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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落幕 ...

  •   Chapter 10

      初秋的第一场雨,不知何时落下了。
      学生们聚精会神,任雨幕濡湿了衣袍。细密的雨,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凉意,打在深绿的草叶上,发出轻碎的声响。像山寺夜半的虫鸣。
      如此静谧。
      一如那个人的梦境。
      夏佐淡淡地看着。终于支撑不住,跪了下去。血,吐在草里,混在雨里。
      木玉衡仍紧皱着眉,他在梦里走过整个童年时代。有好有坏,可从那不安的神情上来看,总体上是沉重的。——火色四式,可怕之处,就在于能找出人心的脆弱之处,做出最有效的攻击。
      夏佐嘴角,轻轻牵扯出一个笑。
      由于低估了木玉衡,任他使出天赋本命技,夏佐才会受重伤。可他决计不会再让这种意外出现了。他很认真地想要赢。在所有关注着他的目光里,他必须要从容地为这场战斗勾出一个漂亮的结尾。
      “火色第二式,——燃魂!”
      抛出这样一个灵咒后,夏佐安心地闭上眼睛,昏倒在了草坪里。

      木玉衡陷入了一个漫长而黑暗的梦境。
      在他只能算短暂的生命里,曾目睹了许多次死亡。“燃魂”二字一出,这些记忆就蜂拥而上,将他困在一个冰冷的樊笼里,根本无法挣脱。
      母亲因难产而痛苦得扭曲的面容。
      医院里的一地血光。
      养父母车祸后残破的躯体。
      最后汇成孤儿院院长,临终前捧着自己脸颊的影像。
      “木木,你要记得,人生的旅途原本就漫长而孤苦。无论遇见什么,”这个信奉了天主教一生的老人说,“都不要去恨。”
      “你要去爱这个世界,无论有多少讥讽和嘲笑,你都不要灰心。因为纵使前路都是荆棘,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愿意伴你前行的人。
      “有一天你会明白,恨是为难自己。只有爱,才能消解痛苦。”
      ——他照着院长的话,做了那么多年;想要尘封的记忆,却一朝涌入心头。
      他用生命的前十年去体味了人生痛苦的本质,用一种天真烂漫的姿态,去面对每一个沉浮的日夜。可有谁知晓?他展现出的单纯和可爱里,沉淀了多少眼泪和孤独。
      “小木,小木!”
      有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呼唤他。
      他便顺从地醒了过来。
      风云暖有些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她的眼眶,还有些微发红。
      真好啊,木玉衡想。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三日后。
      校医院的病房里,林觉可专心削着苹果。套着病服的乌发少年,正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秋雨已经连绵许久,天空一派阴沉。
      “我放弃了。”
      他忽然说。
      林觉可手稍顿,抬起头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果然不是我能做的呢。” 少年说,“连夏佐都打不过,又凭什么去挑战众人仰望的圣子殿下呢?”
      ——虽然夏佐也受了重伤,可木玉衡能感觉到,那只是个意外。自己和他的差距,比展现出来的,还要大很多很多。
      “礼佩说得对,我的确太轻慢了。”
      少年自嘲地一笑,“被这样的我当做目标,于他来说,真是一种侮辱。”
      “小木……”
      林觉可略微动容。
      木玉衡朝他淡淡地一笑:“能够在合适的时候放弃,不也是一种勇敢的行径吗?”

      雨密密地下着,垂落的,灿烂而深重的紫藤花下,少年安静地立着。
      素撑着一柄绘了秾艳的古代美人的纸伞,向他走来。
      “夫人想见您。”
      她轻柔地说,“您最近在修行上的分心,让她有些担忧了。”
      礼佩沉默。
      半晌,他忽然问:“那个人……是怎么败了?”
      没有说是谁,素却已然了悟。困扰地一笑:“殿下,那并非您该关心的。”
      “素,你对我来说,和姐姐一样。”礼佩道,“不用称呼我为‘殿下’。”
      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样的称呼,他觉得那像一道无形的墙,将自己和真正的人间隔阂开了。
      素细腻的脸颊上,浮出淡淡的红晕。
      “他败得很惨,在医院昏迷了两天。老实说,他并不值得您关心。”
      礼佩的神情,在一瞬间似是放松了。又像带了点儿遗憾。可这种种变化中,总透着一种落寞。
      “这样么?”
      他最后只是说。
      素望着他,没有一丝波澜,却近乎于黯然的眸子,忽然生出一丝不忍。
      “您走后,”她到底说了,“他使出了天赋本命技,并且是完整形态的。”
      礼佩想了想,“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虽然木灵一脉很多年没出现过这种灵技了,可光凭这点,并不能说明他的天赋,足以弥补十多年的时光沟壑。”
      分明是这样说着,向来清冷的圣子殿下,却不自觉握紧了手心。

      新学期就这样在连绵的阴雨天气里开始了。
      大一新生的课排得很满,除了每日都有的专业课,还要在两年内选修完八门通识。木玉衡带着一种平静得出奇的心情,一头扎了进去。
      ——大概忙一些,就能忽视掉内心那种莫名的怅惘吧。
      和夏佐的一战,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木玉衡抱着书走在教室长廊上时,都能听见周围低声的议论。
      “这就是挑战赛上的那个新生了吧?”
      “对啊,金小侯爷都在他手下吃了亏!”
      “那是人家没认真,——若一开始就使出‘火色四式’,这家伙哪有机会?”
      “听说一开始是想挑战圣子殿下呢。”
      嘲讽,轻蔑,挑衅,探究的目光,从四周投来。没有半点掩饰,戳得木玉衡背脊骨生疼。但他并不理会,兀自在教室里坐下来。
      世上的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想。他为了一时的情绪,就轻率地发出挑战,于自己和对手来说,其实都是一种不尊重。自然需要被惩罚。
      “如何将灵力有技巧地释放出体内,就是本门课研究的中心。”讲台上,年轻女教师有条不紊地解释着,“也就是大家所说的灵技。”
      “灵技大体分为两类。一近身搏斗,二远程攻击。
      “举些大家比较熟悉的例子,水玉、火色四式就是很出色的远程灵技;风家传承千年的青萍剑法,则是有名的近身类灵技。
      “优秀的灵技,应该要能让人高效率地利用灵元素。”
      木玉衡低头做着笔记,思绪却飘远了。
      ——据说夏佐本身的境界,只能排在《东风谱》五十名左右。“火色四式”一出,木铎金色阁当即就调整了排名。真正的高手,都有代表自己的灵技。
      “但在这两类外,还有一种极特殊的灵技。即‘天赋本命技’。它完全靠体悟,不需要灵元素的积累。”
      “原本这种灵技是非常罕见的,可从点名册上,”她微微一笑,“我却发现,拥有这项灵技的同学,正坐在我们教室里。”
      议论声纷然而起。
      “木玉衡同学。”
      某人咬着笔杆子,眼神非常空洞。
      老师无奈地一笑,“——木玉衡同学?”
      “木玉衡同学!”
      “到!”
      少年“嗖”一声射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姿十分标准乖巧。
      ——天啊,才走了一会儿神,就被逮到了吗?
      “能为我们演示一下天赋本命技吗?”老师温柔地说。
      木小渣挠了挠头,“我……我其实不是很熟练。时灵时不灵的。 ”
      老师沉默了一下,才说:“想要打败侑兰同学,这样可不行啊。”
      仿佛有什么戳在了心里,木玉衡眸色一黯。

      夜幕降临,他一个人走在宿舍前的小山丘上。秋风摇落枯黄的草叶,淡白的月色,从层云后露出。他将书包放在一旁,在山坡上躺了下来。
      女老师的话,反复在耳边回响。
      ——她竟以为,自己还有追逐礼佩的勇气么?
      木玉衡苦笑。
      他曾那样狂妄地想要翻越一座山,可最后才发现,那是一座直冲云霄的山,峰顶在天上。欲登山者,会受到人们祝福。欲登天者,却会被看作疯子。
      “叮铃——”
      灵讯石响了,点开,林觉可的脸出现在光屏里。
      “小木!你咋还没回来?”
      “在外面溜达一下,怎么了?”
      林觉可弯着眼眸,“下周我们学院有个友谊赛,得两人组队。你来帮我吧!”
      木玉衡愣了愣。
      “可我才春绯境……”
      “拜托,有了天赋本命技,谁管你什么境界啊。”林觉可打断了他,“就这样说定啦!好好准备,拜!”
      木玉衡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答话,光屏就一闪,消失在了半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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