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儿》修竹闲人

3、归家

　　沧州的街道不同于京城的弯曲，都是井字形的排列，围着中间的河北总督府和西北大将军府。府衙的大街是六辆马车宽度，枝丫分出来的胡同也是四辆马车宽度。此时已是入夜快要歇息的时辰，门口已经没有守卫和门房，墨绿色大铁门被拍山响，“京城谢家姑爷来了。”，里面一通传告，马上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二管家带着六个小厮快步迎上来，行了礼，“姑爷，小姐，老夫人在正厅候着，请姑爷小姐到右茗阁歇下。”听到里面的答应声，马上就见小厮们拉了马车往右边的水舞厅走去，马上见到几辆驴车停在那里，匆忙间只来了四辆，先扶了夫人小姐和大丫鬟过去，后面的一色人都还是在水舞厅候着后面的驴车。
　　正厅里，老夫人徐氏抿了口浓茶，手里盘着墨绿色的玉珠串子，很快，后院里的两房夫人过来了，大夫人徐氏是老夫人的亲侄女，比周家小女大十岁，来周府时周莹英才六岁，对她甚是疼爱。二夫人是周老将军表妹的大女儿，只比周莹英大三岁，经常的打闹，直到周莹英十六岁出嫁，还时不时的埋怨婆婆总是疼着小女和大儿，小儿子当风刮来似的。
　　正厅里静静的，大家各怀心事，等着夜里来人的消息，一会儿，周莹英疾步走来，身后就跟了两个丫头，枝心和枝香。还未跪拜，已经扑倒母亲怀中，痛哭零涕起来。老夫人虽有准备还是陪着流眼泪，一盏茶工夫，待小女安静下来，老夫人慢慢安慰道，
　　“要不要先去歇息下，明日里有精神了，再好好叙叙。”
　　“不，我一刻也不愿去歇息，我恶心，我恨不得把床劈了，把被子烧了，把我自己毁了，再不要见那人一眼。”十来日的克制和压抑，终于喷薄而出。
　　枝心和枝香再次跪倒在老夫人跟前，一个扶着主子，一个低着头候着，果然，
　　“枝心，你嘴伶俐，你来说下，怎么回事？”
　　“老夫人，小姐好苦，敏儿小姐好可怜。”，虽然带着哭腔，却不影响她的叙述，把京郊所遇之事，姑爷的肆意妄为还有谢府的欺瞒不屑，讲的人心痛不已。
　　哎，老夫人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黯然伤神，仿佛一切只是顺其自然而来的结果，叹息了一声，看着静静的小女，
　　“母亲，我想和离”美妇人毫无顾忌地说道，
　　“为何？因为他负心，”老妇人缓缓道，
　　“母亲，我错了，我错了十年，我负了我的两个女儿，我负了自己的年华，我要和离，我再不要那样不堪地活着活在谢家。”美妇人自责过往，只希望一切来得及。
　　哎，这声叹息，引起屋子人的注意，大夫人慢慢走来，扶起小姑子，
　　“小妹，大嫂当日怎么和你说的，你的天是你的孩子，你的前程孩子的前程都在你对家的掌控，可你一味顺着你夫君，可知，这样子的你和他的丫鬟，和他的妾侍，有何不同？”大夫人打心里疼爱这个如女儿般的小姑子，语重心长道。
　　“嫂嫂，我错了，我错了，我如今不想再错了。”美妇人眼泪鼻涕一团，再不见那个贵人圈中的周莹英了。
　　“傻孩子，如今和离，敏儿你可以去族谱，带她归家，可是，你忘了，你还有萤儿，这孩子还在庵堂，才三岁不到，你忍心把她弃了。”大嫂真诚地劝导。
　　“我去庵堂陪着她。”
　　“十年后呢，她大了，要归家了，往哪里去?”
　　见媳妇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女儿也没有再激动回击，老夫人慢慢说道，
　　“你心静了，就知道如何做才是对孩子好，对自己好，你着急和离了，逞了一时之快，埋了诸多的麻烦。孩子，你快三十了，没有机会给你肆意而行，你只有掌了家，掌了规矩，让人听你从你，你才能肆意行之。把把柄放到别人手里，一辈子你都束缚在规矩里。”
　　“娘，我把小妹带我那院子去，今夜我陪着她。”大夫人知道老夫人心中肯定是难过万分，却怕惊着小妹，事情更加难收拾，主动承担起来这麻烦事来。
　　前厅里，周二爷正和谢三爷品着刚入手的一方砚台，是前两日老将军前随从来京探望孝敬的，听说此砚台声脆如玉，触之如竹，墨汁浓稀从砚台柄上的脉络可以分辨，及其稀罕。两人年龄相仿，爱好相似，相谈甚欢，全然不知后宅里已经幡然改变，从此都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