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玄凰》虹舞青山

19、尸阵寻踪

　　七日后，三度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无妄禅师此行也算功德圆满，唯一令人放心不下的便是那件诡异的杀人事件。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且正如墨羽所猜测的那样，那怪物再也没有出现，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人们一想到两名族人惨烈的死状，便不由得心头颤栗。
　　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多作停留，何况无妄禅师这次是奉佛祖法旨除妖，时隔一年之久，无论如何他也该返回灵山缴旨。
　　至于墨羽，她是闲人一个，一向清闲自在的很，不过这一次她确实出来的有些久了，天宫中的某些人见她迟迟不归，恐怕难以心安。
　　玥琉骨听闻他们要离开，急得眼圈都红了，他缠着墨羽软磨硬泡，一心只希望墨羽能够多住一些时日。墨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话多难缠的人，她表面看似平静，实际内心深处已经暗自想像了无数次，怎样才能割掉这小子的舌头而不得罪整个雪蛟族。
　　幸好挚贤长老及时赶到，将这位少主强行带走，否则她要么控制不住自己不小心割了这位少主的舌头，要么就是被他活生生烦死了。她不禁摇着头叹气，同样是少年人，为什么云豫便这般的安静沉稳？如此看来，她还得感谢老天爷！
　　不知挚贤长老用了什么方法来劝导这位少主，次日他们离开的时候，玥琉骨居然表现的十分平静，只是他那双海蓝色的大眼睛看向墨羽时，总是带着一股小媳妇送情郎一般的哀怨之气。只可惜，在这方面墨羽的神经比房梁还粗，她一向只对妖魔的息敏感，类似玥琉骨的这种小情小绪她根本察觉不到。
　　辞过雪蛟族众人，墨羽与无妄禅师一同上路。一路上墨羽忍不住腹诽，无妄这和尚明明是个得道高僧，但行为举止全无风度，除了临行时他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其他时候全然将她当空气
　　。想到这些，墨羽忍不住对着无妄禅师的背影翻了翻眼白，不想这和尚就后脑勺上像生了眼睛一样，忽然回过头来面色不善地盯着她。翻出去的白眼来不及收回，估计让他抓了个正着。
　　墨羽无语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头，背过身假装欣赏身侧悠然卷舒的流云。当时初来北海冰原，为了隐藏行迹，墨羽没有使用法器而是选择步行，倒是颇费了一番周折。
　　如今返回时却轻松多了，一来不用担心被雪蛟族察觉，二来夜叉擅行，三度驾起的黑云飞得又快又稳。有这等便利不享，实在是天理难容。于是，墨羽决定不跟无妄这和尚一般见识，不劳他老人家出口相邀，她自己率先踏上云头找了个地方坐好，然后装模作样地埋头打坐，任两道不满的视线在她身上盯出四个洞来。
　　他们三人很快出了北海冰原，流云之下的山川河流不再是单一的银装素裹，而是不断变换着色彩，苍翠、银白、火红、橙黄，参杂着俗世的烟火气息，让人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子生气。
　　墨羽轻合眉目，看似在凝神打坐，实际上是处于一种浅眠的状态。朦胧中，她的眼前忽然飘起一丝淡淡的雾气，那雾气带着一抹极淡的红色，然而这抹红色在不断地加深，直至将雾气染成一片血色。
　　墨羽忽然心头一痛，犹如一根钢针刺中了心脏，疼痛虽不剧烈但刚好足够触动墨羽身上那根最要紧的神经。墨羽一惊而起，她不自觉地伸手摸向挂在腰间的契玉，触手间是一阵灼。烫她低头一看，契玉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怎么，有事？”无妄禅师狐疑地打量着墨羽，他还从未见过这个人如此失态。她眉头紧锁，神情有些恍惚，全然没有平时云淡风轻的样子。无妄禅师不由看向她紧握着的左手，虽然只看到冰山一角，但他已经猜到她手中握着的是何物。
　　无妄禅师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契玉变成了血红色，想来与之定立契约之人此刻正处在极度危险之中，很有可能顷刻之间就会丧命。他一早听闻玄昱圣尊几年前收过一个徒弟，没想到她居然对把这个徒弟这般上心。如此冷心冷情全然不懂情义为何物的人，居然也有如此在意一个人的时候！
　　墨羽哪里知道无妄禅师这一番猜测，此刻她心乱如麻，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她转过身，对无妄禅师略一拱手，只道了一句谢，说了声“有事在身”，便飞下云头御风走了。只见她化作一道极亮的紫芒，眨眼便瞬间消失在云海之间。
　　驾云的三度不由转头向她消失的方向多看了几眼，她这手功夫比自己要高明的多，不知道为何还要死皮赖脸地硬要与他们同行？身侧传来一阵冻结空气的寒意，三度美目轻侧，只见无妄禅师似乎完全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仍然一派淡然地静心打坐。三度自动无视掉这股如有实质的寒意，驾起云头直奔灵山而去。
　　墨羽心急如焚，契玉升起血雾说明云豫受了极重的伤，甚至有性命之忧。她将契玉抛向空中，契玉很快有了反应，它闪了一闪循着熟悉的气息一路向西南方追寻过去。
　　墨羽一路疾行，她强行催动法力已经引起体内法阵的反噬，心脉中紧密缠绕的金色咒文一度涌出又被她强行压制回去。她忽略掉心头传来的阵阵痛感，全神贯注地探查云豫所在的方位。
　　最终，她一路跟着契玉来到一处山涧之中。此地山势连绵，沟壑纵横，前后绵延有几百余里。四周植被十分繁茂，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几人合抱那般粗的树木随处可见，低处不乏奇花异草，珍奇异兽。
　　此处闷热潮湿，阴气极重，不远处的树林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一团青黛色的瘴气。这里人迹罕至，但妖气纵横，气息过于繁杂紊乱反而掩盖了云豫的气息。契玉停在半空中，它失去了线索只能盲目地在空中乱转。
　　墨羽挥手将它收回腰间，她知道云豫应该就在附近。她闭上眼睛，一边走一边放出一丝神识仔细探查周边的情况。不探查倒好，这一探查墨羽不由发出一声冷笑。只见五颜六色的妖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那架势简直想把她活吞了。
　　但墨羽知道这里的大多数妖修为有限，甚至还没有化形，而且它们似乎并没有恶意，大概只是想来围观一下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而已。墨羽选择将它们直接忽略掉，因为她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是血腥气！
　　墨羽走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灌木丛中生着一种开着红色花朵的奇异花草，一簇一簇的几乎挤满了灌木丛中的每一处缝隙，如鲜血般殷红的颜色有些刺目。墨羽急于寻找云豫的下落，起初并没有在意，可刚在灌木丛中走了没几步，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抬起右手，只见食指上有一处细小的划痕，微微渗出一丝血迹，大概是方才她行走间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因为伤口极小，她又心有所系，没有发现这很正常。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发生这样的事，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了。而问题就在于，墨羽她不是普通人。什么样的树枝能有这样的本事可以穿透她的护体罡气？
　　墨羽微微眯了眯眼睛，她的食指渐渐变得麻木，无数根极为细小的红线就像植物的根须一般沿着伤口快速的生长出来，血液为它提供了养料，墨羽看着它在自己的伤口上生根发芽，然后开出一朵血色殷红的小花。
　　“尸葵？”墨羽随手将小红花碾碎，它便化成一股黑烟随风消散了，只留下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墨羽看了一眼已经愈合的伤口，心中也颇为惊异。
　　尸葵这种东西并非妖化而来，它是尸气凝聚而生的一种异类。平日里以腐尸为养料，如果遇到动物从它附近经过，它便趁机寄居在这一动物的体内。起初它会一直处于休眠状态，随着寄主四处游荡，一旦来到尸气积聚的地方，尸葵就会迅速地生根发芽，眨眼间便把寄主的血肉噬尽，而它也得以在新的积尸地上生存蔓延。
　　墨羽暗怪自己多年不理世事，竟把这些简单的小事也给忘记了。她放眼望去，从她所在的位置居然看不到这片尸葵花丛的边界，虽然有树木遮挡，但这片花丛也大的有些离谱。
　　她不由向四周看了一眼，方才跟着她的那一群小妖都远远地躲在角落里，一边害怕一边又忍不住好奇地伸长脖子向这边张望。墨羽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被它们那呆头呆脑的样子给逗乐了，她没想到这种时候自己还能笑得出来。
　　她没心情跟这般小妖计较，她纵身一跃飞到半空。从高处俯瞰，视野开阔了许多，尽管仍然有不少树木的阻碍，但那股浓厚的尸气实在太显眼了。那就是积尸地，也就是腐尸积聚的地方！
　　墨羽毫不犹豫地朝那个方向飞身跃了过去，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道粗嘠的声音悄悄地道：“快看，又有来送死的了！”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墨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随手一抓一带，只听噗通一声，一个全身长满羽毛的圆形怪物随着墨羽一起落了地。
　　墨羽拿眼打量了一会儿，确定这是一只灵识初开的雉鸡，只是身形肥硕了点，看起来圆滚滚的，猛一看就像一个披了羽毛的肉球。可能刚才落地的时候摔到了，这只雉鸡拍打着翅膀扑腾了几下，便两眼一番晕过去了。
　　墨羽任由它在那里装死，她转身去察看周围的情况。这个积尸地形成已经有些年头了，怨气特别重，尸气所及范围之内除了尸葵再也没有其他活物，连树木花草也难以成活。地表粘腻潮湿的黑色土壤之下，不知埋葬多少枉死的枯骨，才能汇聚成如此庞大的一片积尸地！
　　她不断向深处走去，浓浓的血腥味从脚下的土壤中散发出来，脚下黑褐色的液体已经没过了墨羽的鞋底。忽然，墨羽在地上发现了几块断肢，尸体上的血肉居然还没有完全腐烂。
　　随着她不断前行，地上的尸块愈来愈多，腐烂的内脏撒的到处都是，恶臭熏天，令人作呕。突然，墨羽停下了脚步，即便她是一个见过大阵仗的人，面对眼前的情景也不由有些心惊。
　　她的面前碎尸残骸简直堆成了一座小山，这些尸体大多属于各种林间野兽，但也有很多是属于人类的，甚至是刚刚落生的婴儿。墨羽终于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积尸地能养出这么大片的尸葵。这根本不是积尸地，而是尸阵。如果说在一些风水独特的地方会自然形成积尸地，那么尸阵的形成必定是人力为之。而眼前这个尸阵显然已经被人破了，破阵之人的手法她再熟悉不过了。
　　墨羽正沉思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她突然转过身，只见一只灰白羽毛的雉鸡正悄悄地落下它的一只爪子。四目相对，那只雉鸡显然没有料到墨羽会突然转身，一时间有些怔愣。但它很快反应过来，两眼一翻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继续装死。
　　墨羽挑了挑眉，心道：“怎么把它给忘了？”
　　她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骨质的匕首，慢悠悠地走上前，将匕首随意地架在了鸡脖子上。
　　“为什么跟着我？”
　　那雉鸡精倒是很识时务，利器加身，还是老实点的好。它眨了眨眼，用它特有的粗嘠的声音哀求道：“大侠，求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为什么跟着我？”墨羽对它的那堆废话充耳不闻，只是冷冷地重复道。
　　雉鸡精颤抖着说道：“这，这地方太危险，小的只是觉得跟着大侠能安全点。”
　　闻言，墨羽不由嗤笑一声，看来这只傻鸡还挺会掂量斤称，最后选了一个不那么危险的死法。墨羽无心考量它那些小伎俩，打听云豫的消息要紧。她接着问道：“在我之前是不是还有人来过这儿？”
　　雉鸡精急忙道：“有，有，是一位少侠！”
　　墨羽又问道：“他人呢？”
　　雉鸡精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如果不是羽毛太厚，一定能看到它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它颤巍巍地道：“那位少侠和，和那个人打了一架……他受了很重的伤……”
　　“那个人是谁？”墨羽两眼一眯，冷冰冰地逼问道。
　　雉鸡精已经形如筛糠，它哭求道：“大侠，饶命啊，我不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啊！”
　　墨羽皱眉，再跟这只蠢鸡纠缠下去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如今先找到云豫要紧，其他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她用匕首轻轻点了点雉鸡的脖子，说道：“放心，我不杀你！但你要带我去找那位少侠，否则我就把你丢在这尸阵之中，任你自生自灭。”
　　雉鸡精把头点的像捣蒜一样，抖着嗓子道：“这，这个可以，我知道他在哪，我这就带你去！”
　　墨羽微微一笑，伸手钳住了它的两只翅膀，抓鸡一样将它拎在手里。拎着倒还方便，就是分量重了些。雉鸡精给她指了个方向，墨羽便带着它飞身朝那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