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渣男幸福指南》荀香九

7、温泉·中

　　能看出沂水温泉的设计是花了大钱的。没想到过年了这里也这么多人，停车场几乎停满了车。小保安还指挥他们的车往空里钻。司机按下车窗递给他一张卡，小保安接过，把他们的车引导到大楼后面的贵宾区。

　　一群人扶老携幼地下来，三姑裹紧白貂，不满地环顾一周，说：“这地方人太多了吧。温泉里不得跟下饺子似的？”

　　刘适择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闻言说：“不会吧。咱们是事先定好的贵宾套间。应该有地方。”

　　“哎呀。”三姑不高兴地打断他，“水是流通的，人这么多。贵宾区还能用贵宾水？我告诉你……”

　　“干妈！”刘志驽忽然大叫一声。

　　“志驽呀。”一个女声亲切地说。

　　大家都往旁边看去，刘老板快步迎上去，握住那女人的手，久久不愿松开，还是那女人先抽出手，主动走过来，搀住奶奶，朝其他人微笑着：“大家都来啦？奶奶一路辛苦了！来，我带您去房间。”

　　她若有意若无意地扫了三姑一眼，三姑下意识地转开眼神，随即怒瞪着她。王夫人视若无睹，搀着奶奶和刘老板并肩而行。三姑气哼哼地跟在后面。刘适择实在拿不动这么多行李，只好呼唤刘志驽，刘志驽又呼唤了服务生，大包小裹地跟在大部#队后面。

　　他们没有去迎宾大楼，而是从人造林左边的一条小路绕过去，到了林中的联排小别墅。四周落雪，树结冰花。他们的房间是第一栋，王夫人亲自帮他们在前台办手续。大约王夫人追求一种在外如在家的气氛，别墅里只有三间卧室，老爹和二叔一间，三姑和奶奶一间，兄弟俩一间。

　　刘志驽终于得到机会，拉着王夫人的手眉开眼笑地说个不停。刘适择看了一会儿，见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密不容针，而其他人带着行李鱼贯进了卧室，便拿着房卡自行安排。

　　他分到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间，开门一片冷光清寂，一股似薄荷非薄荷的冷香直冲鼻尖。竟然是榻榻米，窗外是一片挂着白雪的松林。

　　如果说沂水温泉的度假大楼还是东北人跳一跳够得着的品味，这间清寂的榻榻米则远远超越了东北设计师的平均水平。刘适择暗赞一声王夫人有心了，放下行李，开始整理打扫。过了好一阵，刘志驽终于和干妈王夫人说到满意，拖着脚，撞开门，一头倒上榻榻米，周围腾起一阵小小的灰尘。

　　他抱怨了一句“真tm低”，随即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一局一局玩个没完没了，游戏的我音效响彻房间。刘适择看了他几次，忍不住说：“你应该起来做点什么吧。”

　　刘志驽眼睛都不动地说：“这么小个屋几个人收拾才够啊？”

　　一听就是懒癌发作不愿意动地方，刘适择只好自己将瓶瓶罐罐分门别类地放好，刘志驽虽然没抬头，听见叮叮咣咣的声音也能猜到个大概，自言自语地说：“出趟门儿，跟开化妆品店似的。”

　　刘适择拿着消毒湿巾，无奈地摇摇头，擦拭着洗手间的门把手，刘志驽打完了一局游戏，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擦咋样了？”

　　刘适择把湿巾扔进垃圾桶，又抽出一张。刘志驽欠身眺望，见状大惊：“你要对这个门做啥？为啥消毒他？”

　　刘适择叹了口气，皱眉说：“这种卫生死角肯定要留意，不知道多少人用过了，你能知道上次住这房间的人洗没洗手吗？”

　　刘志驽敬佩地点点头：“我连自己上次上完厕所洗没洗手都不知道呢。来，给哥也好好擦擦。”说着伸出一只右手，食指勾了勾。

　　刘适择懒得理他，装作没有听见。刘志驽放下手，趴在榻榻米上仔细地端详着他。从微锁的眉头到挺拔的鼻尖，从消瘦的脸颊到抿成一线的嘴唇。

　　他真好看，每个角度都好看，每个神态都好看。居然能随着时间变化越来越好看。在高中和大专的校园里，刘志驽喜欢浓妆艳抹、对他崇拜的人；而刘适择是一个除了外表以外一无是处的书呆子，情绪冷淡得像块木头，时不时搞点惊人之举。现在他迟钝地明白了，这就是刘适择的本色，随着时间打磨渐渐清晰。

　　刘适择被盯得如坐针毡，说：“别再盯着我看了。”

　　“你好像真比以前好看了。”刘志驽感叹，“不是整容了吧？”

　　刘适择将湿巾扔进垃圾桶，直起腰，又去收拾其他地方，动作时衬衫从腰间松脱。刘志驽盯着他露出的纤细后腰，说：“你收拾得真彻底，王夫人应该雇你来当保洁。”

　　刘适择忍无可忍地回过头，说：“不干活就闭嘴。打你的游戏吧。”

　　刘志驽顿时来了劲儿，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朝他靠近一步：“上海小男人脾气牛起来了！世纪大突破啊！你都擦半天了，这屋就这么脏吗？”

　　刘适择本能地向旁边一让：“当然了，这里算民宿了吧，不擦干净了怎么在这房间住？我看你也够了，没洗手还拉着你干妈。”

　　刘志驽装出一副“竟然会这样”的神情，惊愕地望着自己的手，深沉地说：“我忽然觉得，不仅上厕所没洗，可能上次打完手#枪也没洗啊……”

　　刘适择皱紧眉头，说：“那你快去洗啊。”

　　刘志驽抬起头，严肃地说：“如果我不洗手，你会把我的手砍掉吗？”

　　“……”

　　刘适择朝他伸出手，“刀给我，现在就给你砍下来。”

　　刘志驽突然出手，抓了一把他的裤子拉链，笑嘻嘻地说：“怎么，嫌脏？那把你自己的**砍了吧！”

　　刘适择简直想和他拼命，一张脸却不受控制地涨得通红。刘志驽放声大笑，一步窜到房间门口，故意用右手握着门把，像拧摩托车把手般拧了两下。说：“哥，你这表情，哇塞，纯情小天使啊。该不会你一大把年纪还是处吧？”

　　刘适择朝他猛冲过来。刘志驽一秒钟打开门冲出去关上门逃之夭夭，只留刘适择一个人站在门里咬牙切齿。拉链部分依然有奇怪的包覆感，好像刘志驽的手还在那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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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家族群里的消息，刘适择前往联排别墅后的休闲厅。刘志驽已经到了，看到他，朝他笑容灿烂地挥了挥手。刘适择真想装看不见，可惜他不能这么放肆。取了一个托盘，眼角扫到刘志驽在偷笑。

　　刘适择拿了托盘去自助区取东西吃。有人在他后背轻轻点了两下。

　　刘适择以为又是刘志驽，怒气冲冲地转过头，视线平齐处却空空如也。他低头一看，一个女孩子仰头对他笑着，笑容灿烂得如同新垣结衣的翻版，颧骨上的肌肤亮得发光，眼角折出两条深深的笑纹。

　　刘适择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黄如琪？”

　　“嘿嘿，我就觉得是学长嘛。没想到果然是学长啊！这么巧？咱们居然在同一个地方相遇了！”黄如琪忽然沉下脸，“喂，学长你该不会是跟踪我吧？”

　　刘适择嘴角抽搐。这世界真的这么小吗？一直被众人嚼舌头的无关群众出现当了主角？

　　他苍白无力地挤出一句：“没有，真没有。”黄如琪鼓起脸，显然完全不信，又挑了挑眉。

　　“没有吗？哎呀，那就是绥吉太小了，我们没在商场遇到，没在饭店遇到，倒是在这么偏僻的度假区遇到了。我爸爸妈妈也在，过来打个招呼吧？”

　　也不等刘适择回答，黄如琪转过身，朝另一张桌子挥舞着手臂，回手一把抓住刘适择的袖子，带他走到桌前，为桌边的中年男女做了介绍。

　　显然黄如琪在家里经常提起他，黄家父母一听他的名字，都“哦”了一声，大加盘问，要么是把他当成了乘龙快婿，要么是怀疑他对黄如琪图谋不轨。刘适择回答得心塞不已，一抬头，刘志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动售卖机前，装作选饮料的样子，实则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刘适择暗骂自己脑袋发晕，转过来说：“我爸爸和亲戚都在，大家认识一下吧。”

　　双方长辈气氛极热烈地会师了，互相介绍寒暄，又问来历。原来黄父是市里的领导，黄母是王夫人的初中同学。又说起来，认识人越来越多，简直像在地里挖土豆，一鍬下去带起一大堆。大家都感叹世界真小，不知不觉地把刘适择和黄如琪挤到了外面。

　　刘适择一抬头，和守在外面的刘志驽四目相对。爱凑热闹的刘志驽居然没挤进去自我介绍，而是冷冷地审视着他。

　　刘适择默默地转过头，被弟弟注视的半边脸热得要烧起来。

　　“原来这就是适择的女朋友啊。”人群中三姑的尖声脱颖而出，“长得可真是太漂亮了，黄姐你可太会生了，这花容月貌，咋没去当明星呢！”

　　刘志驽的脸色无法控制地沉了下去。刘适择尴尬地挠了挠鼻子，说：“不是，唉呀，三姑你……”

　　黄如琪嫣然一笑，清脆地补充：“以后的事情可不好说，我还要继续考察学长的表现呢。”

　　刘适择眼前一阵发晕。黄如琪已把攻击目标转向刘志驽，笑吟吟地说：“学长家的人都好帅，你弟弟比你还帅。不过看起来，弟弟比哥哥更像哥哥，是不是呀？”

　　刘志驽迅速镇定心神，也朝她笑了，眼角和嘴角同时荡起薄薄的笑纹：“对呗，我比我哥可成熟多了，你要不要试试？”

　　黄如琪的笑容稍微消失，拿不定主意自己是不是受到了骚扰。刘志驽乘胜追击，一拍刘适择肩膀，说：“我就知道我哥有个女朋友，他都不肯承认，咋回事啊，现在人都约到面前了，还不肯承认吗？”

　　刘适择长叹一声，说：“学妹啊……你这样说，不影响你自己以后找男友吗？”

　　黄如琪转了转眼睛，说：“我说什么了？只能学长考察我，我就不能考察学长的表现？”

　　刘适择抬手按着眉心，说：“咱们谁也别互相考验了。你快去享受你的温泉吧。这一天，唉。”

　　黄如琪瞪了他一眼，又附赠一个笑容，挤到黄母身边，甜甜地抱住了妈妈的手。黄如琪家长已经吃完，刘家还要等两个小家伙吃饭，遂互相握手告辞。

　　刘适择朝他们苍白无力地挥手。黄如琪的父亲意味深长地盯了刘适择一眼，搂着女儿的肩膀离开了大堂。

　　“小姑娘真挺不错的。”二叔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说。

　　刘适择垂下手，忽然发现大家都盯着他看，一怔：“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此刻亲眼见到黄如琪的冲击已经过去，刘志驽已经镇定下来。之前有事没事就拉扯着黄如琪，把她当话题，是因为没想到确实有这么个人出现。现在黄如琪俏生生地站在这里，还笑嘻嘻地，整个人洋溢着青春学霸的气息，年轻得莫可逼视，刘志驽心口一阵一阵地发酸。

　　他重复了一遍二叔的“小姑娘真挺不错”，嘴角噙着笑意，眼睛里却没有笑容。

　　刘适择不快地瞪回去，说：“她当然很好了。”

　　看见刘适择生气，他的心情就变得很好，笑吟吟地说：“大过年的怎么这么大火气？上海人忌讳真多啊，我背后夸她好都不行。”

　　刘适择在心里咕哝了一句“别对着我夸她好”。二叔说：“吃饭吧。适择，你不是还没吃饭吗？这边早餐做得还挺有意思的，样数还多，做得也好，还做西餐了呢。”

　　刘适择哪还有心思吃饭，随便吃了几口，看长辈们似乎还在讨论黄如琪，一阵心塞，连带着食管都塞住，站起来说：“我吃饱了。你们都等我吃饭，那多麻烦？我再喝点饮料就行。”

　　他朝自动售卖机走去。刘志驽跟在他背后，笑着说：“光喝水就能喝饱啊？”

　　刘适择总算找到一个机会，弯腰从机器下方拿出加热的罐装咖啡，说：“跟你在一起气都气饱了。”

　　刘志驽哈哈一笑，对刘老板说：“看你儿子多厉害，不用吃饭，吃气就能饱，再听点有营养的话就更好了。真好养活嘿！”

　　刘适择怒气冲冲地打开咖啡，一饮而尽，喝到最后被咖啡呛了一下，吭吭地咳嗽个不停。刘志驽靠到他旁边问：“你真的吃饱了？”

　　刘适择憋住一口气，对他说：“滚。”

　　刘志驽压低声音，说：“放心，没吃饱也没事，我肯定会把你喂饱的。”

　　刘适择顿时涨得满脸通红，怒视着他，鉴于刘老板在前面，投鼠忌器不敢瞎嚷嚷，只好压低了声音：“你再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把你宰了？”

　　刘志驽笑嘻嘻地说：“来啊，咱们东北人说话算话，说宰了我就宰了我，你啥时候来，我等着。“

　　刘适择怒道：“你不嘞嘞能死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贫。”

　　刘志驽深情地笑了，手绕过他后背，在他臀上不轻不重地一捏，低声道：”刚回家那会儿一幅大城市精英样子，拒人千里。现在才像咱们自己家里的人。你还是说东北话的样子最可爱，我认了你这个哥！”

　　刘适择一抖，夹紧后背，骂了一句“可爱你妈”，刘志驽胸有成竹地回答：“我妈就是你妈，大年初一就骂自己妈，上海人完了！”

　　刘适择抬起头，恰巧看到刘老板偏过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眼神里明确无误地写着不耐，深深吸了一口气，刘适择抬起头，恰巧看到刘老板偏过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眼神里明确无误地写着不耐，深深吸了一口气，追上刘老板。刘老板看看他和他身后笑嘻嘻的刘志驽，说：“小黄不错啊。”

　　刘适择暧昧地点点头。刘老板说：“大家都挺喜欢小黄的。你以后娶了小黄，在上海安家？”

　　刘适择张口结舌，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爸，我跟她不是那种，男女朋友，或者发展成结婚的关系。我们就是普通的校友。小黄爱开玩笑，其实她看不上我的。”

　　刘志驽也帮腔：“对，爸，小黄那叫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跟我哥在一起太委屈她了，我哥……”

　　“你闭嘴。”

　　刘老板声音不大，蕴含的怒气让奶奶都回了头。多年来，刘适择还是第一次看到刘老板发这么大的脾气，就连刘志驽都惊了片刻，瞪着眼睛，没有立刻想出油嘴滑舌的回答。而刘老板还没说完。

　　“你和白晓妮分手，我都跟着丢人！不让你和她处对象，你非要找这么个女人；让你和她结婚，你又闹离婚！现在还管上你哥的婚事了。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要干啥？”

　　刘志驽想说什么，终于闭上了嘴。刘老板重重地向前走去，又回过头，说：“我不想再听见你们胡作非为了。该结婚都快点结婚，别一个个的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