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有故人不可期》远山和叶

2、我的人

　　芳菲再见到他，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一个月里，姑苏城发生了许多变故，波及之广涉及之深让人始料未及。新任城主对司马家族的存在如鲠在喉，处处针对。而司马家族内部的矛盾也是不容忽视，司马芳菲奉父亲之命周旋于其中，心里虽惦记着小哑巴，却也是分身乏术。
　　终有一日让她逮到了空，忙让张嬷嬷带她去看小哑巴。一打听才知道小哑巴被花匠李伯相中认了徒弟，这会儿正在她的后花园修剪苗圃。一路上张嬷嬷对他赞许有佳，一边夸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家大小姐慧眼识人，更心疼这等好手没有落到自己手下。芳菲一面不动声色地听着，一面盘算着。看来这小哑巴还真有两把刷子。
　　“大小姐，这哑巴长得可真俊。”张嬷嬷临走前在她耳边笑道。芳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正在给小树苗浇水的小哑巴。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虽是粗布但仍显得他气度不凡。身上的脏污也已洗去，露出了原来白皙的皮肤。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他看上去竟是长高了不少。他低头看向小树苗时，眉眼之间含着笑。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是镀了一层温柔的光。
　　芳菲看的有点恍神，他看向她时她才发觉自己看的时间太长了。她轻咳一声来缓解自己偷窥被发觉的尴尬。他倒是不在意，继续低下头来摆弄花花草草。
　　“这些天呆在这里，还习惯吗？”芳菲看着他的侧脸，试探地开口。他点点头。“你喜欢这里吗？”他点点头。“你想我了吗”芳菲接着问道。他没点头。
　　“你也不是呆子嘛。”芳菲说着伸手去捏了捏他好看的脸，被他不着痕迹地躲闪开。“我给李伯说了，以后你不用在这儿伺候花草了。你跟着我，来伺候我。”芳菲眯起眼睛朝他笑，盯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他手中的动作一滞，表情有些意外，但没有芳菲想象中的欣喜。
　　“走吧，别恋恋不舍了，要不再让你给它们告个别”芳菲笑侃道。他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它眯起的弧度和那时说要给他钱时的弧度一模一样。像只坏笑的狐狸。
　　“你会手语吗？”她边走边问。“会一点点。”他用手势表示道。“哦。”她了然一笑。然后笑着对他说，我不会。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笑，只是面朝前方，继续走他的路。芳菲觉得无趣，也就没有说话，跟在他的后面，踩着他影子的边缘走。
　　小时候她总爱踩着大人的影子走，潜意识里觉得跟着别人走总不会错。长大后她是司马家族的大小姐，别人都走在她后面，而路是要她自己走。
　　“这是你的房间，你就住在这儿。”芳菲拍着一扇门说到。“以后你的任务是什么你知道吗？”他低头看着她，诚实地摇了摇头。“任务就是啊，听我的话。”芳菲说着，顺便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和他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同，他的头发很硬，扎地她手心一痛。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因为闹鬼。”芳菲一本正经地编着谎话。上一秒还是眉眼弯弯，这一秒却是目光沉沉。她从衣袖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弯刀，然后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忽觉脖颈一凉，而后看到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刀。“不怕吗？”芳菲说着，眼睛是笑着的，目光却是冷。她又把刀往前抵了抵。
　　他不挣扎，也不闪躲，像是一只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任由她发落。芳菲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又把刀往前抵，此时刀锋已然见血。但他却没有丝毫想要抵抗的迹象。
　　“ 来这里，来司马府，是为了什么。”芳菲质问道。“你是个练武之人，刀抵在你脖子上你却不抵抗，是为了什么”“你卑躬屈膝，扮乞丐装哑巴，是为了什么”他目光平静，神色依旧，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芳菲没有再把刀往前抵，而是把刀拿了下来。看着刀锋上的血迹和他脖子上的伤口，笑了一下。把刀上的血迹擦了下来，然后抹到了他的嘴角。这样嘴角含血的他看起来像是一头嗜血的兽。
　　“没关系，我们还年轻，来日方长。”芳菲在把刀放入衣袖，笑意盈盈地说。然后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哦。忘了给你说，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毕竟我是司马芳菲嘛。”他听罢竟也朝她笑了笑。两个人的笑容里一个写满了伪善的友好，一个则是气定神闲的奉陪到底。
　　芳菲转身走了没几步又折返了回来，然后踮起脚，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说“我在你隔壁哦。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