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沧南少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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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轻点，疼……”
沾了血的纱布放置一旁几案上，装着小半热水的铜盆缓缓地冒着热气，透过上升的水雾看去，一旁的少年赤、裸着上身，长发拢到右边肩头，一条隐约冒着血珠子的伤痕从左臂划下。
他的脸色微微泛白，下意识地咬着唇角，额头上因为疼痛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屋内的轻香，郁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陆绎泽垂着眸子坐在郁殊的身边，从刚刚拆下的纱布的一旁拿起药膏，温柔又小心地为郁殊上药。
上好的灵药接触到伤口所带来的清凉之意让郁殊忍不住舒了舒眉头，随后伤口被触碰的疼痛又拉回了郁殊的神智，男人的手指带了薄薄的茧，划过皮肤时带起少年的一阵轻颤。
陆绎泽也是第一次为别人上药，动作生疏，难免有时候会忘记控制力度，弄疼了好几次郁殊后，渐渐地熟悉起来。
杀了朱霖的那天，陆绎泽把尸体送出琅嬛之后就闭门不见客无论是谁想进来都没有同意，尚若明丢了令牌，得知因为令牌的事情惹了大祸，也安安分分地呆着房内思过。
郁殊一边由着陆绎泽上药，思绪渐渐地飘回到几日前。
他见陆绎泽拒绝了好几次穆虚亲自或派人过来的询问，心中不解，忍不住开口询问：“师尊为什么不见？”
陆绎泽轻轻地看了郁殊一眼，又低下了眸子，声音平平淡淡，却是不答反问。
“殊儿，若是为师想让你与某个人保持距离，你会怎么做？”
“啊？”郁殊愣了愣，却是没有去问陆绎泽指的那个人是谁，他的心中也许有了答案，但是潜意识不允许他问出来，挑明来说。
只是……
“师尊让我做的事情总有师尊的道理。”郁殊弯了弯眸子，目光却是一片清明。
“我相信师尊，只是我会亲眼亲自去看待接触那个人，看到他是否真正的不好。”
郁殊在回答之前迟疑了一下，因为不知道这个答案会不会让师尊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明明有了前人的告诫，自己却硬是要撞一回南墙才罢休什么的……
“嗯。”
陆绎泽轻轻地应了一声，郁殊怔怔地抬头。陆绎泽却不再说什么了。
“嘶——”
伤口被陆绎泽又一次不小心地大力触碰到，郁殊疼的生理泪水都泛出来了，陆绎泽顿了顿，带了几分不明显的懊恼。
郁殊却没有多在意，他偏着头，一手拢着长发以防头发飘到伤口处，看向陆绎泽。
“师尊，那个……若明师侄……”
陆绎泽静静地看着郁殊，少年的脸色还有几分苍白，因为疼痛而眼角微微泛起不明显的红，看上去有几分脆弱和……漂亮。
陆绎泽失神了一刹，手指顿了顿，随后低着头放下了手中的药膏：“什么？”
郁殊轻轻地“咦”了一声，倒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师尊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有几分新奇，不过也没有在意，又重新说了一次：“师尊……若明师侄……你打算怎么……”
他停了下来，没有说下去，等着陆绎泽的答复。
陆绎泽轻而易举地看出了郁殊的心思，虽然心中有几分愠怒尚若明弄丢令牌以至郁殊阴差阳错受伤，但是大概猜出前因后果的他也知道这件事尚若明是被牵连的。
他看了看郁殊纠结的样子，伸手拿过新的纱布，不轻不重地提醒郁殊：“伸手。”
郁殊下意识伸手，动作的幅度没注意而大了下，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陆绎泽微微蹙了蹙眉，大手抵着郁殊的肩：“别乱动。”
郁殊“哦”了一声。
男人手心的温度毫无遮掩地透过肌肤传来，郁殊有几分不自在，却也是安安静静地让对方给自己缠上纱布，他盯着陆绎泽的动作发呆，冷不防听到陆绎泽开口说话。
“我已经通知他们今天过来。”
“啊？”
郁殊猝不及防地听到回应，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发出疑问。
“包括尚若明。”
“咦……”郁殊知道陆绎泽说的是什么了，也放心了下来。
“那个……师尊，前几天你不是说……那什么吗……”
“嗯？”
陆绎泽抬眸瞥了郁殊一眼。
“就是……如果让我疏远……”
“殊儿。”
陆绎泽淡淡地打断了郁殊的话，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认真而仔细，“你很聪明。”
“……”
“你自己能看懂，不必着急。”
郁殊低了低头，“嗯”了一声。
“你的实战能力太弱了。”陆绎泽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一边帮郁殊缠上纱布，一边淡淡地说，“过些日子，我打算带你出去历练。”
“哦……啊？出去历练？真的吗？”郁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来到这里十五年了，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乱花谷，还是瞒着陆绎泽跟着许不砚偷偷去的，早上去下午回的那一种，现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嗯。”陆绎泽也知道郁殊在兴奋些什么。他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这次朱霖的事件让他把这个想法提前罢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啊？”郁殊巴不得现在就收拾东西走。
陆绎泽停了动作，看了看包扎好的伤口，见没有差错才收回手，并没有回答。
郁殊没有得到答复，也不依不饶地缠着人，用着没有受伤的右手拉着陆绎泽的衣袖，陆绎泽见郁殊不安分，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把身旁自己之前解下的白色外衣披在郁殊身上。
“安分点。”
郁殊也知道陆绎泽在担心自己的伤，撇了撇嘴倒真的没有动作了。
他的衣服在换药的时候染上了一些血，也就没有继续穿，他和陆绎泽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穿对方的衣服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来了。”
“嗯？”
陆绎泽冷不防地开口，郁殊一头雾水地看过去，陆绎泽却没有解释，用手帮郁殊拉了拉衣服，把几案上的东西整理好。
郁殊懵逼地看着自家师尊的动作，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事实证明，他这次没有听错，不过一会儿，琅嬛主阁的门就被敲开。
“……掌门师叔，叶长老，路长老，触长老……”郁殊微微怔了怔，正要起来行礼，却被陆绎泽回身用手微微按了按。
在场的人也没有注意郁殊的礼仪问题，郁殊受伤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现在也不会专门去钻什么牛角尖。
“殊儿的伤可好些了？近日师弟闭门不出，也不让人进来，想来是挺严重的伤了？”
郁殊笑了笑：“不过是一些皮外伤，没什么。”
“这次殊儿可是立了大功啊，没想到在修为的差异下你也能……”
“师兄误会了。”
陆绎泽淡淡地打断了穆虚的话：“朱霖是师弟所杀，殊儿只是在战斗中被误伤。”
“……”
“……？”
郁殊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师尊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虽然知道自家师尊是为了自己好，不让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头又传出去，但是……
妈耶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穆虚的神色有几分僵硬，随后微笑着说了一句“是吗”便不再多言。
“师叔祖……小师叔……”
郁殊听到声音愣了一下，看过去才发现尚若明也来了，随后听到触司的怒斥：“还不快滚过去给殊儿赔罪！”
郁殊被吓得一怔，看过去才发现触司黑着一张脸。
触司为人敦厚温和，平日与弟子们还是与长老们都是不拘小节，从来没有见过他黑脸的样子。
能不黑脸吗？
郁殊的修为对上朱霖，那可是要命的事，因为自己弟子的失职，差点要了自己名义上的小师弟的命，这种事怎么不让触司大怒。
尚若明也知道自己犯的错，也不多说，直接就上前跪在了郁殊所在的榻前：“请小师叔责罚。”
郁殊抿了抿唇，下意识看向陆绎泽。
陆绎泽淡淡看着他，没有说话。
郁殊沉默了一会儿，尚若明也没有起来，没有人出声，都在等着郁殊的动作。
“师尊将令牌交给你，让你可以随意进出琅嬛与我作伴。”
郁殊垂着眸子，看不清其中神色，他面无表情，现在是真真切切像极了陆绎泽平日漠然的样子。
“你保管令牌不力，这是过之一。”
“令牌不见的当天你没有发现，直至第二天才发觉，以至处理的时间被延迟，这是过之二。”
“这两条是你的过失，你认不认？”
尚若明低着头：“弟子认。”
“令牌被盗，朱霖凭借此就可以进入琅嬛 ，说明令牌一物其实存在漏洞，这是师尊的过。”
众人猝不及防地听到郁殊提到陆绎泽身上去，都错愕地看了过去，陆绎泽的脸上神色浅淡，没有半分波澜，更别提是不悦。
“师尊认不认？”
郁殊看向陆绎泽，面上没有什么神色，眸子深处却带了几分少年故意的顽劣笑意。
陆绎泽没有回答，郁殊无趣地小幅度撇了撇嘴，继续着之前的话，回头的时候看到一群人看着他怪异的眼神，想到自己刚刚干了些什么，瞬间就定住了。
“两个过失，两个惩罚，你同意吗？”
“弟子并无异议。”
“一罚你带队恢复玄剑峰后山被火毁坏，未曾整理好的地方，仔仔细细检查所有的细节——那是你的不足。”
“二罚你日后上琅嬛的时候都要保证我的安全吧。”
尚若明怔愣地伏在地上，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有异议？”
郁殊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却让尚若明红了眼眶：“弟子并无异议，日后哪怕弟子死，也定会护得小师叔安然无恙！”
他以为他会被放逐，再轻一点就是再不允许踏入琅嬛一步。
他觉得郁殊应该大怒的，哪怕他不是直接害郁殊受伤的凶手，他的责任也不能忽视。与一个人性命攸关的事，他以为郁殊怎么样都会怒斥他。
哪怕他真的不是故意，真的不想让小师叔受伤。
“明日过来拿令牌。”
陆绎泽静静地看完郁殊的处置，冷淡地扔下一句话。
“……是！”
穆虚等人在一旁看着，也没有多说什么。
“今日过来琅嬛，除了看望殊儿和处理朱霖遗留下的问题，还有一事。”
路原在一旁轻轻地开口打破了气氛，郁殊看了过去。
“朱霖身上的紫魔晶石已经被毁，我派人查了一下，找到了一些内幕。”
穆虚没有开口，叶云昭和触司是突然被叫着跟过来琅嬛这里，不知道路原要讲的是什么。
“十二年前魔界新右护法魏崎，奉新王程焱之命追杀一个人，两方对峙在魔雾林中，最后魏崎用冥火火烧魔雾林，被追杀的人似是画了传送阵法，阴差阳错把紫魔晶石传到了小秘境中。”
“魏崎？”郁殊忍不住轻轻地“咦”了一声，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魏崎近日不是被昆仑落了面子吗？”叶云昭“啧”了一声，“那倒也是活该。”
“……”
——“……魏崎，对，没错，就是魔界右护法那个，和昆仑山对上了，然后昆仑大弟子慕无尘……好像是这个名字来着，和昆仑掌门慕恒，可是大出了风头……”
被叶云昭这么一说，郁殊倒是隐隐约约想起了许不砚说的话。
“怎么了？”叶云昭的话说完，发现路原和穆虚的神色有几分不对劲，忍不住皱了皱眉。
“魏崎在昆仑失了面子，恼羞成怒，昆仑大弟子慕无尘在宗门内，魏崎奈何不了他……”
叶云昭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只听见路原沉重地开口，声音带了几分叹息。
“沧南慕家，三百四十二口人，在两天前的晚上，全部死于魏崎的不赦剑下。”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沧南少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