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眼》计骨算香

9、小神仙和小仙女（九）

　　“切，一点儿都不禁打。”吴培力无趣地咂咂嘴，慢悠悠起身旁边提来一桶汽油。他要将这里烧成一片废墟。毕竟，扮演一个被害者更容易博得同情，更可况眼下有一个再适合不过的替罪羔羊。他拧开盖子放在沈闻意身旁。布置好一切。然后他蹲下身来，从身后摸出来一把匕首，昏黄的灯光下银光闪闪，他捏起沈闻意的手臂，用刀背在上面来回比划了几下。

　　“无聊透顶”，说完这句，吴培力按住她的脉搏准确无误地割了上去。

　　就他洋洋得意起身时，身后的卷门“彭”地一声被推到顶。

　　“不许动！”冲在最前面的楚昕双手端着手枪在胸前，大声喝斥。

　　狡猾的吴培力条件反射地探身想要掐起沈闻意的脖子做人质，然而楚昕比他更快，吴培力还未碰到沈闻意的汗毛，楚昕已经跃到他面前，将沈闻意完全护在身后，手枪甩出去老远，双手握上吴培力持刀的右臂用力，一递一收，咔嚓一声利索地卸下他一条臂膀，制住了他。二师兄来不及夸赞自家老大的身手，慌手慌脚脱下外套包住沈闻意的胳膊，用力地按着伤口止血。

　　“来个人开车送医院！”楚昕吼道，然后将吴培力铐了起来。

　　人民医院急救室外，出警的队员们手忙脚乱，楚昕队长也是心如乱麻。他掏出一支烟想要冷静点整理自己的思绪，二师兄用他肥硕的…手指拦住，他指了指墙上，此处禁烟。约摸等了二十分钟，医生终于出来，表示小姑娘长期休息匮乏，现在惊吓过度，又流了那么血，需要睡一会，伤口并无大碍。

　　楚昕点点头对二师兄道：“朱潜龙，你在这看着，等她家长来。”

　　自从车上楚昕接了那通诡异的电话，便如神仙开挂般地带着一众小弟上天入地，从吴培力的公寓杀回了酒吧街彩虹界，甚至精准无误地摸到了隐匿在小巷后的地窖。疑案告破本是大快人心，依照楚昕的套路，这会儿应该是陷入自我陶醉，骑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一张英俊浪荡的脸蔫儿了柿子皮似的又皱又黄。

　　眉毛已经从两条纠结的蚯蚓拧巴成两条蚯蚓干了，二师兄腹诽，可惜心有疑而气不足，这会楚队长已经叫上了他的大名，朱潜龙哆嗦了半天愣没敢开口问出了啥事。

　　楚昕先开口打破诡异的沉静：“我先走一步，吴培力有人看着，沈闻意家人来了你就回局里吧。”

　　“好嘞！”二师兄天生乐天派，真凶在手，祖国的花骨朵好好地躺在里面睡觉。他一身轻松。

　　楚昕说他先走一步，还真没有走很远，他穿过门诊楼大步流星地去了住院部。

　　像是已经预料到他的到来，杜芷一人在病房端坐在轮椅上，正对门口，如临大敌。楚昕敲开门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副景象。

　　他径直坐在杜芷的对面。

　　楚昕道：“你欠我一个解释，合法的解释。”怒意明显，可他克制不住。

　　杜芷心想，这么快就公事公办了。

　　楚昕发现自己无法将自己对付当事人的那一套用在杜芷身上，不敢带着恶意揣度他，更不愿用审问凶手的那一套试探他。

　　对面的人显然不太想说话，楚昕语调上扬逼他开口：“嗯？”

　　“你让我等你，我便一直坐在这里等着。”杜芷开口。

　　楚昕内心暗暗骂了一句“我靠”，声音不由自主地软下来：“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沈闻意被藏在彩虹界？甚至还知道那里藏了一个地窖？”

　　“原来那个女生的名字叫沈闻意，’初闻不知曲中意’吗？”。杜芷笑着问他：“如果说我不认识她，你相信吗？”

　　楚昕心里无奈地叹息，到底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啊。可是终究是没狠心拿这话刺他。他凝视着杜芷，郑重地：“只要是实话我就相信。”

　　这就是在绕弯子了，又把话匣子丢回去。杜芷也不着急，继续温和地看着楚昕：“那全要仰仗警察先生的判断力了。”

　　他认真地解释：“我并不认识这个女孩，甚至不知道她与冯里的死亡有关系，我能告诉你女孩身处危险，以及猜出酒吧低下还藏着一个地窖，靠的是科学技术。”

　　楚昕:”……”

　　杜芷看着他一脸问号还强装镇静的模样，突然觉得难以启齿的话也可以轻松地说出来了。

　　他一边打量楚昕一边继续：“现在维持社会治安，管理公共秩序，甚至你们警察取证抓捕，效率大有提高的原因，莫不过是因为一样科学技术的普及——监视。”

　　没错，上至高档商场下至小商小贩的杂货铺，在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人们在摄像头下暴露无遗，就连公共厕所门口也逃不过。

　　“数不计数的摄像头联系起来就是一张网，人们工作生活的轨迹拼凑整合就是一张独一无二的地图，有了这张网和万能的地图，想要窥探一个人的隐私轻而易举。”杜芷嘲笑道。

　　楚昕皱眉，正欲辩驳。
　　杜芷抢先一步：“先别打断，听我说完。可是你知道吗，窥视一个普通人，只需要一台监控摄像仪就足够，并且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知道我的所有底细，应该清楚我是计算机专业。计算机世界追本溯源，只有0和1，这是世界上最纯粹直接的语言，而这如何运用这门语言，恰巧是我最擅长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杜芷的语气中透不出一丝得意的意味，反而十分落寞。

　　“当初冯里在我面前不小心露出马脚，让我发现这个人恶心又龌龊。为了蝇头小利，便抛弃底线，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诱骗未成年人拍摄大尺度照片，然后转头卖给和他一样恶心猥琐的人。我…我偷偷地黑进了他的手机。很不可思议吧。实际上，黑进一个人的手机比黑他的电脑要容易得多，手机比起电脑更加直接地暴露一个人的生活，短信聊天记录、邮件往来、甚至他的电话也可以实时监听，只要信号畅通无阻，实时获取位置并非难事。”

　　“可是我越往深处探究，越发现事情不简单。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越过法律的底线。当我听到冯里给那个男生打电话时，才知道他是一颗十恶不赦的毒瘤，居然对一个男生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杜芷紧紧咬住下唇，血丝顺着泛白的唇角猝不及防渗出来。

　　楚昕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急忙扯了一张纸巾轻轻地蘸上去，“好好交代情况，干什么自残？”他手上还在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嘴上追问：“那为什么当时不报警？”

　　杜芷扯起嘴角：“且不说我来不及保存这些音频作证据，即使我有证据，我报警了又怎么样？我连那个男孩儿姓什么都不知道，最多会被当偷窥狂拘留起来。说不定还会治我一个扰乱公共社会安全罪。”

　　楚昕轻轻地帮他揉了一下嘴角，干燥温暖的指腹在柔软的嘴唇短暂地擦碰停留，一瞬间两人同时感受到属于对方的温度，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杜芷觉得这个动作实在过于亲密，不自然地躲闪过去。

　　“于是，你想要设个圈套让他自掘坟墓是么？”楚昕问。

　　“并不是”，杜芷道。

　　冯里曾在那家‘彩虹界’和别人聊天，那天也许是酒精作祟，他竟明目张胆地出卖了自己的秘密，原来他的客户不满足于“眼瘾”这么简单，开始和这个酒友合作线下关系。他还向对方炫耀自己有个U盘，里面记录了他的商业机密。而所谓的“商业机密”，就是“软硬兼施”，诱骗未成年男生进行 “色*&情交易。” 冯里将每一个光顾自己的客户都整理得详细有序。

　　杜芷认真地：“那个时候我只确定和冯里牵线勾当的人去过‘彩虹界’酒吧，却不料这个人竟然是酒吧的老板。那时候我模仿他客户的口气写了一封匿名信给冯里，假装好心提醒对方，他的朋友想要独立门户，私吞客户源。我是猜想这样激怒了冯里，电话也好当面对质也罢，只要他能去找个人的对质，那个人的姓名也就昭然若揭了。”

　　听到这里的楚昕偷偷舒了口气，一颗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被卸了下来。自从上午杜芷那个惊心动魄的电话后，他一直在焦灼痛苦地纠结与猜测。比如是否杜芷早就预料到冯里的死亡甚至沈闻意被劫，但却有意知情瞒报；袖手旁观，甚至害怕杜芷会如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一样处心积虑利用沈闻意和施河借刀杀人。理智和逻辑已经通通都去见鬼，他自知深深地迷恋上这个人，在爱情与现实胶着中无所适从，唯有内心默默祈祷，请上天偏袒自己的内心，不要毁掉自己的希望与热爱。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那些五花八门的脑洞，真的都是臆想，太好了！

　　实际上冯里去找了吴培力“协商”。两个人在昏暗无光的地窖里大吵了一架。如果仔细研究，那封邮件漏洞百出，可是冯里怒极攻心，他气得将手机直接摔在地板上，身无一物地去找了吴培力。结果两人不欢而散。而这出“反间计”，不管杜芷是否故意为之，终究是促成了吴培力对冯里下手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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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账更得有点着急， 今天在展馆忙活了一整天，九点半才到家...
明天会做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