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路》苓泷

40、偷情乌龙（1）

　　望着繁华如昔的街道，路天青从没想到自己还会回到姑苏城的那一天。
　　这几年，路天青路续接管了司明宇名下所有的产业，司明宇更乐得轻松作个甩手掌拒，经常调笑道：“果然吃软饭的日子好过。”惹得路天青哭笑不得。
　　日益显现出天才经商头脑的路天青除了将那些原先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外，还着手开创不少新路子，他把那几家京城最有名的绸缎庄与段氏鞋庄除了保留原有的只为皇亲贵族制作的那些高端精品店辅之外，把两个老字号融在一起创了新名字——路氏商行，本来路天青想沿用段氏的名字，司明宇却执意提了这个名字。
　　路氏商行除了供应衣衫、鞋帽、佩饰外，那些手饰、头花、胭脂水粉也一应俱全，但所有的材料却不是原本追求得精致高贵和繁复精细，而是更贴近普通百姓层次的舒适实用和价廉物美，当然就算如此，作为段氏的分支产业，他们的质量和裁剪还是远胜于其他同类的店辅。短短两三年间，这个字号很快就传遍大江南北，分店开到哪火到哪。路氏商行也就成了段氏产业中的一个口碑好、盈利好的新分支。
　　民间的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茗剑庐是何方神圣，但说起段氏皇族中出了位经商天才的传说，却是已被传得神乎其神。
　　路氏商行的第九家分店选址在了姑苏城。司明宇却因为还在闭关中没能陪他前来。
　　原本司明宇担心他会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让路天青等他出关后，陪他前来，但路天青却觉得没这个必要，自己先出了门。
　　这些年，他在司明宇绝对百分百的珍爱宠溺下，早变得从容自信了许多。这种小事他实在不需要司明宇为他操心太多，而且如今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再自卑害怕。
　　上午，为分店剪彩揭牌后，路天青就回到了租住的院落休息了一下，用了午膳后，便上街散步去了。身边仍是已经跟了他几年的子兆。
　　他租住的院落就座落在姑苏城最繁华的街道边，走出院落便能看到热闹的街景。
　　路天青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因为这些年保养得益、生活优渥，看着反而前几年更加年轻白净，而且一直在司明宇身边耳熏目染，周身气质也变得清雅温润，加上原来就英俊挺秀的子兆，这么出色的两个人走在街上自然收获了不少目光。
　　倏然，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声。
　　“臭/婊/子，老子/操/你是看得起你！就你这瘸子，还敢问老子要钱！我呸！”随着这个粗鄙无比的声音，一个粗眉小眼、满目凶光的光头大汉出现在前方拐角处，路人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纷纷躲闪到了一边。
　　身后一个模样瘦弱的年轻男人被大汉一巴掌打在地上，但双手却仍旧拉他裤角不放松，声音平平地说道：“这位爷，婊/子就要付了钱才能操得，您操/完了怎么能不付钱就走？”
　　那汉子挣了两下竟没挣开，一时怒火更盛，抬起一脚就踢飞那个年轻男人，啐了一口，“操你妈的！”转身长扬而去。
　　青年人被踢得口鼻渗血，试了几次才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面色平静而麻木地扫过那些路人带着可怜又鄙视的目光，但当他的目光扫到不远处的路天青时愕然瞪大了双眼。
　　路天青那猛然冰封的脸上也慢慢地裂开了震惊的神色，“安若？”
　　那青年——安若，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立刻惊醒过来，打量了一眼路天青的锦衣华服，脸上慢慢地泛起一种迷茫而羞涩的苦味，自嘲地轻轻一笑，转身就走。
　　路天青这才发觉他的左脚尽是跛得，一瘸一拐地朝着小巷深处走去。路天青怔了一下，下意识就抬脚追去，“你等一下！”身后的子兆也跟了上去。
　　小巷中的安若因为腿脚不便走得不快，被身后的路天青几步便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道：“安若，真得是你？”
　　当年，路天青在香花楼做管事时，安若和林风同是南馆的当家红牌，但是相比林风的处处作对，安若却与他感情深厚、私交甚好，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那位知府小公子提出要为安若赎身时，路天青非但没有故意抬高价钱，反而暗中塞了不少私房钱给他，真心为他能有个好出路感到高兴。可是今天，安若的模样却让路天青震惊之余，倍感心痛。
　　安若望着这个一直待他如兄长的人，同是风尘中打滚的人，他明白哪怕现在的路天青看着生活得不错，那很可能也只是表面而已。想当初，他听到路天青在香花楼出事后，曾想求着那位知府公子能出手相助，却只换来让他全身透凉、寒彻心肺的轻蔑地话语，“你如今进了府，就要知道如何守好规矩，怎么还想着与这种人有瓜葛？”
　　所以，他觉得路天青现在应该是也有了个好去处，而这样的自己实在没必要去让他心生不安、徒生烦恼。
　　“路大哥，好久不见。”安若假装神色自如地抬头微笑道。
　　路天青望着他，道：“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腿怎么会……”
　　安若淡淡地笑道：“没什么，从楼梯上摔下来跌断的。”
　　那位知府小公子本来就是妾室成群，为安若赎了身之后，也算是喜爱了一阵，但他那喜新厌旧的本性很快就让安若失了宠，一个失了宠的小馆在那群阴险狡诈的女人中更是生存艰难，一次他被人暗害从楼梯上给推了下去摔成了跛子后，知府的小公子就越发看他不顺眼，在那位知府调任离开时就随便找个了理由把他赶了出去。成了残废、又身无分文的安若只能沦落成街头的流莺暗娼。
　　路天青虽然不清楚真正的原由，但也能猜出一些。他拉着安若的手，转过话题道：“我就住在附近，去我那里坐坐，吃个晚饭，好吗？”
　　安若望着他，又望了望身后气度出众的子兆，犹豫道：“可以吗？招待我这样的人没关系吗？”
　　他的话让路天青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卑微而谨慎，忍不住心中一阵酸涩翻腾，温和道：“没关系。”
　　院落厅堂间，路天青看着只是狼吞虎咽吃白饭的安若，只是无声地拿起筷子夹了些菜给他。
　　安若吃完了碗中的饭菜，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碗筷，路天青问道：“够吗？再添一碗吗？”
　　安若顿了一下还是拒绝了，道：“不用了，谢谢。”他打量着这古朴精致的院落，道：“你住在这儿？”
　　路天青道：“只是暂住，过几天就要走了。”
　　安若神色间闪过一丝失落，喃喃道：“当年听说你出了事，我……我想帮也帮不上……”他轻笑一声，接道：“不过，你现在一定过得不错。我就知道好人有好报。”
　　路天青微笑道：“嗯……我成亲了。”
　　安若眼中划过喜色，由衷地道：“那真是挺好的。”他转头看了看渐晚的天色，很识相地站起身，道：“今天真是多谢了。时候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他偷偷地努力地看了一眼路天青，他知道今日一别，也许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这样的目光倏然让路天青想起了当年的晓秋，也是这样不舍地目送着他离开，然后，然后就……
　　路天青的心猛得一抽，他伸手握住安若的手，道：“安若，要不，你跟我走吧。”
　　安若怔住，这真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他能看得出路天青应该是跟了一个颇有地位身份的人，但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最是看不起他们这种人，能让路天青不介意他现在的落魄留他吃顿饭，安若已经觉得很满足。没想到，路天青会提出这样诱人的条件。
　　安若觉得自己应该要拒绝，又实在不忍拒绝，吞吞吐吐地道：“这样行吗？您的那位爷，和您家里的那些夫人会同意你收留我，我这样的？”
　　路天青没有注意他话中的歧义，只是笑道：“行的。现在，家里我还是能做些住的，反正我也缺一个贴身的小厮。”
　　安若的眼中闪出异样的光彩，反手握住了路天青的手，呐呐道：“真的？真的能留下我？”
　　路天青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点点头，目光温柔而肯定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