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凶[娱乐圈]》元湄

70、第70章

　　晌午大家一块吃了顿饭。

　　自重逢，温海漪和木杳栀吃过许多顿饭，这顿最是没滋没味。

　　她和倪喃先后落座，恰好挨着。

　　抬头的间隙，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出“我只是个局外人”的无奈。

　　饭席结束，在座的五人各怀心事，董二先离席，去梁廊亲自筹划下画展的前期工作，她是个有独立事业的印象派画师，即将开办自己的画展，丈夫木骁澈始终给予她最真挚支持，包括但不局限于独自上西岭雪山为她找寻灵感，女儿出生后揽下孩子一切大小事，让她从妈妈这个身份中完美剥离出来，一心搞创作，就连女儿瑶瑶的姓都随了她。

　　顶上灯光微暗，房内空调开得低，碗中青绿色茶水泛出薄薄白气。

　　木骁澈闷声喝了半盏茶，起身：“我先走，处理些公司事宜，你们自便。”

　　温海漪和木杳栀同时应声。

　　刚应完，温海漪当即惊觉自己又犯了神经，成功收获木骁澈一个极力隐藏嫌弃但还是很嫌弃的眼神。

　　温海漪：……

　　离谱，离离原上谱。

　　木骁澈走后没几分钟，倪喃也站起来：“我也回酒店待着。”

　　温海漪抿了一小口茶，苦苦的，她抬眸：“你不一块去五角场逛逛？”

　　“不了。”倪喃手指绞着衣摆边，眼角发红，“我今天不太舒服。”

　　自踏上魔都这块土地，倪喃便一直处在应激反应中，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她能明白心中压力来源哪里，但她的身体暂时无法分泌足够的消化酶瓦解这份压力。

　　她昨夜思前想后到凌晨三四点，到现在头还昏昏沉沉的，加上先前在木父病房外，木骁澈说了那些话，每一句话都没明确针对她，可所有的文字加起来就组成了一个意思，木家并不欢迎她，将她认回木家无非是为了让木父不留遗憾，至始至终，他们都只是想讨木父开心，倪喃还记得妈妈得知木父要将她认回去时的表情，妈妈抱着她，开心地对她说，她再也不是没爸爸的小孩了，事到如今，倪喃认清真相后，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可笑的同时，他们又如此的仗势欺人，只是她终归是善良的孩子，她不恨他们如何一个人，包括温海漪和木杳栀，她一点都不恨，只是很心疼很心疼妈妈。

　　倪喃决定一会把木父此时的情况告诉妈妈，她有权知道这些。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向来对倪喃若即若离的木杳栀，也说了句温柔的话。

　　倪喃哽了哽，把泪水狠狠憋进眼眶，背过脸去：“我知道。”

　　温海漪不放心，毕竟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又处在这样松垮的精神状态，想送她回酒店。

　　倪喃努唇，露出个牵强的笑，拒绝了温海漪的示好：“我认识路，你们看到甜品店，给我带份小蛋糕回来呗，我很喜欢吃甜的。”

　　“好，一定。”温海漪满口答应。

　　倪喃走得很轻，连开关门声都不曾听见。

　　包厢里也静下来。

　　温海漪给自己斟满茶，见木杳栀的茶碗也空了，顺道一并倒满。

　　新出壶的茶水微烫，吹了吹才能喝下，舌头还是在未留神中烫出个小红点，温海漪半咬着唇，眉梢垂了下去，手指无聊地去叩木桌的拼接缝隙。

　　木杳栀未动茶碗，惯常平淡的脸上有涟漪波动：“漪漪。”

　　温海漪：“啊？”

　　“你有没有后悔跟我此番来上海？”

　　温海漪目光微微顿住，难道木杳栀也被倪喃的情绪所感染了，转念一想，每个月的那几天本就容易多愁善感，以她的了解，木杳栀不是那种不坚强的人。

　　“我不会后悔自己做的决定。”小小思考后，温海漪觉得话不能说太绝对，淡定地补充，“一般不会。”

　　木杳栀看着窗外阳光穿梭在尘埃中，须臾偏头的空隙，笑了下，无比认真地对上温海漪的眼，说：“那当年和我分手，你有没有后悔过？”

　　哪怕只是一丝的，轻微的，一丁点后悔。

　　温海漪没有躲避她的视线，表面再装得气定神闲，急促的呼吸还是暴露了内心真实想法，这是木杳栀第一次直面问她这个问题。

　　就连当年分手时，她都没有问过自己会不会后悔。

　　温海漪不清楚自己相比之前有哪些变化，但她身为接收者，能清楚感觉到木杳栀的改变，那般骄傲自矜的人，被打磨得如此不娇不躁，仿佛没人能猜透她内心所想。

　　六年前的木杳栀，虽已有温柔钩吻花的雏形，但到底羽毛未丰，为人处世还不够成熟，连如今一半的稳重都没有，否则也不会做出抢猫这种稚拙的事，在她最愞弱的时刻，木杳栀还把她的心理慰藉抢走，哪怕历经多年，仍像根刺，拔了痛不拔更痛。

　　她们本该开花，待雪后初霁便能开出一枝春色，那些相伴相拥、执守相枕的画面，她从未遗忘过任何一帧，每当细细回味共同走过的夜与路，那些漂洋在大脑神经元的动人回忆，带着兴许对方也在思念自己的幻觉，去睠念那双她望过、抚过、吻过的美丽双眼。

　　终于，那双眼睛终于再次望向她，并依旧只有她，她却害怕地把头埋进沙子。

　　温海漪端起茶碗，在木杳栀的沉默注视中饮了半碗，许是心中有杂念，手一抖，剩下一半倒在了膝盖上，水带烫，她尖叫地站起身，灼烧的痛感使心气郁结到达最高峰值。

　　“漪漪。”有双手握着湿巾抢先赶到温海漪面前，脸上焦急的表情比她更甚。

　　这样的烫伤只要及时处理，压根不碍事，温海漪在家是个自己做饭做惯的人，之前也不是没被滚烫的油溅过，她的忍耐力其实没那么差。

　　可她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很想在木杳栀面前大惊小怪，想试试对方的反应，温海漪知道自己很矫情，但这种矫情让她内心感到自我满足，她现在特别能共情网上那些问男友还爱不爱我的小女生。

　　被冰过的湿巾覆盖后，腿上皮肤一时被麻痹，已感受不到有多深的痛楚。

　　温海漪起先还不迫地看着木杳栀手忙脚乱，倏地，心间似松开一道口子。

　　有冷风吹进来，丝丝寒意裹挟着冰粒子，刮得她眼睛睁不开，泪水瞬间溢出眼圈，像断了线的珠子直掉不止，她捂住脸痛苦起来。

　　“漪漪，不要哭，你哭了，我……”木杳栀慌忙伸出手，借着手指，一点点轻轻帮她擦拭着泪水，眼泪也跟着在眼眶直打转，“你不要哭。”

　　都说眼泪是武器，但对温海漪来说，眼泪是她告别过去的凭证。

　　她双眼红肿地凝睇木杳栀，腮边都是泪痕：“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但是你如果说假话，我也绝对会相信。”木杳栀不带犹豫地回她，下一秒泪珠也夺眶而出。

　　温海漪笑了下，眼睫挂着湿漉的泪水。

　　她说：“我后悔了。”

　　她说：“刚分手的第二个月我就后悔了。”

　　她说：“我就不该答应和你分手，凭什么让你独自撸我的猫这么多年。”

　　她又说：“我的肉松白白胖胖那么可爱，温肉松多好听啊，一听就是只温顺的小猫咪，你居然让它改姓，跟着你姓，你讨厌，你自己说，你讨厌不讨厌。”

　　温海漪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哇哇大哭。

　　说出这些封禁心底多年的话，她顿时感觉心口一通畅。

　　“我讨厌……是我讨厌……我最讨厌了。”木杳栀泣不成声，早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手一揽腰，将她搂进怀里。

　　“木杳栀，我想喝酒。”温海漪哭够了，抽了抽鼻子。

　　木杳栀满口答应：“好……我让服务员送来。”

　　“放门口，我妆花了，变难看了，才不要被他们看到。”

　　木杳栀垂首，温海漪刚才哭得太急，身子还没放松下来，仍微微颤抖，红红的鼻尖，眼睛依旧湿漉漉的满是水花，唇膏被吃去大半，露出了嘴唇原本的红润，仔细看上边似乎还有牙齿咬出的小小印子。

　　“哪里难看，是我见过世上最好看的。”说完，趁温海漪不注意，在她涂了腮红的地方嘬了一小口，很轻很轻，如小猫顶着长长胡须轻嗅。

　　温海漪依然沉浸在自己小世界，正晕头转向，听木杳栀这么一说，脑子清醒大半：“你这是想和我重新谈朋友吗？”

　　木杳栀脸颊顿时染得羞红，以只有近距离的温海漪能看清的幅度点点头。

　　温海漪没想到后续的发展能进行得这样快，喝了几口水，体力恢复了点，嚷嚷道：“我跟你谈朋友我吃亏啊，你得给我补偿，我要你陆家嘴一套大平层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木杳栀立马拨浪鼓似的摇头。

　　温海漪陷入沉思，自己是不是胃口太小了点，应该问木杳栀要个再大点的。

　　很快酒保送来她们点的白干，本来像她们这种体质，应该喝些酒劲软趴趴的，浅尝辄止便足够，像鸡尾酒果酒这些偏饮料性质的酒最适合，加上温海漪先前游艇遭遇一事，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对酒这东西避之不及，但今天她特别想念酒的味道，尤其是那种劲大的烈性酒。

　　木杳栀替温海漪满上，刚想提醒她小口小口抿着喝，谁知温海漪直接一杯仰头下肚。

　　“漪漪！”木杳栀冷不丁地被惊到。

　　温海漪果真被呛到，疯狂咳嗽，不由自主落下生理性眼泪，木杳栀连忙倒来清淡的苏打水，温海漪被灌了一口，满嘴都是酒的苦辣味和淡淡咸味。

　　她其实是胜酒力的，还是个女娃的时候，就跟着她爹喝白的，只是她低估了这老白干的威力，更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她身体发软，像散掉的小棉花，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一抬头就看到三个头的木杳栀，虽然木杳栀变成了哪吒，但这张小脸蛋，不得不说，即便是哭过，也漂亮得很，让人想欺负一把。

　　“木杳栀。”温海漪开始醉了，“我想吃酸奶。”

　　人一醉，心情就会变得飘飘然，继而进入睡醒非醒的舒适状态，胆子一下子拔得特别高，谁敢都使唤，可能看到个老虎伸懒腰，都想过去撸下大猫猫。

　　“好。”

　　没几分钟，温海漪就吃上了最喜欢的草莓酸奶，微甜微酸，还凉凉的，好吃。

　　“木杳栀。”温海漪飘得老高，手臂往木桌上一伸直，勾勾手指，“给我捏手臂。”

　　“好。”木杳栀挪过来，特别老师傅样子地给温海漪捏了捏手臂，又周到地捏了捏腿，大腿拿捏，小腿滚揉，脚踝轻敲，一个步骤都没拉下。

　　“木杳栀。”温海漪中气十足地使唤人，“给我放纪录片，我要看大喵喵。”

　　“好。”木杳栀打开包里随身携带的平板，翻到视频APP里纪录片列表，找到篇标题是《永远的森林之王》纪录片，拖动进度条到正片，摆到温海漪面前。

　　温海漪自然是被伺候得很受用，津津有味看起来，哇，好大的大橘喵，撸起来一定肥捏捏的，她看了会，扭头发现木杳栀也正挨着她一块看。

　　温海漪：……

　　她眯着眼盯向比之前要清楚点的脸蛋，心中啧啧，实在是漂亮得过火，都是吃祖国母亲地盘上大米长大的，为什么这个女人生得这么好。

　　“木杳栀。”温海漪继续开口，语气越来越肆无忌惮，“你的脸原装的吗，有没有整过容？”

　　木杳栀轻眨眼：“有没有整过你还不清楚吗？”

　　“不不不。”温海漪嘴跟漏风似的，一连串的不，消化了下心绪后，她很郑重其事地说：“我见过的是十九岁时的你，前面的十九年我哪知道你什么样。”

　　木杳栀：“我没有整过。”

　　温海漪酒精上头，醉得糊里糊涂，傻傻地笑：“眼睛这么大，鼻子那样翘，将来能拥有你的人该有多幸福。”

　　“若是真能幸福，我希望被你拥有，让你幸福。”木杳栀鼻子一酸。

　　温海漪微怔，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从大脑蔓延到心口，湿漉的眼瞳弯成月牙，浑身都被醉意笼罩，让她逐渐有些辩不出此时是白天？还是夜晚？

　　她使劲挣扎了下，扭起腰肢，一把搂住了木杳栀的脖子，整个人腻歪地贴在她身上。

　　就像只冷漠不爱理睬人的小兔，忽地扑进怀里打了个滚

　　木杳栀受宠若惊，哪受过这样的仗势，一时不知所措，伸着手不知具体该放哪妥当。

　　眼瞧着温海漪脚力不支软绵绵地要滑下来，木杳栀眼明手快接住了她。

　　温海漪闭着眼，老实地靠在她胸前：“你说话好奇怪哦，幸福什么的，你要自己去争取啊。”

　　“可是……也要对方愿意呀？”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木杳栀才会露出委屈的模样。

　　木杳栀挑了缕温海漪蓄长的头发，一点点绕在食指，没卷几下，她又心乱如麻地松开手。

　　若是真能彻底拥有你，那该有多好！

　　老虎的纪录片还在放，它正追扑一匹野鹿，野鹿逃窜，在葳蕤丛林中你追我赶，惊到一队正栖息老树的渡鸦，顿时渡鸦翅膀擦过树叶的扑腾声响彻云霄，混杂着树下野鹿被咬到气管的尖锐啼叫，谱写成一段大自然食物链之歌。

　　两人安静看着彼此，谁都没被纪录片里的故事打扰。

　　温海漪一字一个顿，问她：“我要先问你，你愿意吗？”

　　木杳栀眼里渗出点点透亮水光，握紧温海漪的手指，抬起她手背，在自己唇下轻轻啄吻：“我愿意，这是我一辈子最愿意的事。”

　　“你刚刚说，你希望被我拥有？”温海漪软语呢喃的，简直要把木杳栀的心给听化。

　　她与生俱来眼角微上扬，向上看人时，稍微含点笑，便会携带种天然撩意。

　　木杳栀抿紧唇，咬住，轻轻“嗯”。

　　温海漪说：“为什么不是我拥有你呢？”

　　慢条斯理的，像是浓醇的姜汤在慢慢地熬。

　　说这话时，温海漪唇角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勾起来。

　　木杳栀心口一烫，手臂不禁将她搂得更紧。

　　木杳栀眼圈又刹那红了，强忍住哽咽：“你小时候有暗恋过人吗？”

　　这个问题，她曾经也问过，只是温海漪从没正面回答过她。

　　所以，这次她也不抱希望。

　　温海漪伏在木杳栀肩头，半昏半醒：“有，隔壁邻居家的大姐姐。”

　　木杳栀声音温柔得连春风都要为之动容：“后来呢？”

　　温海漪说得断断续续：“后来，她有了女朋友，得知她喜欢女性时我还特别激动，总觉得只要等她俩分手了，自己就有机会了。”

　　“再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温海漪忽然问：“木杳栀，你曾经有喜欢过谁吗？我是说曾经。”

　　木杳栀轻轻笑起来：“曾经是你，现在是你，以后也会是你，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