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年少的欢喜》星辰的辰

1、第 1 章

　　陈默是个内向的姑娘。
　　她短头发，齐刘海，戴着黑框眼镜，不爱说话，非常慢热。刚上高中的时候，新鲜却又陌生的环境让陈默无所适从，班上的同学都已经热热闹闹打成一片了，她还没能记住很多人的名字。
　　同桌也是个腼腆的性格，她俩一起，谁也没能融入班上其他的小团体。陈默偶尔和同桌讲两句话，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看书，或看看班上嬉笑打闹的同学。窗外是初秋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陈默的世界却仿佛有一层灰色的滤镜，枯燥乏味的日子，暗淡无光。不过陈默觉得挺好，她习惯了。
　　开学的第一个周末，陈默和唯一的闺蜜去体育场散步。这是陈默最好的朋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闺蜜和她不在同一所高中，只有周末能见上一面。
　　闺蜜兴致盎然地讲着新认识的同学，班里第一周就产生的班对，陈默边听边笑。
　　别人的生活，好像总是这么精彩。
　　那天走累了，她们坐在篮球场旁边的长椅上。
　　闺蜜正在好奇地问：“你们班上没有帅哥吗？没有有意思的人吗？”
　　正前方突然有一个篮球向她们的方向滚过来。
　　球还没滚到脚边的时候，就有一个男生奔跑过来拦住了，陈默看了一眼不以为意，转头想了想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语文课代表？”
　　陈默抬头，篮球场的大灯昏昏暗暗，从他身后打过来，他逆着光一只手抱着球，陈默看不清他的脸。而男生在她抬头的时候似乎确定了：“是你吧？好巧啊！”
　　语文课代表……陈默中考语文分数很高，前两天班委认命的时候班主任直接按成绩确定了各科课代表，所以这个男生是同班同学？
　　陈默记不起他的名字，只能尴尬地回了一句“好巧”。男生也没有再停留，说了句“那我去打球了啊”就回头走进了球场。
　　闺蜜八卦地问：“谁啊？”
　　陈默无奈：“好像是同班同学，但我不记得他叫什么。”
　　当陈默后来试图回忆是从哪一刻开始喜欢他的时候，总是回想起最初有交集的这个画面，一切似乎都是从这里开始萌芽。

　　这天周五，最后一节体育课，老师也发了善心，给他们半节课自由活动。
　　陈默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转着，转眼走到了学校长廊。
　　长廊的顶上爬满了紫藤，春天的时候会开满紫色的小花，现在已经慢慢结出了豆荚，一条条挂在空中，很是可爱。
　　长廊里有一排透明的橱窗，里面展览着各式各样的奖状和学校活动的照片。
　　陈默沿着长廊走着，细细地看着橱窗里的东西。
　　走着走着，出现了一栏画展的专题。
　　一幅画吸引了陈默的视线。
　　平静的海面泛着波光，青蓝色的。一轮太阳挂在湛蓝的天空中，影子倒映在海面上。画的左边是一条弯弯的公路，路边有几栋交错的平房，细细地看，房子的二楼还有人在晾衣服。
　　可能是自己没有艺术细胞，这画具体哪里好她也说不上来，可一眼望过去就独独喜欢这幅。
　　可能是颜色，可能是意境。
　　她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大海，却想去看看画里的海。想感受一下画里晾衣服的人的心情，是不是像她想象的一般悠然自得。
　　画中的天空有霞光，不知是朝霞还是晚霞，陈默看了半天，试图从画里的细节猜出日出还是日落，却没有答案。
　　应该是日出吧，陈默心里想。
　　目光顺着画往下看，看到一个小牌子，上面标注了画名和作者名。
　　“作品名：东极岛的日落。”
　　啊，原来是日落。
　　“作者：高一十二班，唐越清。”

　　秋天，学校里栽了好多桂树，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桂花淡淡的香气，前些天刚下过雨，地上也落满了淡黄色的小花。
　　不远处的操场传来一声声呐喊，以及各个比赛场地不时的欢呼声，今天是运动会第一天。
　　陈默拉低一截树枝又使劲闻了闻桂花的香气，才慢慢地回到自己班上的阵营。
　　回去以后就被体委拉住了胳膊：“陈默！你可出现了！李月身体不舒服，她的项目没人顶上了！你帮她上吧！”
　　陈默懵了，看着体委手中的号码牌，广播里响起了“请下面参加女子八百米项目的同学尽快到检录处检录！”的通知，陈默不确定地问：“什么项目？八百米？”
　　体委已经拉着她往检录处走了：“是啊！快点去检录了！”
　　陈默站在起跑线的时候还在紧张，还好体委刚刚跟她说“没关系跑完就行了，不用太拼命”，远处的班级阵营里也响起了一声声“陈默！加油！陈默！加油！”。
　　陈默突然注意到草坪上正在准备第二轮跳高的唐越清，他好像是听到了她的名字，也回过头看向她，距离有点远，但陈默还是看到他笑了，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加油”。
　　陈默的心突然砰砰砰砰地快要跳出来了。
　　发令枪响，陈默跑了出去，本来只想跑完全程，但现在总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的脚步，她不敢再去看，只能闷头拼命跑。
　　居然跑了第三。
　　体委原本没抱太大希望，这下子把她当成了功臣，同学们都涌上来祝贺。
　　陈默不太习惯这种热情，笑一笑就坐到角落了。
　　脚后跟的痛这时才一阵阵传来。
　　陈默本没想到会跑步，今天穿了一双新鞋，跑了一半便觉得脚后跟破了，还是忍住跑完了全程。
　　她偷偷地看看脚后跟，已经有血迹从袜子里渗透出来。
　　这时身边突然坐了一个人。
　　陈默扭头看他，夕阳在他身后，柔和温暖的光打在他的发丝上，晚霞洒满了天空。
　　他额角有汗，身上还带着刚运动完的热气，正歪着头冲她笑。
　　“嘿，没想到语文课代表跑步也这么厉害啊。”
　　陈默笑了：“你以为我是书呆子？”
　　“不敢不敢，我哪儿敢得罪您啊，以后还指望您罩着呢！”
　　唐越清笑的随性，嘴角挂着一个浅浅的梨涡。
　　“等会我跳高决赛，记得给我加油哦，我先去准备了。”
　　陈默笑着看他下了台阶，等走过跑道到草坪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指了指陈默身边他刚刚坐过的位置。
　　陈默疑惑地转头，发现旁边静静地放着一瓶未开封的旺仔牛奶，和一个创可贴。
　　创可贴上还画了一个笑脸。

　　渐渐地，唐越清好像越来越多的出现在陈默的视线里。
　　早上收作业本的时候，他总是笑嘻嘻地看着陈默：“课代表，你再晚一点行不行，我还差两道题就写好了。”陈默心软，等到下一节课下课才心惊胆战地把作业送到办公室，还好老师也没有说什么。
　　有时候陈默做值日，唐越清会突然拿着扫把出现，边帮她扫边笑：“课代表，作业借我看看呗。”
　　临近周末的时候，唐越清会问她：“你周末还去体育场吗？我去打球哦。”
　　陈默没办法不注意他。

　　很快冬天来了，这天下了大雪。
　　南方的大雪并不多见，下课的时候走廊上挤满了人。他们兴致冲冲地从楼下搓了雪球上来，和对面楼栋的人打雪仗。
　　高一教他们的英语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这天上课可能是受到大雪的影响，好心情地直接给他们放英文电影看，整个班都沸腾了。
　　关上灯，拉上窗帘，倒有了那么几分看电影的氛围。
　　只是陈默那天太困了，看了十分钟就睡着了。快到下课的时候，她才醒过来，发现身上披了一件衣服。
　　普普通通的校服外套，陈默迷糊的，好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唐越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后面，看她醒了，便戳戳她的后背：“语文课代表，要不是我，你恐怕要冻死了。”
　　陈默没说话，默默地脱下外套丢给他，脸却不自觉地烧了起来。
　　尤其是同桌凑过来悄悄地跟她说话：“你可算醒了，你睡着的时候他都不让我们周围的人说话！”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陈默别扭地将脸转到一边去，将窗帘拉开一条缝，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心里却好像流淌着温温热热的水，慢慢地，满满地，温柔地包裹住了她整颗心。

　　很快到了高二文理分班，陈默分在八班，唐越清在九班，在隔壁。
　　分班之后，陈默觉得，原本是两个人的交集，仿佛都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相遇。
　　有次上学在校门口偶遇的时候，陈默记下了时间，从此掐着那个时间到校，十次能有八次遇见他。
　　陈默每次装作偶遇的样子，推着车上去和他搭话，心跳如鼓。
　　课间操的时候，陈默会偷偷望着他们班的方向，只看到一眼，便转过头，若无其事的样子。
　　拥挤的人群里，只要她想，就能一眼找到他。
　　她认得他常穿的衣服，裤子，鞋子，能记得他今天穿了什么，以至于有一次低着头上楼梯，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运动鞋，陈默没有抬头就偷偷地笑了，因为她知道是他，是的，她能凭一双运动鞋就认出他。
　　八班在九班和厕所中间，每次换位置到窗边的时候，陈默总喜欢在课间偷偷地看外面的走廊。
　　看着他和他的同学勾肩搭背打打闹闹地走过，风吹起他白衬衫的衣摆，阳光停留在他弯起的嘴角。
　　陈默陷入了一个叫寻找唐越清的游戏里，无法自拔。

　　高二那年暑假，陈默和闺蜜去上海世博会参观。之前好像隐约听到他这几天也在上海，却也没想着特地去打听。
　　那天晚上下了些小雨，陈默和闺蜜从西班牙馆里出来，刚走了两步便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这可是上海，谁会认识我？
　　陈默想着，还是转了身。移开伞的那瞬间，便看见不远处唐越清干净的笑脸。
　　唐越清走过来，满眼都是惊喜：“这么巧啊，居然能在这碰到你。”
　　陈默目瞪口呆，她一时无法消化在上海遇见唐越清这件事情。
　　“一起玩吗？我们等会去吃饭。”唐越清发出邀请。
　　他旁边还有好几个朋友，陈默都没见过。
　　他们看看陈默，又看看唐越清，然后意味不明地笑。
　　陈默下意识就拒绝了：“不用了，我们等会要去别的地方。”
　　她害怕见他的朋友，她今天甚至随意穿了一件很旧的衣服，好像头发也有点乱七八糟，怎么能这样毫无准备地就碰见他了。
　　唐越清好像有些失望：“好吧，那再见了。”
　　他们走远后，闺蜜问到：“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不去一起吃饭？多好的机会。”
　　陈默有点懊恼：“他旁边的人我都不认识，我怎么跟他们相处啊，多别扭。”
　　闺蜜叹了口气：“你这性格，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你错过了。”
　　过了一会又打趣道：“不过你们还真有缘分啊，这样都能遇到。”
　　是啊，世博会开放184天，偏偏我们选择了同一天，世博会场地5.28平方公里，偏偏我们此刻都在这里，遇见你，得是多小的概率。

　　这年平安夜，班上突然刮起互送苹果的风潮，寓意平安，陈默没什么特别熟的同学，就给同桌带了一个苹果。
　　其实她抽屉里还藏着一个，没敢送出去。
　　这天正好周五，没有晚自习，同学们一下课就跑光了。陈默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突然听见有人敲窗户。
　　抬头，便看见唐越清站在走廊上，招手示意她过来。
　　陈默懵懵地走过去，唐越清的手越过窗户，握紧了拳头，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陈默下意识伸手去接，冰凉的手碰到他的指尖，很热，陈默的心突突地跳的很快。
　　下一秒，手上多出了好几块德芙巧克力，陈默不解地抬头，唐越清笑的坦然：“送你的，平安夜快乐。”
　　陈默的脸霎时红成了苹果，傻傻地站了好一会，唐越清看她愣了好久，无奈地笑：“怎么，吓傻了？”
　　陈默低下头：“没有。”
　　唐越清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快回家吧，我走了啊。”
　　等他走远时，陈默才想起了忘在抽屉里的苹果。
　　但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暗暗地猜想送巧克力的含义，偶然得知是他们班老师结婚发的喜糖，却又想，那他为什么不送给他们班的女生，要特地来送给自己呢？
　　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