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兮宜何去》顾念稔

10、第 10 章

　　市赛的日期来得比预期更快，按照盛南鹊的提议，沈宜确定了她的课程内容，后面的事情虽然也累人，但不再来得这么折磨人。竭尽力气去奔跑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用尽力气，不知道该往哪里使劲。有了方向后的沈宜像是找到了灯塔的船只，再也不会迷失方向，只需要奋不顾身地驶向有光亮的地方。
　　她知道学校里很重视，但她没有想到学校重视到了这样的程度，在她去市里参赛之前，学校前前后后让她说给所有的教研组长听了三遍。
　　第一遍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已经提出了多处的赞赏，她的教态和声音这些自是不必说了，包括内容和PPT都被看好，但也有几个比较细心的老师终究给她提出了一些中肯的建议，譬如幻灯片动画过多、切换过频；譬如内容划分是否恰当、略需调整……她都一一仔细记录，并对各位前辈们深表谢意，回去又进行了多番修改。
　　第二遍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满意了，也纷纷表示在自己的水平范围内提不出更好的建议和意见了，唯有厉华副院长对此格外注意，在第七章幻灯片的一条中沈宜的分点她觉得归纳似乎不妥当，其中一个里包括了另一个。仔细去推敲，这确实是个问题，并且是有一点点计算机应用水平的人都能想到的问题，但也确实谁都没有发现，包括沈宜自己。沈宜很惭愧，也很惊讶，领导果然不是盖的，连这么一个被大家都忽略掉了的细节问题唯独他厉华发现了，或者说这么细小的问题唯有厉华他提了出来。
　　第三遍的时候，宋飞飞也过来听了，这次大家都没有指出什么不足来，更多的是些鼓励的话语，大多围绕相信她可以，希望她放松，好好发挥之类的话。其实，从第二遍到第三遍的这个过程，沈宜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她当年准备教师资格证面试和准备求职面试的时候都觉得没有这么精心地去准备过，回忆过去，她都不知道该感慨自己天赋好还是运气好了。散场的时候，宋飞飞问她：“所以比赛你就是要这样去说的吗？”
　　沈宜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回答她“是的。”后来一想才知道，宋飞飞是真的根本不知道她沈宜在弄些什么，她也一样不知道去年林羽都弄了些什么。沈宜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羡慕她，很多时候，她真的觉得宋什么都不会，但是她会投胎，她们辛辛苦苦走进的门槛对她来说是不甘愿接受的某种安排而已。可是，她没有办法讨厌宋飞飞，她不会故意伤害你什么，她只是无知，简单的无知。
　　和预料的一样，市赛比她想象得更加顺利，她在准备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得到那个去省里的名额，但真的到比赛的时候，她抽中一号时，她也忘记了一切，只是专注地讲完了她的课程，坐在台下听的时候，觉得每个人都讲得比她更好，但成绩出来的时候，她又觉得也不意外了，她是第一。她曾经是坚信自己可以的，但在聆听别人的过程中，她不断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超越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但等结果宣布的时候，她又相信了自己的确值得这个结果。
　　知道她周五要去比赛，陆林风叫她好好准备，并且说好要等她比赛结束那天请她吃饭，然后又是三天没联系她。等到比赛一结束，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痴痴盼着他的晚饭，她在想着今天的自己是不是足够美丽，为了参加这场比赛，她特意叫她那个时髦的表姐顾岑陪她挑选的衣服，5月初，白色的镂空长衫，一件天蓝白碎花外套，配上一双崭新的小白鞋，肉色丝袜，配上淡淡的粉底，大地色系的眼影，最后还来点粉色的唇彩。整个儿都是活力中透出朝气，又在可爱上带点庄重，简直迷人的无可救药，要是容貌和穿着，在今天的六位参赛者里她也绝对是对亮丽而低调的风景。
　　回到单位的时候，他们已经都下班了，但办公室里灯还亮着，沈宜以为是林森为她留的灯盏，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锁，进去的时候林森满脸笑意的看着她。她比赛结束后已经告诉过林森结果，林森也给她回复了表示祝贺，但她完全没有想到，林森还在办公室里。
　　“师傅，你还有事吗？”她惊讶地问，见林森没有丝毫要回答之意，她继续问他，“难道是特意在等我吗？”
　　“你这人，特意在等你，怎么还难道呢？”林森这人做事及其严谨认真，但却偶尔爱说笑的。
　　“我太惊喜了，一下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走，今天师傅请你吃饭，好好奖励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宜一下子就呆住了：“不用不用，你快去接闺女吧！”
　　“闺女自然要接，你跟我一道走，接好了她咱们一块去吃牛排。”
　　林森要请她吃饭，可是她，已经和陆林风有约了呀！
　　“不了不了，我今天不和你吃，你快去吧。”沈宜撒了个娇，这呆呆的工科男倒像是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多说，笑着走了，临走还不忘再恭喜她一次。
　　沈宜并没有细想，其实她和陆林风没有说好非要今晚吃饭啊，可是她却果断地拒绝了她的师傅，果断地要奔向她心仪的人儿了。
　　陆林风下班比她晚，平时等运钞车把钱运走后领导除了必要的例会总结外，还总喜欢说上几句，弄得天黑了人快饿晕了才放行，今天倒不是很晚，陆林风来接她的时候她又美美地照了会儿镜子，连他今天看她的眼神都仿佛不一样了，但他从来没夸过一句“你真漂亮”之类的话，或许只是因为她心情不一样而已。
　　吃什么永远是个困惑着沈宜的问题，他很少有说我们去吃什么之类的话语，而是总等她坐到副驾驶上问她“去吃什么？”一开始她总是头脑风暴开始思考，后来她就提前开始做功课，万一他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给出两三个建议叫他选一个。
　　跟他比起来，她吃过的店并不算多，听他说他们单位只有总行有食堂，提前两三个小时就要装成一盒一盒送到各个网点，有时候忙起来12点都不一定吃得上饭，这盒饭闷久了的味道实在受不了，更何况原本就烧得便不算佳肴。日子久了，他们一个网点的人便迷上了叫外卖，对附近哪家的哪一个菜好吃都会很熟悉，他也总喜欢讲给她听，她便一一记在了心上。
　　那天他还是问她吃什么，她便说了个他提起过的地方去吃小火锅，一人一个小锅，现在他直接很习惯地对服务员说“把菜单给她就好”，她点好后他又加了两个肉，她就笑，但不说话，静静地等吃饭。
　　等锅渐渐煮热时两人中间开始冒出热气，看她的脸更朦胧了，他往她的锅里夹肉夹菜，她说不爱吃蔬菜，他更疯狂地往里面夹，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对一样。然后她便开始挡，用筷子，用勺子都挡不住，最后她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右手。
　　“陆林风，你要是再给我放蒿菜，我就把你的蹄子放进去煮了。”说完，她嘟起了嘴巴。
　　“不加了不加了。”他连忙往回缩。
　　没正经吃一会儿，陆林风的魔爪还是伸了过来，在沈宜的左手伸去抓他的时候，他右手放下筷子，迅速用双手抓住了她的双手。
　　“别动，再动放进去煮猪蹄了。”他抓着反抗不止的她不放，“我说了不加了，你不信我。”
　　“你耍无赖，分明是你骗的我。”沈宜哭笑不得。
　　许久，他才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她带着一点小小的力气打他。今天打打闹闹地终于没有吃撑，便一起去看电影了，吃完饭已经不早了，第二天是周六，他便提议去看晚一点的电影，买奶茶的时候因为他的玩笑话她又动手打了他一下，说打可能是严重了，无非是用手碰到他，几乎没有多大的力气，无非撒娇而已。
　　“这样以后岂不是要被你打残了，我得想个办法。”他坏坏地说，“以后你再打我，我就——”
　　他靠向她耳边轻声地说：“我就亲你一口，打一下亲一口……”
　　话还没有说完，沈宜便恼了，立马打了他的胳膊，他也不躲，只是问她：“你是现在偿还还是记账呢？”
　　沈宜被这么一说，脸红到了耳根里。
　　电影播到一半的时候，沈宜困得开始打哈欠了，她明明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却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哈欠了。
　　“累的话在我肩上靠会儿。”
　　她没有摇头，在昏暗的电影院，她悄悄把头歪了过去，他突然转过脸，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她弹了起来，睡意全无。
　　“作为偿还。”
　　她拎起手便拍在他手上，他抓住她的手，弯下去亲了一口：“这个是刚刚那下。”
　　沈宜被戏得内心小鹿乱撞，完全不记得看了什么电影。
　　电影散场的时候沈宜很软塌塌了，她拉着她走到了寝室楼下，将近12点钟，他叮嘱她上去洗漱好赶紧睡觉，她轻轻“嗯”了一声，从他的大手里把手取出来转过身。
　　“那我上去了，你开车慢点。”
　　“等一下。”
　　他一步贴到她的眼前，放在她肩上，在她额头，双唇印了下去，这个和前面不一样，他停留了，她顿住了。
　　那一秒，树叶，无声。
　　那一秒，花瓣，不落。
　　那一秒，时间，停住。
　　他放开她：“这是你今天打我的利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