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眼》计骨算香

6、小神仙和小仙女（六）

　　楚昕被突如而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画圈，思前想后，又兴奋又紧张，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紧接着第二条新消息跳了出来：“如果是的话，烦请也顺路捎一个花瓶。”

　　花瓶是什么鬼？是在嘲讽自己虚有其表内在肤浅？楚昕来不及细想，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个字：“好。”

　　于是忙得连轴转的江永被楚昕单手摁到食堂，美其名曰：“午休加餐犒劳一下江大师。”

　　江永：“…现在是下午三点，是要下午茶么？食堂刷锅水管够。”

　　食堂老师傅乐呵呵地踮过来：“小楚啊，今天你咋又来晚了，没菜啦！”。

　　楚昕抖出一根烟递上去：“师傅您去歇，我们都吃过了。” 然后与江永面对面坐下讨好地：“嫂子最近还好吧？”

　　江永满目黑线，一脸问号：“我这忙着呢，您老能像个直男一样爽快好么？”

　　被怼的楚队长也不急眼，转了转乌眼珠：“有个朋友最近家里装修，我想弄个花瓶送他当乔迁礼物，图个喜头。嫂子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么？”

　　江永的老婆出身书香世家，气质古典，对玉皿瓷器颇有研究。时间紧迫，楚昕只能求助自家嫂子，求着推荐几个靠谱的店，总比自己一个两眼抓瞎的病急乱投医好。

　　江永不屑：“我还当是火烧眉毛了，非把我从办公室拽出来。”他点了点头答应，说道：“我下了班回去就跟你嫂子说，让她给你挑一个物廉价美又上档次的，肯定不局你的脸。”

　　楚昕一听着急了：“别啊，我这还真着急用呢，别等下班了，就现在您发个微信问问嫂子呗。”

　　江永疑惑：“怎么着，这么赶啊？总不能就要今天送出去的吧？”

　　楚昕像一只绝望鸡一样伸长脖子直点头：“真让你说对了，还就是今天。”

　　江永无奈地絮叨：“你小子怎么办事儿的，这种事情怎么不提前准备。我现在就跟你嫂子说，让她联系一下，送佛送到西，给你用烫金箔纸包好了整美了，送过来，总行了吧。”

　　楚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多不好意思啊，您让嫂子给个地址，我下了班自己过去挑就行！”

　　江永感觉自己捕捉到楚昕神情有些异样，据自己分析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满面桃花”，但是脑子里立刻把这个想法给枪决了。荒谬，这小子走夜路，这几年路上连个提灯的人都遇不到。更何况楚昕追求“知行合一”，那个人既要有能和他一起看雪看月亮的诗情，还得有能跟他一起白日宣淫的脸皮。简而言之就是“上得了厅堂，浪得了卧房。”这些都是玩笑话，
　　不过楚昕虽然年近三十，但是一直活得纯粹，遇不到合适的，也绝不会勉强自己。江永了解他的好兄弟。

　　在好兄弟的乞求下，江永只得当着面拨通老婆的电话，他的娇娘子十分给力，当即发给了他一家自己经常光顾的店，还贴心地附上店主联系方式，保证服务上乘，品相俱佳，价格优待。挂掉电话后，江永狐疑地望着楚昕：“你小子，送个小玩意儿怎么这么上心？该不会是有什么情况了吧？”

　　楚昕喜滋滋地加了店主微信，正在翻看各式花瓶的图案，心不在焉：“有什么情况我都第一时间禀报你。”

　　江永懒得跟他贫，只得摇摇头站起身回办公室。

　　临近下班,楚昕早早收拾好自己准备冲刺，这时江永急匆匆地闯进刑侦一队办公室，拦住门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会亮小天使帮忙顺气：“江永哥，你这种身体素质会让我有改口喊你大伯的冲动。”
　　江永无暇跟他打趣，只盯着楚昕说了四个字：“完全吻合。”

　　楚昕立即领会了他在说什么，二师兄随之跟着反应过来。单丹和会亮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老大和光头仔对什么暗号。

　　楚昕没做多解释：“没什么大事，就是一样早些收集的证物有了匹配，你们下班吧，二师兄和我处理就好。”

　　楚昕立即带着二师兄开车出了警局。车夫二师兄偷偷地瞄了他们队长好几眼，对方浑然不觉，正皱着眉头拿着手机快速地敲字。

　　杜芷这会儿坐在轮椅上，父亲杜友光自打外地回来就放下手下一切专心照顾他。病房里消毒水与小雏菊释放出来的味道掺和在一起跟毒气弹似的攻击着他嗅觉。小护士刚给杜芷收了针杜友光就手脚并用地把儿子挪到轮椅上，然后推到楼后小花园散散味儿。

　　眼看这夕阳渐渐靠近地平线，杜芷开口：“爸，天气有点凉了，我们回去吧。”

　　杜友光顺从地推着儿子回病房。乐陶陶地问：“儿子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爸爸去买。”

　　杜芷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今天没有什么胃口，您去吃点东西吧。我一个人单独在病房坐一会。”

　　他爸离开后杜芷坐在轮椅上对着手机发呆，突然腿上感觉到震动了一下，楚昕发了一条短信给他：“对不起，紧急情况需要加班，下一次加倍弥补，PS, 原来揣度喜欢的人的心思会让人如此忐忑游疑，迁延顾望。希望我的礼物你能喜欢。”

　　杜芷有些失望，但似乎又有些放松，他随手把手机扔回床头，身子倒回椅背上默默吐槽：“迁延顾望根本不是这么用的，文盲。”

　　楚昕和二师兄停稳了车，数着门牌终于找到了地址，楚昕微微叹了口气，按响了门铃。

　　“您好，我们是城东分局刑警，请问沈闻意在家么？”楚昕隔着一道防盗门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前来应门的正是沈闻意的妈妈，他们夫妻听说女儿出事了之后立即从邻市赶了回来。见来人是警察，立即开门将人给让进来。

　　“文意，警察叔叔来找你了，你快出来。”沈母一脸歉意地跟楚昕道歉，孩子自从出了那件事后精神不太好。没事儿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也不愿意当妈的进去。

　　沈闻意一声不吭地和父母坐在沙发上，一脸紧张。

　　楚昕开口：“上次见面时，你跟我说你是冤枉的，你不是凶手。”

　　沈闻意低头，一脸紧张。

　　楚昕轻声道：“其实我是相信你的”。尔后忽然提高了声音：“可是现在我需要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他掏出了法证科的鉴定书，沈闻意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照片，十分眼熟，那是她丢失的发圈。
　　沈闻意微微发抖：“你…你怎么断定这是我的？”

　　楚昕支起身体，手指头点着单薄的一纸文书，刷刷作响。他不无严厉道：“这发圈上的毛发，已经证实和你完全匹配，难道你想说，这东西是丢在大马路上被人捡起来故意栽赃嫁祸你？小姑娘，我劝你，不要想着跟警察钻空子。”

　　沈闻意突然抬起头凶狠地看着他，全身发抖：“钻空子？呵，我告诉你，冯里是我杀的，那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听闻此言的沈父沈母大惊失色，沈母直接跪倒在地，她双手掐在沈闻意削薄的肩膀两侧，哭着说：“女儿啊你在胡说什么啊？你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沈闻意深眸凝视自己的母亲，却死死不肯回答。
　　沈母只得转而求向楚昕和朱潜龙，她死死拽住楚昕的衣袖不放手：“警察同志，不可能的，我的女儿那么乖，善良又懂事，肯定不会是凶手啊，你们找错人了。”

　　沈爸爸惊慌失措地看向女儿：“闺女，你快点跟警察叔叔说实话啊！你要急死爸爸妈妈了！”

　　楚昕弯腰将沈母扶起来：“公道自在，你的女儿不是凶手，肯定会安全无事。” 他低头看向沈闻意：“我们单独谈谈，可以吗？是去警局还是在你家，你来选。”

　　沈闻意摇摇头：“我都承认我是凶手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楚昕示意二师兄，让他先将惊吓过度的沈父沈母扶到里屋顺气，好生安抚。自己则坐回在沈闻意身旁。

　　楚昕开口：“那就是在你家谈了。”

　　沈闻意背过身去默不吭声。

　　楚昕继续：“就先说说，你是怎么一个人把冯里放倒然后大卸八块的吧。”

　　沈闻意打了一个冷颤：“就…抡斧头呗，反正死人也不会动，你看过菜市场肉贩子杀猪么？差不多。”

　　楚昕笑了一下，环视了四周，目光停在了饮水机上。他咂咂嘴：“一路过来有点渴，小姑娘能先帮我倒杯水嘛？”

　　饮水机上的水桶已经空了，沈闻意起身取出纸杯时才意识到，她整个人直愣愣地僵住，迈不动步子。

　　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怎么了小姑娘，搬不动了啊”？而后楚昕收起说笑：“搬不动桶装自来水，倒是搬得动一米8高的壮汉，沈闻意你逗我玩儿的时候过脑子了吗？！”

　　沈闻意已经满脸泪水止不住的发抖。

　　“转过来！”楚昕一脸怒意，“你转过来！案发那天，你和冯里从酒吧分手后，你是怎么绕过去杀了他的？你什么时候杀了他的？”

　　沈闻意害怕地转了过来，努力平静自己的声音：“六点…六七点吧，谁能记得住这个。”

　　楚昕冷笑：“呵，医科大附属医院在城西，高峰到酒吧街至少一个半小时，所以你六点半还在医院给你奶奶拿药，然后立刻瞬移到酒吧街了么！”

　　听到这里的沈闻意如雷轰顶，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群警察真是狡猾，连自己去替奶奶取药这种事都摸了个清楚。

　　就在此时朱潜龙掐着楚昕的话尾巴打开卧室的门，扬手一掷，抛给楚昕一个黑色盒子样的东西—那是沈闻意的手机。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想要保护谁了么？”楚昕伸手接住手机在沈闻意面前晃了一下，放缓了声音，近乎慈悲地看着她。

　　沈闻意终于卸下了重担似的，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