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棽棽深几许》容偊箬斓

1、桃花棽棽始盛开

　　春分刚过没几天，桃花便已开得夭夭灼灼。满树满树的桃花连成一片，环在永安城外，仿若云蒸霞蔚的仙境一般。
　　花开美极，城中百姓纷纷出城赏花游玩。即使这个国家已经苟延残喘，似已步入晚年，也丝毫不能阻挡他们寻乐的脚步。他们再也不能忍受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国家的衰败与外族的蠢蠢欲动，如同冬日里灰蒙蒙，阴沉沉的天，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悲伤。而春光明媚的日子似乎总能带来希望。
　　其实国家的兴衰与否，于百姓而言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们能否安居乐业的生活。而往往国家的衰落，带给百姓的不是家破人亡，就是妻离子散。
　　尹素看着灰蒙蒙的天，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天公不作美，今日定没多少人去赏花了。”
　　“公子，大皇子又差人送了些信来。”话音刚落，小厮便进了院子，恭敬地将信奉上。
　　尹素无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真希望我把手中的事处理完，天便晴了。”说罢接过信，转身进了屋里。
　　小厮并未接话，在尹素进屋后便退出了院子。
　　当尹素处理好琐事后，推门而出，发现已经刮起了风。春寒料峭，说得或许就是这样。冰寒刺骨，不可阻挡。尹素紧了紧身上的狐皮白裘，拿过小厮递来的暖手炉，吩咐他去让人备好马车。
　　“公子是有什么事要出去办吗？”
　　尹素微笑道：“难得有空闲，我想去城外赏赏桃花。”
　　“这般的天气……”小厮皱起了眉毛，“公子何不改日再去？”
　　尹素解释道：“今日才是赏花的好时候。过了今日，花遭风雪定然残败不堪，便不美了。且今日城外无人，还是清静些好。”
　　“可是公子……”
　　小厮还欲出言阻止，尹素抬起手阻止了他，“我不过是出城看看花罢了。”
　　小厮见尹素略有不悦，不再言语，躬身行礼退下。
　　马车备好后，天已愈发阴沉，像是要有大雪的倾临。
　　小厮坐在车中一直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尹素无奈只得开口道：“你不必担心。”
　　“可是公子这天看着似乎是要下雪了。”
　　尹素朗声一笑，“天早就变了，还怕它再变？你放心，我只是体质弱些，还没到风一吹就倒的地步。”
　　小厮弯下腰回道：“奴才来此之前，大皇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您的身体，奴才不敢松懈怠慢。”
　　尹素朝着皇城方向拱了拱手，“大皇子体恤，尹某铭记在心。”继而转过头又对小厮道：“我心中有数，你放心便是。”
　　小厮轻轻应了一声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一时车内寂静无声，唯余车铃阵阵，伴着嗒嗒马蹄声，穿过大街小巷，传出永安城。
　　车行至城外时，雪已下了不少。白雪欲化不化地积在枝头，覆在粉嫩娇艳的桃花上，竟是别样的美丽。
　　这种美丽，不同桃花本身的妖而不艳，而是在妖娆缠绵中多了一份清冷的脆弱，高贵的冰洁。
　　与枝头纯洁相呼应的便是地上的泥泞。雪花落地，霎那融化，水土混而成泥，不甚讨喜。
　　小厮撑起了伞，尹素在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忽然又觉得不畅起来，这样在风雪中飘摇的桃花，多像如今的燕国。
　　寒风凛凛，冰雪侵蚀，这是一种凄美更是一种悲哀。
　　尹素轻吐一口浊气，调整了一下心绪，赏花便赏花，想那么多做什么。或者自己真该如大皇子说的那般成个家了？或许有佳人相伴，自己便不会这般每日忧虑了。尹素苦笑一声，“人生真是寂寞……”
　　话音刚落，便见一抹红于粉白间翩然而过，格外地自在鲜活。尹素一愣，便听见了自己胸膛中的怦然心跳。
　　“那是位男装的女子吧？”尹素心中想到。在那刹那之间，他看见了她红衣的蹁跹，看见了如瀑黑发勾魂摄魄般的撩动，更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瑰丽娇颜。那是一抹跳动的妖娆火焰，于这番冰雪天地中灼灼燃烧，那耀眼的光芒便直直照进了自己的心中。
　　尹素情不自禁地迈开了脚步，急急朝着那道身影追了过去。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同于未下山前的悠然自在，不同于刚见桃花时的一时欢快，这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愉悦。
　　他不管脚下的泥泞是否污了衣摆，不管身后小厮的惊呼，不管两旁桃花的姿态万千，他只想追逐那抹鲜红，只想接近让自己的心极速跳动的火焰。她就像刺破了黑暗的光，就像在绝望中看到的希望，让人满眼都是惊艳与惊喜。
　　当他越来越接近她的时候，却又渐渐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自己的鲁莽惊扰了这安静的人儿。
　　她似乎在沉思，眼眸低垂，看着一朵花，迷离的神色从长睫的缝隙间隐约可见。
　　“这番美景，我也不比误入桃源的武陵人差了。”一声轻叹飘然入耳。那仿若仙去一般的声音让尹素心中一紧，急忙出声道：“此言差矣！”
　　这一声甚是唐突，终究还是将她惊扰。还未反应便是迎面的一拳，尹素急忙躲闪，堪堪躲过这一拳，不料接着又是紧紧逼来的一招，尹素再无力躲开，慌忙中高声道：“姑娘，且慢！”
　　“姑娘！？”
　　一声姑娘，不是女子般的娇柔，而是含着怒气的干脆利落。
　　尹素凝神看去，却惊呆在了原地！
　　这时身后传来车铃响动，一辆马车路过，驶向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