百多公里的路，自幼就没有了父亲，是跟母亲一起长大的。至于他的父亲究竟因为什么没有的，林羽从来不说，也无人敢多问。
　　“林林，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你还有我啊，你还有飞飞啊，你还有更更啊！”在这个时候，她是心疼她的，至少沈宜有父亲的宠爱，母亲的慈爱，还有奶奶的溺爱。这些，林羽是没有的。她能安慰她的，就是她还有她们这些朋友。
　　“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她哭出来了，不再是原来的抽泣。
　　沈宜听着她哭，直到她渐渐哭累了，她最后还是没说，她觉得林羽似乎瞧不上门卫，她在心里给他们划了等级，她是老师，而他们是门卫，可是想到林羽今天这么伤心，她又忍住了不去说她。好好地安慰了了她一番，直到林羽累得不行了，终于说去洗漱睡觉了。

　　放下电话之后，沈宜更加睡不着了。林羽的事情是小事情，按她从小经历的事情来说，这并不足以让她哭成这样啊。沈宜从没见林羽哭过，她和林羽性格很不相同，她们互相也很难懂对方的世界，只能求同存异地共存。

　　这次林羽的哭泣，让沈宜也陷入了思考，如果留在自己家的县城里，她就会天天在家里，每天下班有家里热乎乎的饭菜，吃完可以约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散步逛街，同一个小区、隔壁小区，满地的同学和熟人，可是在这里，她什么都没有。她和林羽、宋飞飞，她们三个完全不是同道中人，但她们是朋友，因为别无选择，所以，连朋友都选择将就。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想起了搬寝室的时候，或者说当初被赶出门的时候。她和林羽原本住在隔壁学校的宿舍里，后来那边表示不够用，要求两人搬在一间里，再之后两个人在一个拥挤的房间里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都住得不舒服。沈宜无奈之下，只能独自搬出。
　　她没有可去的地方，就去找单位的老宿舍，被带去的第一眼，她整个人都吓懵了。破旧的老房子看起来极度萧条，墙面全部被爬山虎覆盖，连阳台也遭受入侵。
　　那天回到办公室，她沮丧到不行。林森对她说：“至少，找个落脚的地方。”
　　她也这样劝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可以不用天天来回跑，否则，家里还要担心。
　　于是，她静下心来挑了间离楼梯远的二楼宿舍，好好清理了一番，她找人粉刷了墙壁，安装好窗帘，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段时间，认认真真搬了进去。
　　渐渐的，她也习惯了这个地方，有些冷清和衰败，往好了想，不喧闹，不嘈杂，她觉得也还不错。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心里对林羽是有些不愉快的，从始至终，林羽从来没有过任何表示，而沈宜，成为了不得不搬离的那一个。

　　只是日子久了，大家就慢慢忘却了这件事情，毕竟天天还要见面，也就缓和了下来。

　　这一次，林羽这样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又把沈宜对她的隔阂彻底消除了。从某种程度上，她们是一样的。她们都不属于这个县城，在这个陌生的县城里奋力求存，我没有其他人可以哭诉了。那种绝望，无法言语。
　　第二天见到林羽的时候，她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她路过，沈宜内心为她而柔软的角落在霎时又好像变了空间。

　　回家后她去找冯雨婷逛街，两个人买了大袋小袋的衣服又带着低俗的鸡排和奶茶总算是满足地回家了。
　　“雨婷，为什么不能都像你我这样？”她盘腿坐在冯雨婷家那个乱糟糟的沙发里问道。
　　“要是人人这样，世界还怎么打仗？”冯雨婷白了她一眼，满满的鄙视。
　　“可是为什么呢？我一直在努力用真心，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先用真心，我可以先以诚待人，可是换来的却不是真心啊。”
　　“是不是你家小一岁负了你了？”冯雨婷双手捧着奶茶，一边咀嚼一颗颗美味的工业珍珠，一边挑眉毛问她。
　　“那倒不是，是我的同事。”她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很亲近，有时候又觉得不是的，她离我很生疏，连普通朋友都不算。”
　　“这跟谈恋爱也一样啊，说明你只是个备胎，她不喜欢你，但没有更好的，有需要的时候会想到你。”
　　“我这么好，怎么会是备胎啊！你瞎了吗？”
　　“也对，有天，当她发现你的温柔善良聪明机智可爱美丽也许会给你转正也不一定呢！你就加油吧！”
　　沈宜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喝着奶茶，又往嘴里塞了两大块鸡排：“也是，可能她经历的过去太不好了，小爷可以暖化她的，等着吧。”
　　吃饱后两个人就这样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谁也不用嫌弃谁的脚更臭。只是争执究竟哪个小鲜肉更帅，哪个台更好看，直到两个人一起打嗝一起笑。

　　“你还是不放弃吗？”沈宜问着。
　　“你还在吃饭吗？沈贵妃！”她反问。
　　“好吧，当我没问，我继续吃我的饭，你继续做你的梦。”
　　“是啊，前天晚上，我妹说了句话，你就继续做梦吧，万一实现了呢！”说这话的时候，冯雨婷咯咯地笑了，笑得整个人都歪倒在了一边。沈宜也忍不住大笑了，是啊，万一实现了呢！笑到最后，谁都没了声音，沈宜猜测着冯雨婷此刻是不是湿了眼眶，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各自躺在沙发上。

　　直到综艺节目结束了，电视开始广告，沈宜说：“雨婷，要是我们有一个不是女孩子就好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句话，她们的奶奶也都说起过这样的话，假使有一个是男孩子，就让另一个娶她。大约这世界上，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的喜怒哀乐，知道我的父母长辈，清楚我的全部一切。
　　“我可警告你啊，别想掰弯我，我有节操有底线的。”冯雨婷拿过一个抱枕抱在胸前，俨然一副拒绝□□的样子。
　　“就你那么胖，我还不愿意上呢！没事少吃点。”沈宜站了起来。
　　“你可别过来啊，我那不是胖，我胸大怪我啊，你平胸也不是我的错啊！”冯雨婷得意地笑。
　　沈宜瘦，没有林羽那么瘦的变态，但也还是瘦。冯雨婷胸是大得可以叫一帮人羡慕，但是腰围也是不小。两个人便这样一来二去补刀成了习惯。
　　“你这货色，我都不想调戏，小爷回家了，送不送？”
　　“送啊！干嘛不送！”她也爬了起来，给她开了门，还不忘笑眯眯来一句，“大爷明儿还来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