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冥火余孽（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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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剪影，寂静。
看着最后一颗白子落回，路原不慢不紧地把棋盅放在一旁的几案上。
“殊儿的修为如今才是筑基后期，师叔会不会太急了些？”
穆虚突然抬眸看入路原的眼底，明明动作没有丝毫变动，却硬是让人感觉到几分锐利，路原的动作一顿，随后坦荡地看过去。
“殊儿年龄不小了，本尊不急，但是师弟把殊儿护得紧，现在日子平顺倒是没什么，以后就说不准了。”穆虚收回了视线，“本尊也喜欢殊儿，不会让他出事，而且本尊一开始的意愿不也是对他有利的吗。”
“师叔说得对。”路原轻轻地附和着，“只是殊儿天赋虽高，但近两年表现也是平平，朱霖资质不怎么样，但毕竟年纪阅历比殊儿大……”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穆虚捋着胡子微微一笑，“琅嬛阁内本就有七阙坐镇，殊儿的灵根又是雷灵根，再者师弟毕竟实力也在那里摆着，他教导弟子，可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差。”
“况且……殊儿与朱霖差不了多少，若是连这点小难关都过不去，也不必本尊继续为他操心这异星的名头了。”
路原的眸子瞬间睁大，讶异穆虚话中的意思，随后一缕轻风从微微支开的窗隙溜进，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吹灭了东方一角的烛台的火焰，发出轻轻地“啪”的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其余的烛火轻轻摇曳，使得人影在墙上拉得格外长，烛光明灭了一瞬间。
“师叔，那可是琅嬛阁，而且殊儿……”
“今夜风大，天气也颇为干燥。”穆虚淡淡地打断了路原的话，似乎没有听见路原开口。
他把视线从烛台转移到窗外，望着夜色中玄剑峰后山的方向，“最容易失火。”
他转头看向路原，似是不经意地开口：“你虽是火灵根，对火这一物也要当心。前几天玄剑峰不就是因为这种天气而起了小火吗。”
“天色已晚，本尊也不太好意思让你陪本尊这把老骨头继续唠嗑了。”穆虚温和地笑了笑，“你回去吧，山路难行，本尊这儿也没有琅嬛阁那么多规矩。若是觉得太黑了，想快些回去，那就绕到后山回吧。”
“正路太长了，有时候也不介意在无人知道的时候走些黑路，这样子既不伤了面子，也能使目的地更快到达，路原，你说是不是？”
玄剑峰主阁一片寂静，只余烛火燃烧烛芯细微响起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路原站了起来，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师叔说得对。”
“好冷好冷……”
尚若明半夜内急，迷迷糊糊披了件单衣就往茅厕冲，一边嘟囔着一边解决了人生大事，正想赶紧回去被窝继续睡觉，隐隐约约看见西北方向发着光。
“还没有天亮吧……”尚若明打了个哈欠，抱怨着，“怎么天好像要亮了……不管了不管了，快走……”
他加快了脚步，却也不敢太重，到转角处的时候随意往西北方又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平时太阳好像不是从那边升起的吧？
尚若明揉了揉眼睛，转了身子往那边又看了过去：“西北……怎么有烟？……那里是……玄剑峰后山？”
“不对啊，玄剑峰后山怎么会有烟……”
他忍不住走近了几步，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随后所有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走火了！”
郁殊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嘈杂声，烦躁地拉过被子盖着头继续睡着，但是没什么用，嘈杂声稍稍小了点，过了不久之后反而比之前更大了几分。
“……搞什么？”郁殊半梦半醒地坐了起来，长发披在身后，迷迷糊糊地呆在原地，缓了会儿才皱着眉摸索着下床，随便穿了一双鞋就往外跑。
他一边走一边揉眼睛，整个人还没有完全醒，打开门隐隐约约看到天边发着光，站在原地有点迷茫，随后想走出去看清楚一点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门槛，猝不及防被拌了一下，跌跌撞撞往外倒。
“啊——”
他下意识往门板捉去，但是慢了一步，手捉了个空。郁殊以为自己要扑街的时候，碰到的是一片柔软，鼻间萦绕着熟悉的冷香。
男人刚好把他抱在怀里，郁殊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听到陆绎泽淡淡地训斥：“毛毛躁躁地干什么。”
“师尊，那边发生什么事了？”郁殊笑了笑，从陆绎泽的身上起来，看到陆绎泽只披了件外衣，猜到他也是被吵醒的，转身疑惑地看向嘈杂声传来的方向，问道。
陆绎泽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玄剑峰后山起火。”
“起火了？”郁殊仔细一看，还真是玄剑峰后山那个方向，“怎么会突然起火？”
“……”
郁殊没有听到陆绎泽回答也不在意，他想到了什么：“师尊，朱霖不是在那一带潜逃吗？那火会不会是他放的？”
“……情况尚未明朗，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嗯？”郁殊怔了怔，回头看向陆绎泽，“师尊有别的想法？”
“这火范围极大。”陆绎泽的眸子淡淡的，没有带上其它神色，“玄剑峰、灵器峰、凝药峰、思过崖四大边界都有波及。”
郁殊皱了皱眉，觉得这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他看着被火光照光的半边天，问：“那我们要下去帮忙救火吗？”这话说完，郁殊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
琅嬛阁就他和师尊两个人，而且都是雷灵根，下去也没什么用。
“下去吧。”陆绎泽没说什么，“这一夜你也是睡不了了。”
郁殊内心想叹气，不过也没什么不爽的：“那我们走吧。”
“殊儿。”陆绎泽似乎有几分有点无奈，伸手轻轻地把郁殊飘散到前方的几缕头发轻拂到后面，淡淡地收回手，“你就打算这样子去？”
郁殊低头看了看自己，只穿着单衣，还有点皱，袜子也没有穿，头发更是没有梳，随便披在身后，他觉得他要是这样子下去，那些弟子要么就是说他关心流云宗，要么就说他平日不拘小节，走豪放派路线。
“……”郁殊默默地转身回房。
最近流云宗有点不平静得过分了，所有的事情好像积在了这个节点上一并涌上，但是按照逻辑来说，朱霖在思过崖下所做的事，就连他手上可能有的那块紫魔晶石都是巧合才得到做到，怎么现在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都能和朱霖扯上关系？
思过崖一事，流云宗全宗戒备。朱霖潜逃后山，如今后山起火，这事情一串接一串，也不知道是在针对朱霖还是……另有其人。
郁殊一边穿着衣服，脑子倒是愿意去仔细思索了。
所以陆绎泽看到郁殊穿了半天还是把衣服的衣带给绑错的时候，内心有点恨铁不成钢。
要不是琅嬛上仙向来表面淡然惯了，恐怕郁殊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家师尊嫌弃他的表情了。
“……殊儿，过来。”
陆绎泽沉默了半晌，也没有动身下山，最终还是开口了。
“？？？”郁殊还没有发现自己有哪里不对劲，不经大脑就说，“师尊，没事，我认识下山的路。”
“……”
郁殊后知后觉陆绎泽叫他不是觉得他不认识路，他在琅嬛阁呆了十多年，再傻也不至于连路都不认识，他讪讪地走了过去，当作刚刚什么都没有说，“怎么了师尊？”
陆绎泽沉默着把郁殊拉近了几分，微微低头伸手整理郁殊的衣带。
郁殊和他在琅嬛阁同住了那么多年，两人的衣食住行都是在一起的，他低头时也嗅到了郁殊身上熟悉的味道。
是他的衣物的冷香。
是他的味道。
两个人的冷香协调地融合在一起，陆绎泽莫名地出神了一阵。郁殊也安安静静地让陆绎泽弄着衣服，眸子不自知地弯成了月牙。
像琅嬛阁内的清泉，一片水汪，带着少年人独特的乖巧安静，满目依赖。
陆绎泽的动作并未持续太久，他帮郁殊理好衣物后率先转头下山。
郁殊自从到流云宗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流云宗乱成这个样子。其实也不算乱，只是每个弟子的神色都是匆匆忙忙，这群立志要远离红尘得道升仙的弟子如今是在紧急时刻中难得一见的接地气那样子的狼狈，郁殊再抬头看向起火的方向，内心突然闪过几分惆怅。
无论这场大火是谁施下，目的又是针对谁，从中可以得到什么利益，郁殊有点悲哀地看着不复往日葳蕤的山林，只想问一句值得吗。
“殊儿怎么也来了？”
郁殊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穆虚的衣着也是有几分凌乱，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焦急，看样子也是从火场那边赶回来的。
“我听到了声音。”郁殊就轻避重地说了一句，随后皱起了眉头，“掌门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穆虚的脸色看上去有几分无奈，轻轻地叹了口气，“最近流云宗的确不安稳了些，但是这次应该是意外了。”
“嗯？意外？”郁殊惊愕地看着穆虚，手指不自知地绞着衣袖，怎么可能是意外，那么大的火啊。“师叔何出此言？”
“最近的天气干燥，前几日玄剑峰才起了小火，因为不大，也就没有惊动太多人。所以上报弟子的猜测是这次山林失火的可能性较大。”穆虚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判断有点牵强，“不过这只是现在最有可能的猜测，具体要看灭火结束才具体分析……师弟怎么看？”
郁殊下意识转头看向陆绎泽，陆绎泽对于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话题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平淡淡地问了一句，“把守后山的弟子去哪了？”
嗯？对啊，最近流云宗警戒，尤其是之前被他误打误撞看到了朱霖的踪迹，后山的把守应该是更加严才对，就算是山林失火，把守弟子应该也不会没发现吧。就算一开始没发现也就算了，随着大火蔓延，不至于到了火势蔓延到四峰边境才被发现啊。
而且就郁殊刚刚下来的时候听到的消息，这次的大火还是尚若明起夜的时候发现的。
那昨晚后山是没人吗？如果是，那把守弟子去哪里了？
郁殊转头看向穆虚，眸子带了几分探究。
穆虚听到问话，微微一愣，随后语气也冷了几分：“把守后山的弟子领队是灵器峰的内门弟子，因为今日生辰的缘故，想着近日朱霖被殊儿惊到，短时间内定然不敢出来，一个个全部喝醉了。”
郁殊听着有点不对劲，还没有想出什么突然听见穆虚稍稍提高了声音，似乎极为恼怒：“简直一群混账！”
真的那么巧？
郁殊抿了抿唇，心下疑虑不减，却没有开口多问。
“联系起这件事，本尊也有几分怀疑此事是人为。”穆虚勉强压下了怒气，“事情尚未明朗，本尊也不好定夺。这只是本尊的一番猜测，你们听听就算了。”
“师兄是流云掌门。”陆绎泽的声音依旧没有带上任何波澜，郁殊转过头去，背光下只看得见陆绎泽微微垂下的乌睫。穆虚也抬眸看了过去。
“师兄所做的事情是为了流云宗，师弟与殊儿定然不会多言。”他似乎淡淡地笑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只是执着于虚无缥缈的未来，师弟觉得还是着眼现在较好。”
穆虚没有说话。
救火的声音在身后嘈杂着，这里却是一片寂静。
郁殊从未那么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是被陆绎泽护着长大，毕竟……
他妈的他们打什么哑谜他一句都没听懂。
“师弟说得对，看来师弟在琅嬛阁中清修多年，阅历是愈发见长了。”
郁殊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也顾不上他们打什么哑谜，犹豫地开口。
“那个……”
两人同时看向郁殊。
“大火波及四峰边境，朱霖躲在里面……会不会被烧死了？”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冥火余孽（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