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眼》计骨算香

8、小神仙和小仙女（八）

　　会亮隔着单面玻璃看着审讯室的施河，他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楚昕缓和了神色：“但是你不舍得让她动手，对吗？”

　　施河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楚昕道：“只是猜测，当我将受害人被肢解的切口照片摆到眼前，她一脸惊讶和惊恐，吓得连多看几眼都不敢。想必是当时天太黑，即使她帮你掩埋了尸体，可若不是亲自动手，估计连自己手上搬着的是胳膊还是腿都看不清。”

　　施河回答：“没错，就是这样。闻意举起来斧头准备动手，可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明明这都是我自己作的孽，她已经为我付出够多了。”如果当时他真的让沈闻意砍下去，沈闻意的未来将会……沈闻意再也没有未来可期。

　　施河道：“闻意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干净纯洁的女孩，天真可爱，却不愚蠢幼稚，她那么好，唯一的不幸就是认识了我。”

　　楚昕问道：“所以你伸手拦住了她？”

　　施河点头，反正自己已是罪恶满盈的杀人犯，不差再被冠上一个“变态”的罪名。更何况，那是他的白月光，她是圣洁单纯的，绝对不允许这个恶人的血玷污她的手指！

　　沈闻意将斧头高高举过头顶，决心砍下第一刀，施河从身后伸手抱住她的腰，阻止了她，已经生钝的斧刃竟然严实地卡在天花板上。

　　“你转过去，”施河带着哭腔绝望地对沈闻意：“让我自己来，但是你得先转过去。”

　　“这就说得通了，现场的木屋房顶上有一截木头断开，根据断痕判断，是外力砍断所致。”楚昕道：“沈闻意的身高矮小，高举一柄长斧正好够得到。”

　　“对，从开始到结束，她一直背对着我，一声不吭，我说‘好了’，她才转过身来。”为了尽量不让尸体被发现，他们特意将手掌和头部留在无人问津的破草屋，而将其他部分抬到山上藏了起来，这样即便警察发现了尸体，也能混淆视线。

　　早上的太阳透过铁窗斜斜地洒了进来，投射在冰冷的审讯桌。施河在光影下摊开手掌，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双目空洞，只看得见麻密的尘埃被肆无忌惮地暴露在一束束光线下惊惶不安，漫无目的地飞舞逃窜，他想，这数不计数，飘忽不定的污浊里，有一粒是自己。

　　楚昕伸出食指扣敲了敲桌角，将施河拉回现实。

　　他无法不打断施河，因为从头到尾，施河也好沈闻意也罢，两人从未提到过投毒，法证科的鉴定书白纸黑字地写着：“中毒身亡。”
　　楚昕问：“你一个人是怎么放倒冯里的？”他说：“即使是你，和一个身高一米87的体强力壮的中年男子单打独斗也非常吃力。”

　　施河不以为然：“可是我一脚就将他踢倒在地，然后他就一脸痛苦地哀嚎着，站不起来了。”

　　“所以你们并没有使点其他的手段？比如借助外力，用点药把人放软了再说。”楚昕“循循善诱”。

　　“不可能，我们没有这样想过。当时我们太幼稚，只想着把钱给他，就能把东西拿回来。”施河激动得声调都变了，反驳道：“即使我们这样想，也没有靠近他的机会啊！更如果可以直接用药晕倒他拿到东西，何必多此一举要把他给…给处理掉。”施河没有勇气直接用“分尸”二字。

　　楚昕眉头紧皱，果然蹊跷。施河一口一个“东西”，他试探地问：“你说的‘东西’，是指那些不雅照片吗？究竟你们在现场带走了什么？”

　　“冯里的包，里面有他冲洗出来的…我的照片，还有他的手机和电脑，具体有些什么我不记得了。”施河道，那些令他难堪与痛苦耻辱，在他匆匆一眼后便立即被锁了回去。仿佛这样能给自己找到一丝安全感。

　　这就对了！电光石火间，被拆碎的碎片严丝合缝地重新拼合在一起，楚昕豁然开朗。冯里喜欢用胶片拍摄，专门在家中设计了暗室用来冲洗，但现场勘查时，根本找不到任何底片胶卷的痕迹，摄像机被盗还说得通，但是什么样的贼会居心叵测地搜查边边角角，带走所有胶卷与底片？

　　而冯里服毒的时间，正好与在酒吧喝酒的时间相吻合！酒吧店老板刻意隐藏了自己与死者的交情，他才是嫌犯！事不宜迟，楚昕立马起身准备亲手缉捕重大嫌疑人。施河见状，突然激动地喊道：“闻意，她还在么，可以让我看她一眼吗？”

　　楚昕到底还是生了恻隐之心，对外面的会亮挑眉示意，让他将沈闻意领过来。

　　“可…可是沈闻意同学已经离开了啊！”会亮结结巴巴：“她说，她觉得有点累，想回家休息一下，我，我就找了一个师姐开车把她送回去了。”

　　楚昕咯噔一下，大感不妙，他焦急地追问施河：“冯里的东西，你们放哪儿了？”

　　“我交给了闻意，她执意要亲手将这个秘密藏起来。”施河回答。

　　楚昕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会亮，你立刻和沈闻意父母联系，一定要把她看好了不要出门！”楚昕的命令掷地有声：“二师兄和我马上去酒吧街堵人，蛋蛋去查这个人的背景，我要连他的祖宗十八代埋哪儿了都查出来！”

　　大概楚昕的嘴开过光，一口毒奶，怕啥来啥。沈闻意被送回家后独自去了学校，临到午休时间没回家，校园里四处不见她的踪影。楚昕和二师兄带着一队人马杀去彩虹界，不想却两手扑空，一条铁链加一把圆柄锁头将大门锁得严严实实。蛋蛋眼疾手快地查到彩虹界老板真名吴培力，就住在酒吧街附近一所小公寓。他噼里啪啦地将到手信息反馈给楚队。众人火速调头前往吴培力的公寓。

　　楚昕坐在车里一路忧心忡忡，如果吴培力的真正目标是冯里的胶片，沈闻意很可能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楚昕一筹莫展，左手焦虑地抚摸在嘴角。突然手机好死不死地响起来，惹得他更加烦躁；可是当瞄到来电人姓甚名谁，立刻收手秒速划向通话栏，众人看着自己的上司一言不发地听完电话，狠狠地撂下一句话：“你给我等着！”

　　电话他的正是杜芷。

　　与此同时，沈闻意在黑暗中逐渐恢复意识，眼前一片漆黑，她分不清楚是已经瞎了还是已经到了黑夜。双手被牢牢困在胸前，她尝试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听到哗啦一声，是铁和石头敲打在一起的声音，——她费力地伸直身体，在自己的小腿徘徊摸索，在脚踝抓住了一个冷冰冰的铁环，是个脚镣。周围只有寂静与黑暗，她艰涩地开口：“有人吗！”，无人回应。大脑已经无法理智思考，只能恐惧地蜷缩着，机械地在脑子里模仿时针滴答走动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在心里数数。分分秒秒都是漫长难熬，可是转念又如恍然隔世。会有人来救我吗？难道这就是报应么？尔后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了她：当初施河被人迷倒，醒过来时是否如自己这般害怕无助？

　　就在此时，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一阵微弱的脚步声正靠近自己，越来越近。“哒”的一声，有人将锁打开，刷拉一声响，光芒从下而上照了进来，沈闻意得以“重见天日”，来人将卷帘门拉到一半便弯腰闪了进来，扭开昏暗的电灯，将铁帘子重重地甩回地面。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沈闻意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吴培力走近她蹲下，与她平视：“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沈闻意需要绝对的镇静：“这里是哪里？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吴培力笑着避开她的问题，只是从身后拽出来一个黑色的背包，沈闻意接着黄色的灯光认出那是冯里的背包，她一直将这个包藏在自己的家中，自己从未打开过。她没有勇气去面对照片上不堪的施河。思前想后了许久，终于决定交与警察。

　　吴培力伸手拉开背包问她：“你认不得我这张脸？看来你很乖，没有动过这个包”。

　　“不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沈闻意闭口不言。

　　被无视的吴培力并未被激怒，顾自低头东翻西找，搜出了冯里的手机。他给手机开机后认真地检查里面的内容，沈闻意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么，但是男人的神情告诉她自己甚是满意。

　　吴培力将手机收回在自己的裤袋。一把捞出来成沓的照片，刷刷翻开，突然停住，不怀好意地抽出来一张逼近沈闻意：“这次再认真看看，现在眼熟了吧？”

　　吴培力扦住她的正脸，逼迫她睁眼。

　　沈闻意被迫之下扫了一眼，眼睛慢慢放大，整个世界轰然坍塌！

　　昏过去的施河身上，一个男人□□地压着他，转过头对着镜头猥琐地笑，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吴培力带着报复的恶意：“小姑娘你抖什么啊？是不是很难过？”

　　沈闻意全身颤抖，害怕又恶心：“这里一股酒气，熏得我想吐。”

　　吴培力喜欢这种折磨别人的感觉，他感到痛快：“要不要和我来一次啊，这里又湿又暗，非常适合。”

　　沈闻意吓得低头不再看他。

　　吴培力不以为然，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冯里的背包上。怎么少了件东西？他抬头凶狠地吓唬她：“U盘在哪里？”

　　沈闻意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面前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吴培力咬牙切齿地：“小姑娘你横什么？电视剧看多了？”话音刚落他便扯着沈闻意的长发恶狠狠地撞向墙壁，沈闻意瞬间觉得昏天暗地，恍恍惚惚倒在地。

　　“既然你没有用了，那就先做掉你以免夜长梦多。”吴培力一脸厌恶，反手给了沈闻意两个耳光，这次沈闻意是真昏过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更文定时怀疑是否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