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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待月轩”是一家药铺,一般来说药铺都是叫什么堂什么馆,这家不知为何取了这样不搭调的一个名字。
      夜已深,药铺居然没有关门,店堂中灯光明亮,众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一个年轻人走近,低低地道:“两位凤公子,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
      凤惟卿和凤羽宸对望一下,随着这人往后院行去。
      司玄映早已等在院中,看到他们两人进来,便快步近前,瞥见凤惟卿神色异常,他脸色一变,才要开口,凤惟卿已道:“玄映,待月轩几时成了你的产业?”凤京中的任何变动皆有消息传到秘营,从未有过待月轩易主的记录,虽已知司玄映在此,仍觉意外这里的主人会是他。
      司玄映被他截住了话语,无奈顺着他的心意说道:“机缘巧合而已,我并未在意,所以没和你提过。”
      凤羽宸没有注意到凤惟卿向司玄映暗递眼色,他惦着凤惟卿的身体,道:“玄映,惟卿一直低烧不退,你给他看看。”
      司玄映正有此意,应了一声,拉了凤惟卿向房中走去,将他置之不理。
      眼见他们执手而行,凤羽宸心绪莫名郁闷,心知司玄映对他素有成见,那些事难说无关于他,也无法怪责人家的冷淡。他不拘礼数,不甚介怀被冷落,自己跟了上去。
      司玄映握着凤惟卿的手,慢慢将内力传过去平复他紊乱的心脉,这种情形还能若无其事,真让人不知道怎样说他。
      行至屋里,他诊了脉催着凤惟卿歇息,凤羽宸本想留下,终是被凤惟卿赶去隔壁房间休息。
      司玄映站在门口,并不离去,他望着凤惟卿,“为了他,你当真全不顾自己吗?”
      “倘若再让他出事,我会后悔一生。”凤惟卿缓声说道,神情有着执意的决绝,他再不愿经历几乎天人永隔的那种时刻。
      静默一下,司玄映道:“你仍然不肯告诉我实情?”梅林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加上他的推测,无一不显示出整件事绝不简单。
      凤惟卿垂下眼眸,“玄映,对不起。”
      望了他半晌,司玄映抛下一句“我去煎药”摔门而去,却在房门将要阖上时挥出一道掌风抵消了冲力,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凤惟卿凝视着被他拿来出气的房门,眼中有歉然也有一抹柔暖笑意。

      凤羽宸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来到这个世界后的遭遇历历在目,短短数月间发生的事一波三折,诡谲莫测。
      思潮起伏,想了半天也猜不到当中的隐秘,倒使自己头昏脑胀,他起身想到外面透透气,打开房门看见凤惟卿房里仍有光亮,司玄映端着药碗从里面出来。
      他连忙迎上前,轻问:“玄映,惟卿没事吧?”他诊过脉什么都没说,凤羽宸一直想要问他。
      司玄映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下,“还好,多歇歇便无碍了。”这话虽然不假,但不尽然。
      他说了这一句不待凤羽宸多问,自行走远。看着他的背影,凤羽宸摇首苦笑,不好跟上去再问,看了看透亮的窗子,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灯光已然熄灭。
      他不敢去扰凤惟卿,便进了房,重新躺回床上胡思乱想。寂静中,窗外的风声渐疾,他模糊想到明天应会放晴了,不觉已入眠。
      ***
      “烟雨阁”是凤京非常有名的一家茶楼,平日里客似云来,相当热闹,今天却反常地冷清,傍晚时分才寥寥几桌客人,靠窗的三人窃窃私语,尽管他们小心地压低了声音,身怀武功耳目敏锐的人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挟天子以令诸侯?司玄映想了想待月轩里悠闲自在的两人,再一次确定坊间传言没有半句可信。不过,凤帝被“挟持”之事严禁外传,这消息从何而来?
      他思虑间,听到左边月白衣衫之人神神秘秘地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当今凤帝并非先帝的血脉,静王才是真正的皇子,天命之主。”
      司玄映端杯的动作一滞,多加了一分注意力,那桌另一名玄衣人显然不知情,愕然问道:“这是怎么说的?”
      “据说是皇子出生时气息微弱,传召了御医诊治,那个御医无意中看到他身上有日隐传人的徽记,可是,其后公之于众的日隐传人却是静王世子,没过多久那个御医便死于非命。你们说,这是不是有古怪?”这事太过惊世骇俗,他说来也是将信将疑。
      “既然那个御医已死,事隔多年,怎会传到外面来了?”玄衣人提出疑问。
      “好像他有本什么笔记留下来,里面记载着这件事。”那个人摆了摆手,“我也是听来的,哪里知道这么详细。”
      一直沉默寡言的青衫人言道:“你们莫要听信这些市井谣传,这不过是静王故弄虚玄,无凭无据,还能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司玄映微一皱眉,他自然清楚这说法和凤惟卿无关,其他人未必如此,这时传出这种谣言倒像是刻意生事。只是,这些事看似无稽,他心中的疑惑陡然出现了一种可能。
      玄衣人“嘿”一声,“这可说不准,昔年的震远侯不也是从叛逆变成了正牌的皇子,这天家的事左右是一句话而已。”
      说话间,楼下响起吵嚷声,他探身向外望了望,原来是巡查的禁军带走了几个携刀佩剑的江湖人。他坐下来,“这阵仗真不像是找刺客。”
      他们不明就里,司玄映却知凤帝被劫的事已经传开,再难隐瞒,这般大肆搜索必是几位老王爷插手找人,那几位在宗室中辈分甚高,虽平时不理朝政,必要之时还是有权主持大局。
      “这样找法就是一根针都应该找出来了。”月白衣衫的年轻人咕哝道。
      青衫人道:“不要说这些了。”妄议朝政本就不当,何况涉及宫廷秘事。他们谈起其它话题,司玄映不再听下去,结了帐离开。
      因近日京城的异样局势使得人心惶惶,唯恐糊里糊涂地惹祸上身,街面上的摊贩行人也少了许多,路上又听有人议论着这些传闻,竟是在极短时间里遍传凤京!
      夜色渐深,星辉闪闪,如今他已身陷其中,再也推算不出结果。
      待月轩里宁静如昔,这里原来的主人身份特殊,自不在搜查之列。司玄映推门进屋,凤惟卿坐在桌旁的椅上,捧着一杯热茶小口啜饮,意态闲适,气色好了很多。“有消息吗?”他问。凤羽宸也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
      “没有,凌云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些有趣的事。”司玄映将种种传言说了一遍,问道:“那个说法可是真的?”
      凤惟卿眨了眨眼睛,“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你也相信?”
      他说得轻巧,司玄映还是看出他执杯的手稍稍握紧,忽道:“‘凝霜’无药可解,那些太医用什么解的毒?你的血么。”他原本认为凤羽宸未必是真的中毒,可是查阅太医院的医案确是解毒的药方,数位太医会诊的结论不至于有错,那些药尚达不到根除毒性的作用,事实上他都没有办法完全解毒,唯一能够化解“凝霜”的是凤帝代代相传的特殊血脉,这样看来整件事变得很蹊跷,凤羽宸的毒可以说是中的奇怪解的更奇怪。
      凤惟卿无法回答,司玄映不比其他人容易糊弄,他实在说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凤羽宸旁观他的反应,竟似司玄映的猜测言中了事实,他思量一下,道:“惟卿,这个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凤惟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本想让这个秘密永远湮没,可终是有人挑了出来,事已如此,再作遮掩没有意义,他坦言道:“我将自己的血混进药里解了毒,几位太医全未察觉,只当是药物发挥了效用,更有天佑陛下。”做出决定心里反倒轻松,他犹有心情玩笑,这个理由骗得过别人可骗不了司玄映。
      这话的含义清楚不过,凤羽宸惊问:“你真的是……”难得司玄映和他有志一同地问出这句,两人对望了一眼,倒是谁都没说出来。
      凤惟卿失笑,示意稍安勿躁,尽将往事道出。
      当年康佑帝膝下无子,本欲在宗室中遴选一子承继大统,恰逢皇后和槿妃同时有孕,宫闱朝堂人人皆知,若是得一皇子,十有八九便是将来的储君。在众人的期盼中,槿妃先得皇子,可是,这对她却不是一件幸事,这个孩子心脉较弱,极易早夭,纵能平安成长,也是无缘大位,因为凤使传人的身份使他失去了继位的资格。槿妃的近身女官见她失望忧悒,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槿妃有一表姐嫁予静王,十日之前方得一子,趁着凤帝巡幸未归将两个孩子调换,再打发了接生的人,这个孩子即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就算皇后同样得到皇子,往后尚有机会一争高低。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明了,凤羽宸忍不住问了一句“老王爷怎会同意这种事”,换来司玄映一记白眼,凤惟卿噙着一丝淡笑,“自家的孩子能够登基为帝,总是好事。”自始至终平淡的语气似乎所说的事和他全无关系,但是凤羽宸怎么都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说“自家的孩子”……并不知道凤惟卿一直将他视作兄弟,即便知悉身世,希望他做个好皇帝的心愿从未改变。
      司玄映心念倏动,豁然顿悟,“‘双曜夺宫,江山易主’,竟是如此!”这个预言寓意不明,皆因两个人的身份颠倒所致。
      凤羽宸和凤惟卿相视一愕,随即了然,先帝别无子嗣,仍应传位于凤惟卿,槿妃弄巧成拙,致使他错失帝位,还平白担上争位的嫌疑。凤羽宸道:“原来夺位的应是我。”心下大叹,他的处境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凤惟卿哑然轻笑,虽是早知身世,倒也没想过这个预言会是这样解释,大概是习惯于熟知的一切,甚至忽略了自己的生辰其实不应是中秋之日。
      司玄映不便置喙皇家事,便问:“你如何知道这些事?”
      “有一次我和羽宸外出游玩,他不慎被蛇咬伤,虽毒性不强,足以证明他的血脉有异,事后我暗中查探,找到荀太医的笔记及一名略知此事的小宫女,大致推测出实情,但也知之不详。”那是凤羽宸冠礼的前一日,他们命运改变的起点,凤惟卿忆起往事,不经意地像过去几个人共处时一样直呼其名。
      果然外面的传言有来历。凤羽宸连忙问:“那本笔记现在何处?”
      “我早就毁去了。”其时凤羽宸尚未登帝位,万一泄露消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凤惟卿再三思量,终将此物付之一炬,免除隐患。
      这个答案有些超出凤羽宸的意料,他还以为这本笔记便是凤惟卿最后的底牌,他自是不会置疑,不过愈发感觉事非寻常。
      “那个女官叫含嫣吧。”司玄映几乎可以断定地道。
      凤惟卿颔首,“先帝和老王爷是同胞兄弟,两人的容貌七八分相似,本应不致被人看破孩子有差错,孰料随着年岁渐长,羽宸却是貌似母亲,他们深恐此事败露,便将所有相关之人灭口,那名小宫女无意间听到些许秘密,未曾参与其事,故而不在此列,含嫣不知是怎样逃脱。”
      凤羽宸默然,宫廷里不过是这几个戏码。“看来凌云终于按捺不住要引我们露面了。”
      凤惟卿轻轻摇晃着手里的茶杯,心思百转,“他欲趁机将你我置于死地,事情闹大了被几位老王爷所知对他无益,他应该不会急于一时才是。”揭破这个秘密虽能造成一些事端,但要在禁卫军严查之下暗中动作便也不易了,凌云没有理由自添麻烦。
      凤羽宸端过他的杯子,换上一杯热的。“或许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目前情势难测,凤惟卿也无法确定,他才想问司玄映有没有什么预兆,忽闻极轻的衣袂带风之声,便止住了话语。
      他起身行至窗前,一下推开窗,“青然,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我们有许久不曾相聚了。”
      树影中一人悠然步出,“惟卿,我实在有点奇怪怎么每次都瞒不过你。”两人的武功不相上下,凤惟卿却总是能察觉到他的接近,一语道破。
      他的出现又让凤羽宸大为意外,这个人倏忽来去,很是诡秘,弄不清存着何种心思。瞥向司玄映,他亦有讶色,同样是不明所以。
      凤惟卿发觉来者是他便已心里有数,涩然道:“青然,你当真执迷不悟吗?”
      程青然难得地收敛起冷傲神态,认真言道:“我不能抛开自己的责任,何谈什么悟不悟。”
      “胤国消亡已久,现今臣民均不分彼此,你何必执着。”凤惟卿的语声却有些不常见的激动。
      程青然无所谓地笑了笑,其实凤惟卿所言不错,但他是个不甘平淡的人。“我说过,这是一个游戏。”
      他心意已决,凤惟卿不多赘言,随意问道:“荀太医的事你从何而知?”
      “掩月山上你以此要挟凤羽宸,大概想不到有人听得一清二楚。”程青然不在意对他说明,继续道:“你虽将笔记毁了,却忘了还有荀夫人,她心怀怨恨,可不会帮你隐瞒真相。”
      凤惟卿恍然,他不得已谎称留有此物迫使凤羽宸未敢妄动,竟被程青然寻到线索,真是始料不及。
      “空口无凭,随便说说就能做得数么。”司玄映插言道。
      程青然嗤地一笑,“那位云孟国主想必不在乎这消息是真是假。”
      凤惟卿忧虑的正是这一点,云孟国早有异心,慑于□□威势还不敢有所行动,若是借着这个理由闹起来,可就遂了程青然的心意。
      “区区一个云孟国何足道哉,朕自有办法让他们翻不出花样。”凤羽宸若无其事地道。他很少这样装腔作势,自己倒觉好笑。
      程青然冷冷一哼,猜到他多半又是虚张声势,不予理睬。凤惟卿唇角微扬,淡笑言道:“你莫忘我们的约定。”
      “那是自然。”程青然爽快应道。虽知凤惟卿凭此牵制他,倒也不会自食其言。话音未落,身影倏动,墨衣翩飞没入黑暗。他本是想探探这个背景神秘的待月轩,意外地发现他们在这里,行藏已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就这么一走了之,凤羽宸和司玄映一头雾水,齐齐望向凤惟卿,司玄映问得简明,“惟卿,这是怎么回事啊?”他出言相询,凤羽宸便不再言语。
      凤惟卿叹道:“青然本是胤国遗族,因他生为月隐传人,被设计安排成为程则的养子,彻底掩盖了身世,便于图谋复国。我在剿灭‘倾凤阁’时知晓了他的身份,曾同他竟夜长谈,终未能劝服他放手,唯有用‘倾凤阁’百余人的生死相胁迫他立约,只要一日天下太平,他便一日不反不叛,但他也会设法挑起争端,胜败各凭本事。”
      司玄映听得怔楞,曾经朝夕相处的人,竟都变得人事皆非。
      凤羽宸也是方知情由,难怪程青然的言行有违常理。他奇道:“你派他驻守西疆不怕他拥兵自重吗?”
      “那倒不会,西疆尚有徐子安掌控大局,惟皇命是从。我这样做是要他远离胤国故地,限制他的行动。”再者是因凤羽宸明知程青然居心叵测,偏是颇多倚重,不知有何意图,他遇袭之际,凤惟卿实在无力顾及这些,索性借机将程青然调离京城,这一点却不好言明。
      “不过,看来他终究不肯放弃执念。”凤惟卿黯然道。
      “真不知道你们没事折腾什么。”司玄映咕哝了一句,另外两人识相地闷声不响。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道。
      “再不回去裕王叔怕是要将京城翻过来了。”凤惟卿微微一笑,道:“凌云绝不会就这样罢休,必将再施杀手,我们要小心防范。”他隐伏不动,凤惟卿无法一直等下去,不得不改变化明为暗制敌的计划。
      司玄映点一下头,三人计议一番,更声二响,他嘱凤惟卿早憩,便自行回房。
      凤惟卿犹在窗前出神,风动衣发,飘飘扬扬,烛光映照中的身影稍显朦胧,有种似欲乘风而去的奇异感觉。
      凤羽宸心神一恍,伸臂在身后揽住他,好像这样方能将他留在身边。凤惟卿被他打断思绪,赧然推推他,凤羽宸贪看他脸红的样子,不肯放开,顾左右而言他,“哪个是紫微星啊?”
      相拥的怀抱温暖舒适,凤惟卿一时又不太想推开,便由着他的动作,随手指向天上。
      察觉他不排斥自己的拥抱,凤羽宸心中一喜,稍稍抱紧了一些,唇角翘起。他望了一下尤为明亮的那颗星,右侧的一颗星同样灿然夺目,光芒相互交融,一样,距离那么近。
      ***
      裕王确实很想将京城翻过来,数日来连一个人影都没找到,假若掳去陛下的是其他人,后果实难设想。现在,他至少还可以猜想凤惟卿所为事出有因,毕竟他深信那个孩子的品性,怎样都不相信他会做出谋逆的事。
      他甫进大门,便见总管急匆匆奔来,一迭声,“王爷王爷……”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他斥道,总管连声告罪,半天没说出正事,他不耐道:“什么事说啊。”
      “陛下和静王爷在花厅等着您。”总管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眼前的身影倏然掠去,剩下他一个人瞠目结舌,他家王爷多少年没用过轻功了……
      看到好端端坐在花厅中的三人,裕王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断,不涉政事的星隐司玄映亦在此处,可见事情绝非表面那般。他劈头便问:“你们到底打算干什么?”一时间都忘了君臣之礼,只当他们仍是过去任性胡闹的小辈。
      凤惟卿说明原委,但略过了一些隐秘,裕王听完直视着他,“你是说那些流言纯属有人造谣生事?”
      “是。”凤惟卿不露声色地道。
      裕王陡然出手扣住他的左腕,凤惟卿不防,未能避开,凤羽宸疾呼一声“裕王叔”,司玄映尚未及阻拦,裕王一拂凤惟卿小臂几处穴道,旋即放手,凤惟卿衣袖扬起的玉色肌肤上显现一个淡红的凤形图腾,有如新绘。
      几人俱是惊愣。
      ——本朝承凤神护佑以立国,澄清宇内,一统六合,拯黎民于水火,振乾坤于乱世,德泽四海,八荒臣服,传承百世……
      古老的预言至今已成传说,凤惟卿等人皆未放在心上,裕王却因亲眼见过先帝手臂上这个象征真命天子的图腾,才知确有其事,未曾想自己的一念疑虑竟真验出这样的结果。
      “凤清瑜真是胆大妄为。”他愤然挥袖走开几步,凤惟卿疾忙跟上去,“事往日迁,这是非对错的追究起来平添烦扰,王叔三思。”这事翻出来不单是凤羽宸的处境尴尬,已故的老王爷都难逃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他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形。
      裕王怎会想不到这些,只是一时气怒,他猛然转回身,“你早已知情?”除了最初的惊讶,他好像没有太大意外。
      凤惟卿不得不据实相告,裕王方晓内情,他默然无言,恍然犹记几个少年悄悄溜出宫跑来他府里玩耍时的情景,瞬息经年,如今几个人竟演变成了这般光景。
      他沉默半晌方道:“这两年云孟暗地里秣马厉兵,摆明有所企图,将来必是祸患。”历代凤帝不乏出自宗室者,按理说凤羽宸为帝也无不可,但是云孟国主必会藉此做文章,皇室血统的事可大可小,昔年的“三王之乱”便是前车之鉴。
      “真有这一天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孟尚不足为惧。”凤惟卿冷然道。他不想轻动干戈累及百姓,可不代表怕了谁,只不过这样一来难免与程青然正式为敌,再无转圜的余地。
      凤羽宸忽道,“我有个法子或许能避免这些麻烦。”他稍顿一下,“我愿禅位予惟卿。”趁着没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不紧不慢地道:“我们与其任由他们先有动作再思对策,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直接解决了根本问题,使他们无话可说,即便云孟真要闹事,我们也不能平白给他们这个理由。”
      在座皆是聪明人,不难辨明利害,这个方法确实一劳永逸,但太过超乎常理,倒是没人想过。裕王心计一动,当即一揖道:“这办法大妙,陛下圣明。”
      一顶高帽压过来生怕他后悔似的。凤羽宸含笑未语,他读多了历史看尽了兴衰,本就对这个帝位不太热衷,况且,将属于那人的东西归还亦是心甘情愿。人人都算计着借鹬蚌相争之机坐收渔利,若是局面变成这样,不知会有多少人大失所望。他甚至有点期待这场好戏,浑然未觉一派轻松的笑容落在司玄映眼中是十二万分的怀疑。
      凤惟卿未料裕王轻言赞同,诧然之余赶紧阻住他亟欲板上钉钉的话语,“现下事态未明,一切仅是推测,这事从长计议吧。”两人笑容诚恳,看不出心里想着什么,他只觉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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