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兮宜何去》顾念稔

15、第 15 章

　　等她叫醒他的时候，已经到了他宿舍小区外。
　　“你下车，我把车子开回我那边，你明天早上走过来开车子。”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如此。
　　“不，你先开回去，我一会儿再走回来。”他此刻头脑依然是清醒的。
　　“我没有问题的，听我的，你先下车，明早电话联系。”她很坚持。他没有办法了。
　　假如前面沈宜还是感动的话，下一秒，她真的快哭出来了。他打开门，半天没下去，终于开了口：“宝宝，你扶我回去行吗？我好像站不起来。”
　　她不可能拒绝他。她停好车子，艰难地把他从副驾驶座扶了下来。大约因为坐得太久，一下子他根本没法站起来。半身的重量压在沈宜身上，她几乎要跪下了。
　　走了两步他终于好些了，沈宜也没有那么担心了。可到了楼梯口，困难又来了。他完全不能正常地走楼梯，他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努力地摸着墙壁。她总觉得自己在搀扶着一只螃蟹。她右手用力搂住他，左手拼命借助扶手的力道，以免自己摔跤。
　　每走过半层，他们就一起休息一下，一起大口地喘气。这时候才觉得住在四楼，是一件多么该死的事情。
　　等到二楼半的时候，他说：“宝宝，我不行了，我想吐。”
　　听到这话，沈宜觉得脑袋都嗡嗡了，要是在楼梯上吐会不会掉下去呀！
　　“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四楼了，我们现在就上去好吗？”她重新扶住他，“再坚持一下，马上到了，马上。”
　　与其说是在对大醉的他说，倒不如说这是在宽慰自己。
　　绕过了两个弯，眼看着四楼就要到了的时候。他突然弯下腰去，然后，她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热热的东西掉在她的脚上，透过丝袜，那温度，完全可以感觉到。然后弹到了腿上。她不敢去看，她怕自己也会吐；她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害他摔倒。
　　他还没吐完，楼梯的灯已经到了时间，灭了。在黑暗中，她闻着酒精掺杂着各种食物的奇怪味道，听着半液体半固体的东西断断续续落地的声音和他沉重的呼吸声。她只是扶住了楼梯的把手，扶住他。
　　等他彻底吐干净了，她扶着他尽量地避开那一堆呕吐物走上去。
　　摸索钥匙，开门，每一步都格外费力。等她开门的时候，他已经不受控制地坐在了地上。等开好门，又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他拖进门去。打开门低头看到自己脚的时候。沈宜犯了好几阵的恶心。他们两个人的膝盖以下，沾了好多的呕吐物。看到了就令人恶心不已。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在这个四房的大套房宿舍里，她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的房间。此刻，他自己也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她每个门都试了一遍，最后终于找到了一间没有上锁的房间，就把他扶到那边。
　　对着一个男生，是自己的男朋友，第一个男朋友，喝得烂醉。裤子上全是呕吐之物，要不要帮他把裤子脱下来？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找了纸巾把那些明显的脏污替他擦掉，然后让他上身躺到了床上，下身先伸在外面。
　　她找了半天，房间里没有一瓶矿泉水，再去厨房客厅都看了一遍，也没有烧水壶。她已经口干舌燥了，他应该也需要水。她到洗手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出门去买水。刚刚从洗手间出来，大门打开了。
　　“你也住在这里吗？”沈宜看到的不是别人，就是杨成。
　　“唔，我不知道你今天要住在这里，不方便的话我……”杨成说到一半，停住了。
　　沈宜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她有些羞恼：“不是的，他喝多了，我送他回来。这里没水，我去买水。”
　　“这样，我房间里还有，我去拿吧。”他正要开房门，看了看她，又说，“嗯……他不是那个房间，那是坤哥的，他是对面那间。”
　　“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过来只有那一间是没锁的。”沈宜试了一串钥匙，终于打开了陆林风房间的房门。杨成帮他一起把陆林风扶了回去。
　　“你帮他换一下？还是我帮他？”杨成问她。
　　“你来你来。”沈宜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已经觉得非常难为情。
　　杨成帮忙把陆林风收拾了一番。沈宜喂他水，他像牛一样咕咚咕咚喝了不少，喝完就睡了。
　　“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辛苦你照顾他。”
　　“你怎么回，需要送你吗？”
　　“不用了，我没喝酒，我开他车子，你早点休息，你也喝了不少。”
　　“还好，我回来先在外面吹了吹，已经醒很多了。”杨成笑了，“那你路上小心。”
　　“再见。”
　　回去后沈宜被自己身上残留的污渍恶心得不行，衣服鞋子上上下下洗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累瘫在床上。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因为电话铃声。
　　“喂。”她看了看名字，神志和意识都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知道是他。
　　“宝宝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他很认真地在道歉，“真对不起。”
　　她有点想笑，这多像是电视剧里发生了酒后乱性后的台词。然后她该说什么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了。”类似如此的话吧。
　　“你怎么醒这么早啊？”沈宜明显还没有睡醒，她声音里还满满的疲惫。
　　“酒醒以后一直不太困，一直听雨声，现在有些饿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先去吃早饭吧，晚点再来过来取你的车子吧？”她还是迷迷糊糊的。
　　“宝宝，我……”他停了下，自己笑了，“我没伞，来接我好不好，一起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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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打着伞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穿着一套她没有见过的旧衣服，看起来有点老气横秋的，让她忍俊不禁。
　　她递给他一把伞，雨有点大，他接伞的时候拉了她一把，然后钻进了她的伞下，牵住了她的手。
　　“宝宝，昨天真的对不起。”他在她耳畔轻轻地说。
　　“你放下呀，多不好意思，我同事也有这个小区的呢！我大清早跟你从这里出去，我该怎么解释啊？”
　　“也是哦。”他想了想，但又补充，“可是就算是分开两把伞，你同事看到了，也是差不多的吧？”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早饭在门口的店里简单的解决了，吃东西总是按照她的喜好，他习惯了问她喜欢什么，以致于他已经渐渐熟悉她的爱好，而她对他，却很不了解。
　　周一上班的时候收到通知，她在省城的比赛出成绩了。连她自己都被惊到的是，她竟然是一等奖！通知出来的瞬间，单位的工作群里一片欢呼撒花。沈宜激动地看着林森，林森的眼里明明带着笑意，但他的表情仍然平静如水。
　　“很好，恭喜你。”他终于笑了，“以后你就是在教学上有成果的人了，再努力在科研上有所突破。”
　　“谢谢师傅！”此刻的成绩给了沈宜太多兴奋，她还来不及思考下一步要付出怎样的努力，但林森早已在为她的未来规划。
　　惊喜来得没有给人缓冲的余地，这几天里，沈宜走过都会有人不断对她说着恭喜或者是夸她厉害。她是他们学校里，也是整个市里，第一个在这方面取得省一等奖成绩的人。这一次，不仅学校的领导前前后后表扬了一番，连邻县也听说了这H县新来的教师沈宜不得了，拿了省一等奖的成绩。
　　这事情之后，沈宜顶着光环，那种自带的光环环绕着她全身，即使是上一堂课都比原先更加精神了起来。
　　这天晚上，她看到了盛晴女神，她把她的外套洗干净熨好放在办公室里，一直等着她来拿。可是盛晴却两个星期没有出现了，今天她的到来沈宜很是兴奋，每次看到女神，她都会有着美好的心情。
　　下课之后，沈宜请盛晴跟她一起去办公室拿她的外套，盛南鹊一直跟在身边。
　　“听说你的教学比赛获得了省一等奖，恭喜你。”盛南鹊看着她说。
　　“谢谢你，那天你的启发很重要。”她笑了，“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把你的建议用在了比赛里，效果很好。”
　　盛晴也笑了：“那小沈老师是不是该谢谢我的外套和她的建议，请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她又想了想：“不对，上次是南鹊麻烦你，还没请你吃饭呢！走吧！今晚一起去！”
　　“今天很晚了，你们早点回去吧。就当这次他的建议回报我上次的忙吧。”沈宜很不好意思。
　　“这我不答应，既然晚了，那就明晚吧。明晚一起，就这么说定了。”盛晴已经替他们两个做好了决定。
　　第二天沈宜按照盛晴说的时间提早两分钟到校门口，这时候对面的车子摇下了车窗，驾驶座上是盛南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过来的样子。
　　很好！要是他直接下车等在那里，估计沈宜会很受不了在众目睽睽下上他的车。
　　沈宜穿过马路，直接打开了驾驶座后面的车门，刚刚伸出一只脚。
　　他说：“坐前面吧？”
　　“啊？”她往副驾驶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于是绕过去，上了车子。
　　“呃，那个，盛晴她不是跟你一起过来吗？”都能听懂，沈宜说的是盛晴。
　　“她说不想吃，叫我们两个好好吃。”盛南鹊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忍不住要笑了。
　　“唔……”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朋友，非要推着自己的男朋友去跟别的女生吃饭，自己也放心不来吃这顿饭，她就不怕两个人吃出事情来嘛！莫非她不是……沈宜看着窗户在发呆。
　　“你在想什么？”他打断了她。
　　“哦，没，没什么，你专心开车。”她转过去望了他一眼，如此俊气的脸庞，盛晴竟然放心让他这样来，也许，是盛晴自己太美丽了，她根本不需要像别的女生那样去担心这些俗气的问题吧。
　　“你有时间想别人的话，最好先想想，我们吃什么吧？”他带着善意和调侃的笑容，几乎可以让无数女生心碎了。
　　“我也不知道，你来决定吧。”跟不熟的人出去吃饭，一个男生，沈宜是不喜欢做主的，只有在陆林风面前，她才会明确地说自己要吃什么。
　　“牛排喜欢吗？”他询问。
　　“可以。”
　　他带她去了一家西餐店，是她没来过的一家店。平时去的都是繁华街区的牛排店，情侣儿童什么人都有。他带她来的这家店，在街区的南面，在湖广场的中间，走过一段木桥才到门口。店的名字叫“望湖里西餐厅”，门是一扇极大的木门，看起来很大气但很笨重的样子。
　　快到门口时，门往里开了，门口是两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晚上好，两位吗？”一个小伙子彬彬有礼得询问。
　　“是的，包间有吗？”
　　“这边请，三楼湖边可以吗？”
　　“可以吧？”他转过身来，她点点头，不说话。
　　“好的，两位这边请。”小伙子很认真地在前面带路。
　　包厢叫“陶然亭”，旁边也都是些出自唐诗宋词引经据典的名字。房间很大，墙纸很淡雅，墙上唯一的一幅画也是个亭子，确实很对得起这个名字。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天色渐渐暗下去，湖边的灯光亮起来，映照着月色，景色确实美极了。
　　她看菜单的时候，内心还是惊了一下，怀疑自己这是在用教师身份潜规则学生了，这么贵的餐厅，这么豪华的包厢，她已经有点后悔了进来。
　　他也许猜到了她的尴尬，他先开始点了餐，然后问她：“如果没有特别喜欢吃的，要不和我来一样的，看看我的品位是不是还行？”
　　“好啊。”她觉得舒服了很多。
　　两个人坐在里面，等待上菜的过程。沈宜忍不住问了：“盛晴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来啊？”
　　“她晚上其实不多出门，今天她说希望我能单独和你吃饭。”他想了想，怕对方误会，“她希望我能不要一直围绕着她，但是她会需要我。”
　　“你一定很爱她吧？”问出口，她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太傻了。
　　“当然，小时候父母总是在忙工作。”他喝了一口柠檬水，“一直是她在陪我玩，我那时候还不懂事，会欺负她，但她是一个好姐姐，会一直让着我，会辅导我的作业，会带我一起玩。可是，等我终于长大了，她受到委屈的时候，她受到伤害的时候，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都没能为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