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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终章 ...

  •   凤历景和五年,蛮族刺帝未遂。帝震怒,兴兵北伐,历半年,嘎丹单于战死,其部族归降,北方草原并归于凤乃终。
      凤历景和八年,帝发宿疾,沉疴日重,至九月,下诏传位安王凤羽宸。

      这道诏书一下立时激起满朝哗然,凤惟卿不在宗室中择立储君却传位于凤羽宸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身份地位奇特尚在其次,不待大行之后便予传位更是不符常规,加上先前有关两人明里暗里的各种传言,愈发使人觉得扑朔迷离,捉摸不定。
      凤羽宸听着常荣念完诏书,怔怔地一句话都不说,常荣见状又道一句,“王爷接旨吧。”他方才回神,伸手接过了诏书。今年来凤惟卿心疾发作愈来愈频密,他忧心不已,可又问不出什么,现在就连传位的事都安排好了……
      他愣了一会,匆匆出了凤仪殿,却不往朝阳殿,而是去了秋辉阁,近来司玄映为了方便每日给凤惟卿针灸暂居此处,凤羽宸一见他便问:“惟卿的病究竟是怎样?”
      “你不是已经接了诏么。”司玄映一语证实了他不敢置信的可能,也使他的心陡然一沉,“怎么会这样?”他失魂落魄地道。本是自语,意外地听到司玄映说道:“你想知道原因吗?”感觉得到他的眼神似有一点锐利,但仍然点头,无论如何都想弄个明白。
      “惟卿的心脉积弱,原是难及而立,更不能习武,但他身为日隐传人责任重大,先帝及三位凤使倾尽心力为他独创出一种内功心法,使其具有护持心脉的效用,如今他的内力被制,自然再难延缓病势。”凤惟卿不愿凤羽宸知晓实情,一直要他隐瞒不说,他却觉不甘,直到今日为何还要什么都不让这人知道。
      凤羽宸闭了闭眸,心里难过又不知应该去怨谁,稍稍平静一下,方道:“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牵机”是药却无毒,纵是凤惟卿的血脉特殊也化解不了,他的心疾若能医治岂会拖到现下,尽管毫不确定,司玄映还是说道:“或许,有个人尚有办法。”停顿一下,“我的医术承自前代星隐,若能找到他,或有法可治,不过秘营一直没有消息。”
      “还能有多少时间?”凤羽宸问得有点艰涩,片刻沉默,司玄映仅道:“我会尽力。”不愿也不敢断言,生怕一语成谶。
      走出秋辉阁,凤羽宸恍恍惚惚地信步而行,不知不觉便又来到朝阳殿,他犹豫着这时进去会打扰那人午睡,就见礼部几名官员退出来,低声议论着传位相关事宜,看到他连忙噤声施礼,毕恭毕敬的态度可以想见那道诏令即成事实。
      凤羽宸想要问一下,迟疑半晌还是没说半句话,他直入内殿,果然见到凤惟卿斜倚床上,看来精神尚好,但是不显血色的脸容总让人揪着心,清楚地认识到他的情形不容乐观。
      “惟卿,你不会有事,何必想着传位。”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别人莫如说是安慰自己,那种安排后事似的感觉让他害怕。
      凤惟卿微微笑笑,诏书传下,有些事再瞒不了,他道:“我不会轻言放弃,只不过这件事还是及早处理妥当才好,免得有觊觎帝位之人多生事端。”早已留下这道遗诏并说服了几位老王爷赞同,不过若有可能,还是希望能够看着他重登帝位。他稍顿续道:“再者,我也想清闲几天。”淡淡笑言,同样希望这份幸福能够再久一点。
      凤羽宸自是记着他应当宁心静养,不宜耗费心神,虽知他的用意,也只好应下,只愿能为他分担一些事务。“你肯安心休养就好了。”说了多少次,从没见他听过。
      凤惟卿付之一笑,道:“这两年你时常陪着我批折子,政务上已然谙熟,也不用我再多管。现今边患已除,云孟陷于内乱倒还安份,不过季璃非是泛泛之人,又有程青然相助,不可小觑,你要留心提防。”
      原来决心平定北疆,每晚留他在朝阳殿相伴有着这番深意。凤羽宸心情沉重,唯有点头,凤惟卿不欲多添伤感,便不再说什么,拉了拉他的手,“陪我躺一会吧。”
      如往日一般相拥而卧,直到他渐渐熟睡,凤羽宸痴痴望着他许久,只想将时光停止在这一刻,可是终至日影暗淡下去。
      传位仪式又是一番热闹,但比之三年前的禅位大典简单许多,毕竟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兴致庆贺,凤羽宸吩咐礼部一切从简。他继位后明面上仍然居于凤仪殿,实则多是待在朝阳殿中,一干近侍心知肚明两人的关系,倒也习以为常。
      又一年秋去冬来,凤惟卿的病情尚算稳定,凤羽宸总算略为放心,只盼能一直维持下去就好,司玄映却知他是心有牵挂加上那棵七叶堇的药效支撑着暂时无事,这样又能拖得了多久。
      这一日早朝事少,凤羽宸很快回来朝阳殿,司玄映才过来给凤惟卿诊脉,他便在一旁看着,少时常荣跟着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小花盆,司玄映辨出淡淡的草叶气味中含有药性,却未见过这种植物,便问:“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何人将这棵草放在偏殿案上,还有一封信。”常荣呈上信笺,这两样物事出现的古怪,他不敢擅自处理立即前来禀报。
      凤羽宸展开一看,惊呼出声,“这是易霜华留下的!”
      凤惟卿和司玄映闻言一诧,秘营遍寻不获的前代星隐竟然不期而至。司玄映接过信,纸上确是熟悉的字迹,寥寥几行字,却使他怔住无言。
      这棵其貌不扬的药草名为“逢缘”,因其极为罕见,又是百年开花结果一次,仅几个时辰便会枯萎死去,可遇不可求,方得此名,相传成熟的果实有起死回生之奇效,但由于无人寻得,已成古旧医书中遗留的传奇,这个说法虽不可考,从易霜华写下的药性来看倒是医治心疾的良药,可是几时花开,信中并未言明。
      “师傅为何避而不见?”司玄映纳闷道。易霜华搁下这封信显是无意相见,徒留诸多疑问。
      “易先生也许另有他事。”凤惟卿道。所言不差,却未想到这东西是有人代为送来。他从旁看得到信的内容,清楚两人默想什么,遂道:“这药得之不易,易先生竟能找到一棵,可见世事自有定数,任其自然吧。”
      司玄映低眸暗叹,他何尝不明此理,只是关心则乱,倒要凤惟卿提示于他,枉为星隐。
      凤羽宸端详着仅有几片绿叶的植物,有些怀疑它是不是真有那样的神奇功效,辗转起落的心里喜忧参半,既有一丝希望,又怕终是泡影。
      虽不确信,还是将花盆小心地置于案上,时时望看,期盼它能开花结果以作一试,几日下来他不觉得怎样,凤惟卿看不下去让人搬去别处护养,只恐他期望太甚致使忧思过度。
      ***
      天色清朗,阳光温煦,冬日里少有的暖和天气,凤惟卿瞅着心情舒畅,忽地兴起想到外面走走,常荣阻挡不住,只好给他加了狐裘小心跟随,想他近日一直神思倦乏,难得精神转好,心内稍松。
      悠然信步,不经意却至御书房,凤惟卿哑然失笑,竟是不知不觉都念着么……他阻住通报,只站在廊下,免得扰乱里面的议政。
      隐约的话语声传出,条理明晰,他听了一会,唇边的笑意渐深,露出一抹欣慰,悄然离开。
      转到御花园,梅花尚未盛开,寥落枝上,凤惟卿凝立静望,身旁的老太监莫名地感到他如常的神色似有些微伤感,方自想着莫不是错觉,他已然往回走去,常荣连忙跟着,抑去瞬间的异样感觉。
      他到底体力不足,回到朝阳殿便觉疲倦,倚在榻上昏然睡去,朦胧里,忽听那人轻唤,声音惊惶,又不敢高声,心头牵动,蓦地清醒过来,贴近的脸容入眼,他伸手相拥,揽住的身子犹带微颤。
      紧抱着他,一口气才松下来,凤羽宸进来察觉他气息微弱,如要就此断去一般,唤他也无反应,着实吓了一跳,心有余悸之下,忍不住吻上他的唇,藉此确认轻浅的呼吸尚存。
      磨蹭着不由情动,他知凤惟卿的身体不宜情事,退开一些,“我出去一下。”红着脸从凤惟卿含笑注视中逃出去,同时让人入内侍药。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凤惟卿眼睛黯下来,最近时常陷入沉眠无知无觉,怕已时日无多了,但愿他能像应承的那般好好生活下去。
      走到外面,明媚日光难掩冬季的寒意,拂面吹来的风仍是带着清冷,萌动的情欲消退过后,挥之不去的是心底的沉重。他本就不是重欲之人,纵然动情何至不管不顾的胡来,躲出来是不愿凤惟卿见他惶恐,说好了要无忧无虑的度过这段日子,他的惊慌只会使得那人更难安心,无补于事。
      暂时不想进去,凤羽宸缓步而行以求平稳情绪,踱至不远处的宁澹阁,他略为犹豫,还是走了进去。案上的植物依然没什么变化,他极轻的一叹,不是不知道这花可能要几年几十年才开,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它的功效,但仍然不免幻想着出现奇迹,因这已是最后的希望。
      望着眼前的东西,目光却无焦点,过了许久,才省得自己又在不自觉的愣神,他垂首苦笑,这样的精神状态不要说凤惟卿看着担心,连他自己都知道不对劲,定了定神,发现时已近午,他竟恍惚了一个多时辰,急欲回去,转眸间瞥见绿色叶子中不知何时冒出来一点朱红。
      他心中一震,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小的花蕾,一时全然忘了其它,直到听见一声轻“呀”,才看到凤惟卿步入,也在注目那点红艳。午膳时候已过,凤羽宸仍未回来也没有让人传话,御书房和凤仪殿都不见人,凤惟卿便猜到他多半又来了这里,不放心亲自找来,没有想到竟能得见花开。
      “花开了,这是不是代表我们的缘分未尽?”凤羽宸抱着希冀道。凤惟卿答不出,携了他的手传递慰藉,心里也愿这是一个转机。
      ***
      暮冬终至,梅花尽绽,花枝掩映间多了一座精舍,为免凤惟卿总是待在朝阳殿烦闷,凤羽宸仿照王府里的样子让人在林中建了小屋,既能赏花又不至受寒,倒使这片梅林更添隐逸意趣。
      推门入屋,看见凤惟卿静卧安睡,凤羽宸放轻动作避免吵醒他,来到床边侧躺一旁,伸手虚搂住他,心中溢满幸福。自从他服下用“逢缘果”为引调配的几服药之后,病情好转许多,“牵机”之毒也被化去,就算不能恢复到常人一般的康健,只需坚持用药调理便无大碍。
      有些着迷于稍带红润的颜色,很想吻上去,不过还是不想惊动他,只是望着任由情意盈眸,枕上铺散的墨发轻触脸颊,他忽起玩兴,挑起一缕想与自己的系成一个结,发质柔滑,容易松脱,他一再尝试,定要成功一次。
      凤惟卿仅是浅寐,他虽未发出声响也能感觉得到,微薄的睡意消散,睁眸望向身旁的人,凤羽宸终于系好了一个蝴蝶结,捏在指间举到他眼前,凝笑相望。
      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一句,凤惟卿轻浅笑开,相信从今往后终能与他相守。凤羽宸心醉他的笑颜,倾身印上一吻,散落的发丝混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灼热的唇舌很快点燃燎原之火,经过忧惧压抑的欲望热切更加珍惜,迷蒙眼波中静水流深,让他情愿沉溺一生。室内春光无限,窗外梅花正好。

      凤史按:
      凤昭帝景和九年,帝敕封凤惟卿为“凤王”,以国号授之,爵与帝尊,乃成史上独一无二之佳话。
      景和十二年,册立安宁侯之子涵熙为嗣,至终未纳后妃,后有宫闱秘事流传于世,概不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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