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の战斗》山梓

13、苍鹭洲的夜

　　Chapter 12

　　苍鹭洲。
　　大火帝国和教皇国的交界处，是大陆上出了名儿的“三不管地带”。走私，赌博盛行，被称作“天堂里的销金窟”。既有不输于各大帝国首都的繁华，又堆垒着滔天的罪恶与血泪。——事实上，哪一种繁华的脚下，没有踩着最卑微的群体的背脊呢？
　　Redemptio Club.
　　州郡里最高档的俱乐部，包厢里坐了三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其中神色最骄纵的一位，是当今州长的公子。作为州长老来才求得的儿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很容易就滋生出了一种并不高明的傲慢。
　　“砰——”
　　门开了，一个少女被两个大汉推了进来，跌倒在了地上。
　　诺尔.拉格，——州长的公子，勾起少女的下颔，笑着说：“怎么，还逃么？”
　　少女咬着下唇，明艳的脸上尽是屈辱和愤恨。
　　“不要忘了，在苍鹭洲奴隶交易是合法的。”诺尔说，“我买下了你，你就该要懂得一个下人的本分。”
　　“呸！”
　　少女狠狠吐了他一口唾沫。
　　诺尔脸色的笑意渐渐凝固了，既而消失了，代以圭怒的刻薄。
　　“小贱人！”他甩了她一耳光，“带下去，好好教训一顿！”
　　刚有大汉上前，一位公子哥儿就拦住了他，道：“二少，你动这么大肝火做什么？这可怜的小美人儿，教训一顿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那你说怎么着？”诺尔靠到沙发里，烦躁地说，“调教两个月了，半点儿长进都没有！”
　　公子哥儿神秘地一笑，“我哥从8号小世界带了瓶酒回来，号称‘神仙醉’，甭论谁喝了，都得神志全失。不如在这小美人儿身上试试？”
　　诺尔阴郁地扫了一眼那少女，还未来得及开口，少女就爬了起来，疯了似的撞开那俩大汉，往门外冲去。
　　“妈的！”诺尔低声骂一句。
　　“给老子把她抓回来，捆上了打！”

　　少女叫做虹，出生在大火国某个偏僻乡村。父兄好赌，半年前，将家产都输光了，便将她打昏了卖到苍鹭洲。几经辗转，落到了州长公子手里。
　　她知晓诺尔在这里有着怎样滔天的权势，没有人愿意与他作对。上次大火国的小郡王来游玩，对他也是客气有加。
　　苍鹭洲地下势力虬根盘结，州长大人是疏通这团关系的关键处，诺尔是他最宠溺的儿子，自然也就处处受到尊敬了。
　　可即使是这样，少女还是一次次拼了命地逃跑。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做谁的奴隶呢？
　　她怀着这样微渺的希望，和执拗的不肯屈服的心，冲出了门。只要下了楼梯，穿过人声鼎沸的舞池，就到达那阔大的金色旋转门了。
　　“砰——”
　　一颗灵药弹，穿梭而来，打入了她的腿里。此时她距离旋转门，只有一个把手的距离。少女跌倒在了地上，神情有些不甘。——再晚一会儿，她就可以冲出去了。混入人群里，诺尔要找到她就极难了！
　　“请救救我。”
　　她眼中有泪水溢出，“请救救我！”
　　观望的人群，很有默契地退了一步。在苍鹭洲，有谁会愿意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得罪气焰滔天的州长公子呢？
　　他们并非没有能力帮少女一把，只是经过了精细的盘算，所有人都认为没有必要。利益和风险是应该成正比的，在虹的身上，他们看不到利益。
　　望着追上来的大汉，少女的眼里，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绝望。
　　——她曾经那样热爱的人间，就是这样了么？
　　正在这时，旋转门被推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徐徐走了进来。
　　少女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拽住了那人的衣袍。
　　“请，救救我。”
　　那人低下头来，纯银色的发丝垂落。
　　“你是谁呢？”他问。

　　“我必将这杯子递在苦待你的人手中，他们曾对你说：‘你屈身，由我们践踏过去吧。’你便以背为地，好像街市，任人经过。”
　　木玉衡将La Biblia放下，感叹了一句果真是很难读的书，就有女声提示到站了。他挎上背包，随人流跳下了车。
　　远方高楼林立，“苍鹭洲”三个霓虹字，在浓雾里若隐若现。阴雨连绵了半个月，天空仍有一种压抑感。即使这样，城市仍在聚拢的层云下，张扬着它的华丽，和融汇了大陆最顶尖技术的梦幻景象。
　　木玉衡想到了某位室友的嘱咐：“到了地头上低调儿点，别招惹是非！”
　　据说是个有着很多地下世界大人物的州郡呢。
　　不过，木玉衡挠了挠头，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来找礼佩的！
　　林觉可在酒馆的诛心之问，让他辗转反侧了一宿。终于想明白了。
　　既然林俱生可以不顾世人的非议，一心追逐目标。自己为何不行呢？
　　——“要么平凡，要么伟大。介于平凡和伟大之间的，就是平庸。”
　　他来到了大陆，就注定了不会再有平凡的生活。可他的心，难道能甘于平庸吗？
　　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心中怀的应该是拿破仑式的激情和梦想。纵使为之赴死，那也是慷慨壮烈的，在通往王座的荆棘路上浴血奋战，在断头台上振臂高挥，不也好过苟且偷安的一辈子千万倍吗？
　　他做出决定后，就怂恿某只室友摆了八卦阵，探出了礼佩.侑兰的行踪。——他要正经儿地去向他宣布，自己会以打败他为目标奋斗！
　　“请问您要去哪里呢？”
　　中转站的服务员问。
　　“永嘉大道。”
　　——据说礼佩是去那里参加什么水系宝石的拍卖会。就是上次放弃的A级任务里的奖励，“水泽”，在《西荷谱》的宝石栏里排名第八。

　　永嘉大道，Redemptio Club.
　　州长公子倚在长沙发里，看着眼前的少年，心情有些复杂。
　　——一个衣着朴素，却做工精细，从举止间可以明显看出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刚才不卑不亢地向他提出，要带走那个出逃的少女。
　　他眼中有些揶揄，“你清楚我是谁吗？”
　　少年没有答话。虹在他身侧，有些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凭空一句话，就想从我这儿带走她，”诺尔说，“你当你是大火帝国的公主殿下呢，还是鹤引骑士团那位天赋异禀的少主？”
　　少年不动声色，“你将虹的契约交出来，事情就到此为止。”
　　“呵呵，”诺尔笑了，“口气不小嘛。本少爷都有些怕了呢。”
　　他神情一敛，“敢这样对本少爷说话的人，如今坟堆上都长草了。”
　　他拍了拍手，侍者将一杯红酒端了上来，又浮出了微笑：“不过呢，本少爷倒也不喜欢仗势欺人，你把这酒饮了，我就放了她。”
　　——正是那瓶“神仙醉”。
　　他的笑意里，掺着一丝阴郁。
　　“喝了，你就放了她？”
　　“本少爷也不想让事情闹大了。”诺尔眼眸微眯，“毕竟父亲大人，还在尊贵的教皇陛下那里，争取主教的位子呢。”
　　少年沉默。
　　半晌说：“我喝了，你要保证，虹曾经在你这里的事，不会被任何人晓知晓。她的名誉，不会受到任何损害。”
　　虹抬眸，“您……”
　　话音未落，少年已经一仰头，将酒饮尽了。
　　没有任何反应，脸都没红半点，依旧白皙极了。诺尔盯了他半天，终于忍不住拐了拐自家哥们儿：“说好的‘一杯倒’，神志全失呢！你他妈玩儿我？”
　　公子哥儿讪讪一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说不准这小子是个‘千杯不倒’？”
　　他们低声嘟囔着，少年却不耐烦了。
　　“契约。”
　　平静的声音里，似在压抑着什么。
　　诺尔把那公子哥儿狠狠责难了一番，才抬头：“什么契约？”
　　“……”
　　“我有说过，”诺尔懒散地往长沙发里一靠，“你喝了酒，就能把她带走吗？呵呵，你这小子也太天真了吧？我可是州长的儿子……”
　　他猛然住了口。
　　那少年正冷冷的看着他。
　　让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坠入了三九天的冰窖。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警兆。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少年说。
　　他眼眸里，不知何时流转出了淡淡的紫色。——一开始，分明是灰色！
　　紫眸，银发……
　　诺尔心中，忽然生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圣……圣……”他结结巴巴，什么都未来得及说出，就被笼罩在了刺目的银光里。
　　“末日天光，——神罚！”
　　在他失去意识前，那个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声音，冷冷地落下。

---

作者有话要说：　　La Biblia：《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