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珠奇谈》时光碎屑

17、15章同心术

　　“有一天，我们在去砍柴的路上，半山腰上听得山下私塾里传来的孩童们朗朗的书声。青洛站住了脚步，听得入了神，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副羡慕不已的神情。我看在眼里，悄悄备好了纸笔。晚上，我说可以教她读书写字时，她是又惊又喜。”

　　“我学着以前母妃教我写字的样子，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她的名字。柔软的笔锋，缓缓拖过略显粗糙的纸面，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越发显得良夜静谧。我轻轻的指点着她，起笔，顿，提笔，行笔，再顿。笔触辗转间，好似心中某种情愫也是这般的百折千回，迤逦宛转。看着那一笺素纸上，从无到有，墨痕氤氲，落纸无悔，慢慢的显出两个字来：青洛。仿佛好像鸿蒙初辟，云天茫茫间，我终于遇见了那个只因我而存在的女子。我俯下身去，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你可记好了，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青洛。’‘是’她的声音低如蚊蝇，几不可闻，我握着的那只手也微微的颤动不已。情思恍惚间，我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是怦怦乱跳，生出了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欢喜来。”

　　我虽然听得似懂非懂，却不想打断小师弟的讲述。他的声音清冽，落在耳朵里说不出的好听。我一边看着那些光球，一边听小师弟继续讲述着他与青洛姑娘的往事。

　　“那晚以后，我们白天一起劳作，晚上就在灯下读书识字。青洛非常聪颖，常常过目不忘。她慢慢和我熟悉后，也敢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了，每每妙语如珠，让我有意外的惊喜。她对学习新东西的认真和渴求是如此让我心动。如果说青洛最初打动我的地方，是她的一颗善良的心，被人嘲笑欺凌，卑贱到连名字都不曾拥有，却仍然愿意帮助别人。到后来和她相处日久，就更觉得她让我心动的地方，其实是她身上始终蕴藏着的一股坚韧豁达的力量。命运如此的残酷作弄，却顽强的靠着自己生活了下来。虽然只是卑微的凡人，生命不过区区数十年，还被所有其他同样卑微的凡人所厌恶摈弃，却仍然有自己的追求和快乐。可惜，我却最多能和她有三年相守的光阴。我清楚的知道，如果我不能取得那两颗龙珠。成年后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封地帝子，有太多的意外可以终结我的生命，但是青洛的乐观勇敢无形中感染了我，我对自己的命运也不再自怨自艾，心中充满怨毒了。命运的河流要把我冲向深渊，可是却不能阻止我，直到最后一刻，都微笑着欣赏两岸的风景。”

　　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从那些缓缓萦绕着我们飞舞的光点中，握住了一个，托在了手心。光点慢慢变大，那种清浅如秋水般微微荡漾的柔光把小师弟的脸映照的俊美无双。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光点里好像是一处山林，仿佛多是桃木杏树之属。

　　正是林花谢了春红的时节，枝头上剩得的花儿已不多，零零星星的。半空里，地面上，倒是如正下着一场胭脂雨，落红点点。

　　就见青洛穿了一身莲青色的衣服，底下飘出一截湖水碧的翠裙来。越发显得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她正背对着我，微微伏下身子，往身边一块半人高，却方方正正像块豆腐的巨大青石上，不知正在做些什么。

　　我好奇的伸手把光球转动了一下，才看到原来她一手鞠着满捧的落花，一手正把那粉白相间的花瓣洒落在那青石面上。又看得片刻，我才发现，原来她正试着用那花瓣在青石上拼出“沅冰青洛”四个字来。

　　暮春时分，山中多是小旋风，再加上这四个字笔画不简单。就见那青洛拼好了这个字，却被风儿把那个字给搅乱了。她却也不气馁，依旧不骄不躁的拼个不停。如此这般，过了良久，那风儿也如那可恶的老天一般，专和她作对，就是不让她拼成。她却神情专注，不停的拼着，仿佛这是一件她此生必须完成的事情。突然，我就看见，半空里飞来了许多彩蝶。那些蝴蝶儿仿佛是闻香逐芳而来，竟翩迁着，沿着那花瓣的字迹逐一落了下去。

　　飞来落下的蝴蝶越来越多。那青石上终于清清楚楚现出了四个大字：“沅冰青洛”，蝴蝶们翅膀闭合忽闪间，五彩斑斓，在春日温暖的阳光下折射出无比华丽炫目的光芒来。那青洛早被眼前的一幕看得呆住了。手里的花瓣散落了一身，也是不知，只是痴痴的看着那两个名字，眼里亮晶晶的。那一瞬间，我有一种错觉，好像觉得青洛其实一点也不丑，相反，她应该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我看了小师弟一眼，心想，这蝴蝶肯定是小师弟用仙术拘来的吧。他好像也能明白我的心意。轻声道:“不错，那蝴蝶是我用仙术招来的, ”他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有如寒泉漱玉,沁人心脾“她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正隐去了身形站在她的身旁，和她肩并肩看着我们的名字，第一次一起出现在这天地之间，我和她，沅冰青洛。”

　　“可是你为什么要隐去身形，不肯陪着她一起呢？”我不解的问到。“因为那硫火之刑的确歹毒。我真元消耗极大，灵力已慢慢衰弱。我当时也不知道还可以和青洛有多少时间相处。也许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连仙障也不能设置时，恐怕就是不得不告别的时候。我既然许不了她一个将来，又何苦多添得两人的离恨呢何况我怕自己和青洛太过亲近，有人会迁怒于她。我当时自知已是案上鱼肉，任人刀俎，无力护她周全。只能对她的一腔情义佯作不知。其实，其实，其实我”说道这，小师弟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的红晕瞬间连耳根都染红了。我急得连连跺脚：“你倒是说大声点呀，其实什么呀？我一点儿也没听见。”

　　小师弟深吸了一口气，背转了身去，方才又说道“其实我已经悄悄用同心术把我的元神和她的魂魄连在了一起。”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这同心术原是一种上古的术法，据说正是伏羲和女娲这一对兄妹兼夫妻的大神创立的。若男女神仙们在结为眷侣时施用了这种术法，就会永远彼此心意相通，犹若一心。

　　这原是上古世界里神仙们结婚时必做的一个神圣仪式，所以结婚在那时又被代称为永结同心。可是，这同心术只能有一次施为的机会，元神一旦打下烙印，就永无消除和更改的可能，除非是魂飞魄散，或是堕化入魔。渐渐的，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的神仙们发现，这种术法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男女间，缘生就有缘灭。两情相悦时，你侬我侬，恨不能合二为一，待到时日久长，激情消退，这术法便是永远也消不掉的魔咒。且不说，彼此都能窥知对方的别样心思，容易无端掀起情海醋波，就是双方彼此理智分手，却因为不能和新欢重缔同心，立时被对方翻脸拒了婚事的也不在少数。慢慢儿的，除了极少数情比金坚的仙侣们还在延续这种古老的仪式，大多数的神仙们已经悄悄的略去了这事。如今，怕只在典籍中才能查阅到有关于这种古老术法的记载了。神仙们早已有了合卺，结发等等更热闹花俏的方式来表达爱意。永结同心这个词虽然作为一句婚礼上的祝福词流传到今，却早已失去了原来的深意。

　　想不到小师弟竟会为了一个凡人女子施用同心术，真是闻所未闻。

　　“同心术？你，你，你，青洛她，她，她。。”我吃惊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青洛她，是我这一生唯一挚爱的女子，她是凡人也好，日后若成了神仙也好，我对她的情义都不会改变。”小师弟截断了我结结巴巴的问话，不容置疑的说道。

　　哎呀，小师弟还是太年轻了，完全不懂情爱之道，才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和一个区区几十年就要身入轮回的凡人女子缔结同心吧或者是因为当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过，对方既是凡人，应该无法感知身为神仙的小师弟的心意。有了这同心术，倒是方便小师弟，生生世世，好找她的转世了。可是，若是小师弟有一天厌倦了呢，这元神里的印记怕是无法消除了，那又如何是好？

　　小师弟不知道我一颗心正在为他胡思乱想，兀自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继续讲述到：“这同心术虽然耗费了我不少灵力，可是每每事后思之，我都免不了后怕的庆幸我做着了这件事。”

　　“因为不久之后，青洛上山砍柴，意外的发现了一处悬崖边生有一株九转灵芝草。我自来到凡界，便夜夜受硫火煎熬，日渐憔悴。青洛却不知原由，以为我是身体虚弱不适所致。这时见了这罕见的强身健体的补药，竟不顾它生的地势凶险，拼了性命也想为我采这灵药。她实在是个善心的好姑娘。虽然不知我是故意装出来一副对她的心意视若无睹的样子，却没有由此心生嫌隙，反而为了救我，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那山崖极是险峻，青洛手边又没有合适的工具可助攀爬。可是她久居山林，常听老人们说，通常世间罕见的奇珍异草，如人参灵芝等，一般都有灵性，若被凡人撞见，不马上用红线系住挖出来，日后万难再找到了。所以她解下头上系着的一绺红绒线咬在了口中，手脚并用，就想冒险去为我采药。历经艰险，好不容易刚刚采到手，还来不及欣喜，落脚处的山石枯藤就撑不住了。“轰隆”一声，山体崩塌，青洛连人带药立时坠下了万丈山崖。幸而因我用了同心术，她甫遇危险，我便心中一悸，立时察觉到了。当下我也来不及细想，施展仙术，在半空中接住了坠下的青洛。”

　　“青洛从那万丈高崖上坠下，自分必死，风声呼呼的从她耳边掠过，吓得她闭紧了双眼，昏厥了过去，手里却还牢牢攥着那株灵芝草。直到我在半空里接住她，轻轻放在谷底草地上，她都还未清醒。我急得连连轻唤她的名字，又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我见她醒来，应该无大碍了，心中一松，本想给她说些什么。可是我本就虚弱不堪了，方才却还妄动真元施用仙术，这时一张口，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呛了出来，立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