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鬼瞎瞎我们走！》鱼没有笑

22、二十一

　　穹顶一盏盏长明灯犹如星河一般，辉光点点。
　　宋青河同沧昱慢慢走着，见沧昱沉默，便小心翼翼开口道：“大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那么及时地来救我。”
　　沧昱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本君是神。”
　　……超级无敌自恋，宋青河暗自撇嘴。
　　沧昱又道：“但本君亦有猜不到的事情。”
　　宋青河抬头，静听其答。
　　“那便是你睡饱了三日还不忘出去勾引别人。”
　　宋青河一顿：“什么，我竟然睡了三天？”
　　再一顿：“什么，我出去勾引别人？”
　　某鬼叫苦连天：“哪有的事！”
　　沧昱神君道：“本君不听，休要狡辩。”
　　“……”
　　回到斩仙楼后，不等宋青河反应，沧昱便擅自将宋青河的魂魄提了出来，把一颗药丸塞进他口中。
　　“唔。”宋青河一阵咳嗽，咽下药丸，道，“大仙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不是想看见么。”
　　“我是想看见，可是这跟你……”
　　嗳，等等——他刚刚说了什么？
　　宋青河蓦地一怔：“你是说，吃了这个，我以后都能看见了？”
　　“只能微弱地看到一点，毕竟，你没有眼睛。”沧昱默默抚上他的额角，“不愿意么。”
　　怎么可能不愿意？五百年，这是他想了五百年的事情！
　　如若可以，现在他早就泪流满面。鼻子酸酸的，只可惜他没有办法哭。
　　“这是从太上老君处讨来的丹药，时效恐怕也只能维持几个月。”沧昱说道。
　　从得知宋青河失去双目那时起，沧昱就去找兜率宫的太上老君，老君纵是烧了万万年的丹炉，也未曾有人向他提出过这等荒唐的要求——眼睛如同媒介之物，天之梯，药之引，没有了眼睛，即使有六界仙药，又如何能视物？
　　他纵有千般说辞，奈何神君沧昱全然不理会，只长身玉立，眸光一冷，使这烧火的兜率宫如同落到了北寒极狱般，冷彻发肤。
　　淡淡要挟道：“若是老君办不成，天下便无人能办成，那本君也别无他法，只好日日往老君你府上坐了。”
　　那老君难得愁眉苦脸，却如同老树千年来攒下的纹路皱在一起，辛酸得很，抹下一把老泪道：“既是神君如此上心之事，老头我必当竭尽全力，只是，这一桩事毕竟难得很，还请神君再宽限几日，容我去采些珍稀药材。”
　　是以沧昱好歹拂袖离去，给这兜率宫还了一丝热腾生气，直至三日前老君仙风传音，说是制得了这天上人间独此一粒的红皮药丸，他才暂时离开屠劫郢都，前去离恨天兜率宫上。
　　据老君言，药材易找，药引难寻。既然是为无目之人寻可视之法，便要找一药引代替双目，他深思熟虑几日几夜，终于想起先前上神女娲补天的五彩石尚有残余，五彩石可造万物，是最好不过的药引。他取了五彩石一角磨成粉末混在了丹药之中，食之，可以短暂维持视力。
　　沧昱眼见时机成熟，在虚空中划了几道复杂的符咒，两指向宋青河眉心一指，咒文飞入宋青河眉心，光芒一闪，转瞬即逝。
　　宋青河呆呆伫立许久，缓缓地，眼前一片微弱的光晕若隐若现，待模糊感消失时，他看见了。
　　所有的一切，他竟然都看见了。
　　宋青河面无表情。
　　那些无边的漆黑陪伴着的每一天，他都曾幻想过见到光明时候的画面，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不知道原来所有的情绪都无法表达他现在的感受，喜怒哀乐全都化为一泉平静。
　　可是，宋青河知道他自己其实是激动的。
　　即使正如沧昱所说的智能隐隐看见，呈现在眼前的却是真的天，真的地，真的一草一花一木。
　　他木讷地扭动头，将一切细细地看着，这一刻，他觉得没有眼睛的那五年已经不算什么，这一刻，多少漆黑的回忆他都可以洒脱地忘记，只因这一刻，他看见了，看得如此真切。
　　那边站着一个人，白衣胜雪，黑袍如岩，斜飞入鬓的剑眉下一双凤眸深深地望着自己，宋青河不禁一瞬恍惚。
　　是了，这便是天地，这便是他。
　　红叶苦凝飞霜雪，而颜卿卿千山绝。
　　“大仙……”他缓缓抬起手，在沧昱的表情由默然转为疑惑，眉头蹙起时，才粲然一笑，“大仙，你竟长的是这个样子。”
　　恍若一抔春雨暖化末冬，繁花似锦。
　　沧昱的眸光在一瞬间柔和，轻声道：“看见了，便很好。”
　　宋青河道：“大仙，其实你真是个好人，遇到我这一条小鬼，不仅没有杀我，还救我性命，又是送我护心石，又是送我眼睛，我很知足，很圆满。大仙，青河这里谢过了，此次，就是豁上性命，我也会帮你抓住魏知泉。”
　　沧昱将他望着，神情是那般捉摸不透，许久才道：“嗯。”
　　宋青河实在是欣然，今天连这一个“嗯”字听在耳中都觉得格外的悦耳。已然忘记方才险事，走到窗前推开窗格，之间街市长明灯幽幽，头顶苍穹煞气郁结，呈现紫黑之象，然，好在由于万妖盏的缘故，上空中漂浮的灯盏犹如星辰一般，给这鬼魅的现象增添了一丝生气。
　　宋青河痴痴看了一会儿，蓦然转身同站在他身后的沧昱道：“大仙，再带我出去看看这万妖盏罢？我记得先前未能猜出你的法器，如今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糊弄了魔界的眼。”
　　沧昱笑道：“也好。”
　　信手向床榻上一指，辉光隐灭，展眼间便见一具身体躺在上面。
　　宋青河惊了一惊，走近时才发现那竟是由稻草扎成的“人”，身形轮廓倒同他的魂体相差无几。
　　沧昱道：“女子身躯总归是不方便，这具稻草人上施了法，你附身进去，每次可坚持半天光景，三个时辰后便再可进去，时日虽不长，也够你活动了。”
　　这稻草人是那太上老君觉得丹药炼得勉强，怕某神不满意，又整出什么久住兜率宫的幺蛾子，于是便顺道从南海那边拔走了几棵稻草扎出了这样一个身子来，算是讨好礼，没成想沧昱神君很是受用，手臂一展，丹药和稻草人一并卷袖子里，心满意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