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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9 ...

  •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又名鬼鸟。本为楚国崇拜之图腾形象,嗣遭周文化排斥,渐由神格沦为妖怪一流。世人多认为其为不祥之兆,除称其春夏之间,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岭外尤多,爱入人家烁人魂气,更有言:「世传此鸟,昔有十首,为犬噬其一,至今血滴人家,能为灾咎。故闻之者必叱犬灭灯,以速其过。」

      乌雅自从觉醒后,每晚重复同样的梦境。乌雅的梦始终以一个面容姣好的红衣少女在空地上习武练剑,而一旁面容俊美的彩衣少年高声喝采为开始,最后以红衣少女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灰飞烟灭,而少年欲伸手阻止,却遭一旁众人出面拦阻为结束。

      乌雅几度哭着醒来,醒来时总分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是犹在梦中,还是已然清醒?

      如同凡人所说,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是她梦见了红衣少女,还是红衣少女梦见自己变成了她?

      乌雅不知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但她不知自己该问谁,而且令乌雅觉得惊奇的,是自从凤皇带她到凤族的圣地练习法术后,她的梦渐渐变得丰富,梦中的红衣少女除了最初的练武,还开始识字、学舞、吹笛、甚至同她一样在那个凤族的圣地练习术法,招式和凤皇传授给她的一模一样,差别只在于梦中少女的动作带着女性特有的柔美,而凤皇在演绎时,则多了分男性的阳刚。

      每晚的梦就像一场戏,戏里从红衣少女幼时开始演起,演到红衣初识彩衣少年,演到红衣少女娉婷玉立,最后演到红衣少女红颜早逝,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乌雅几度欲开口询问凤皇,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只能在心中暗自烦恼。没想到,就在今日,她知道为何她会做那样的梦了。

      因为,梦里的红衣少女,是她;而彩衣少年,则是现在的凤皇。

      原来,凤皇不是皇,乌雅不是鸦,是她将「皇」的位子让给了祂,她才是那个原本该继承帝位,领导凤族的凰!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那么措手不及,就像之前一样,没人料到凤皇会帮助她觉醒,而今日,则是没人料到,原来觉醒之后,她还有尘封的记忆尚待打开。

      今日和往常一样,她随凤皇到凤族圣地修练,不料去圣地的途中,却突然自路旁冲出一个已老得看不出年岁的白发老妪。

      那老妪满头银发,身着代表凤族贵族赭红袍子,那老妪扑向她后,先是将她狠狠搂在怀中,片刻后,朝她大力跪下,高声哭喊──

      「我可怜的儿啊,妳终于回来探望我这年迈的老母亲,终于回来拿取属于妳的位子,也不枉为娘的在族里等了妳千年啊!」

      老妪的哭喊引来旁人的注目,有些好奇心重一点的,甚至往前靠了过来。

      「芸太妃这是怎么了?」

      「芸太妃怎么会出现在这?」

      「芸太妃不是已经多年未离开芸霓楼了吗?」

      原来,这名老妪是前任凤皇的宠妃,自从凤皇第一次带着乌雅来到凤族圣地后,就开始注意他们二人。因为凤皇本就自视甚高,自从当年那件事发生,凤皇的记忆遭到封印、窜改后,更是不再轻易与才貌不如其出众的女□□往,但凤皇如今却日日带着乌雅至圣地修练,甚至亲自指导乌雅如何提高自身修行,怎能不引起他人侧目?

      「芸太妃,您记错了,她不是霓凰。霓凰在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了。」如安抚哭闹的幼儿般,凤皇语调温柔,欲搀扶起跪倒在地的芸太妃,手却被芸太妃大力甩开。

      「我没记错,记错的人是你!你怎能忘了霓凰?她可是──」

      「住口!」

      一道充满威严的喝斥声,打断了芸太妃欲出口的话。

      众人转头看向来人,除了乌雅、凤皇及仍跪倒在地的芸太妃外,其余众人恭敬下跪朝来者一拜──

      「叩见龙王。」

      「免礼,都起身吧。」

      「谢龙王。」

      众人缓缓起身。

      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乌雅及凤皇,龙王劈头就朝芸太妃道:「芸太妃,妳刚才胡涂了。」

      「我没有,胡涂的是你们,她明明就是我的霓凰!」芸太妃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龙王,「当年你们已经从我身边夺走霓凰一次,现在还想夺走第二次吗?」

      芸太妃如护犊的母兽,起身挡在一脸莫名的乌雅身前,「当年的我太懦弱,所以护不住我的霓凰,但这次,拼上这条老命,我都不会让你们如意的!」

      「芸太妃,您真的胡涂了。霓凰当年是病死的,并没有人把她从您身边夺走。」龙王依旧坚词道。

      见芸太妃眼前宛如失心疯般,听不进劝地模样,凤皇蹙眉,「伺候芸太妃的宫女何在?」

      「奴婢在。」两名守在一旁的粉衣宫女出列。

      「扶芸太妃回去休息。」

      「是。」

      两名宫女立刻上前欲搀扶芸太妃,却让芸太妃给推开,「龙王,你如果够担当的话,就不要阻挠我将事实说出。况且,这是我凤族之事,与你龙王无关!」

      「芸太妃,您贵为先凤皇之宠妃,就当有宠妃之表率,切莫让凤族蒙羞啊。」龙王语带暗示道。

      「宠妃?蒙羞?」如听到什么稀世笑话般,芸太妃哈哈大笑,笑到泪水都沿着脸上满是皱褶的纹路滴滴落下,「若我知道我的宠妃之位,是要靠我的霓皇换来,当年我死都不会进宫参加选秀,至于蒙羞?真正让凤族蒙羞的,是谁?」

      听到芸太妃的话,龙王原本就严肃的脸,更是面色一沉。

      「所以妳现在意欲为何?」龙王对芸太妃的称呼已从「您」变成了「妳」,显见龙王也动怒了。

      「我要我的霓皇回来,回到我身边,然后言正名顺地继承、统帅整个凤族。」

      「不可能。」龙王一口否决,「霓皇已死,现任凤皇尚存,何来继承之说!」

      「霓皇没死!」

      「她早已死了,死了上千年了!」

      「没有,她就在这。」芸太妃回身抱着乌雅,「妳看,我的霓皇就在这。」

      龙王见芸太妃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乌雅则是一脸莫名其妙,根本无法理解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而听着芸太妃和龙王对话的凤皇,则是见芸太妃一脸坚持乌雅就是霓皇,若大家不同意,她就不罢休的样子,为了早点结束眼前这场闹剧,只好耐着性子,柔声问道:「芸太妃,您说乌雅就是霓皇,可有任何证据?」

      见凤皇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芸太妃点头如捣蒜,「有,我有证据。霓皇右臂上有个黑色鸟状图腾,那是我在霓皇被处刑前几日亲手烙印上去的,那图腾里封印着霓皇的一魂一魄,而解除封印的条件便是我的血。」

      见众人一脸存疑的眼神,芸太妃一个动作,迅速拉开乌雅的右手衣袖,「不信,您看!」

      一个黑色鸟类图腾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见状立刻发出惊呼。

      「图腾!」

      「真的是黑色鸟状图腾!」

      「芸太妃是如何知道她手上有图腾的?」

      「所以这代表芸太妃并没有说谎啰?」

      众人一片喧哗,而龙王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如锅底来形容。

      就在众人还在讨论乌雅手上的图腾时,芸太妃已咬破自己的手指,然后将自身的血液涂抹在那图腾上,乌雅顿时觉得那遭血抹过的地方如遭火焚烧般,又热又疼,而且那股疼痛还不断快速地向外蔓延。

      她的四肢、她的身体、她的脸部,她觉得整个人就像正被烈火燃烧一样,就如同她梦中的那名红衣女子。

      乌雅疼的忍不住尖叫出声,那凄厉的叫喊让在场听闻者都不寒而栗,胆小一点的甚至伸手摀住了耳朵,但芸太妃却只是含泪咬牙克制自己上前安慰乌雅的冲动,只嘴里不断喊着:「好孩子,再忍忍,再忍忍,很快就好了,相信娘,很快就会否极泰来的。妳是凤凰,凤凰就该浴火重生,所以孩子,妳再忍一忍。」

      而一旁的凤皇,则是在芸太妃将血涂抹在乌雅手上后,就愣住了。

      看着因为痛苦而孪缩在地的乌雅,听着乌雅那凄厉的叫声,凤皇却像魔怔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乌雅。

      眼前这幕,似曾相识。

      曾经有个女子,也是如此,在熊熊烈火中,痛苦的发出尖叫,那尖叫声完全没了平日的呢侬软糯,刺耳而又尖锐,火焰先是吞噬了她的裙摆,接着是她纤细的四肢,然后是她的秀发,最后她整个人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那女子是如此单纯、爱笑、温柔又善良,付出从不求回报,努力帮助族里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为何会遭到如此残酷的对待?

      只因为她不赞成凤族参与天庭与魔界的战争?只因为她选择了在众族都率兵讨伐魔界时,选择中立,并庇护那些幼弱且毫无任何威胁及错误的魔族人?

      随着身上的疼痛渐渐褪去,乌雅的外表也逐渐产生了变化。

      原本娇小的身躯变得婀娜多姿,褐色衣裙换成了褚色宫装,蓝黑色的长直发也成了红色及腰卷发,小麦色的皮肤变得白皙透亮,柔媚的大眼、娇嫩的樱唇,乌雅缓缓坐了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

      想起自己是怎么被龙族和自己的族人背叛,诬赖与魔界通敌,然后被天帝处以焚烧之刑,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她想起来了。

      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在行刑前数日,避开看守她的族人的耳目,偷偷潜入关着她的牢房,替她烙上了图腾,然后将她的部分魂魄封印在图腾内,以待机会重生。

      她想起来了。

      想起了最疼爱她的父皇,是如何告诉她凤族为何要成为天庭的同盟军,并告诉她,祂将以自身所有修为和术力,保她部份魂魄不散,并转世为守护北极天柜的天神九凤。纵使九凤后来沦为精怪一流,但总比永世不得轮回超生来得强。

      一切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而凤皇被封印窜改的记忆,也启封修正了。

      祂怎会忘了她?祂怎能忘了她?在她受到那样不公平的对待,那样残酷的刑罚后,祂没为她报仇也就罢了,居然还忘了她?!

      她是祂的霓皇啊,恨不得将全天下都捧到她手中的霓皇啊!

      所以这就是天帝和王母娘娘对祂特别宠爱的原因吗?所以这就是凤族得以一跃而起,成为百鸟之首,与龙族平起平坐的原因吗?

      随着不断想起的记忆,凤皇的心如坠冰窖,冻得祂又疼又麻。不知自己是该先上前向霓皇忏悔,忏悔自己的无能,自己的薄情,还是怒上天庭,质问天帝为何要如此对待善良的霓皇?

      芸太妃抱着觉醒后的霓皇嚎啕大哭,她等了千年的女儿,终于又回到她身边了。

      在场众人一看,虽不清楚当中到底发生什么了什么事,但见乌雅的确在芸太妃的血涂抹在图腾上后,浴火重生,额间更出现了凤族皇族特有的火焰朱砂,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原来,芸太妃说的都是真的,霓皇公主真的还尚存世间。

      凤族众人对着霓皇俯身下拜,高声大喊──

      「参见霓皇公主,公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凤皇再回过神时,祂、霓皇、龙王及芸太妃,已经回到了芸太妃的芸霓楼内。

      芸霓楼当年本就是芸太妃和霓皇的住所,芸太妃在霓皇离开后,就保存了芸霓楼内一切的布置与摆设,就连清洁打扫都亲力而为,所以尽管离开芸霓楼已上千年,但霓皇一踏进芸霓楼,就像她不曾离开过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四人围桌而坐,芸太妃紧握着霓皇的手,深怕自己一个松手,霓皇又要自自己眼前消失了。她已经失去过女儿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她会承受不起。

      霓皇安抚的拍了拍芸太妃的手后,也轻柔回握,要芸太妃不要担心,她既然已觉醒便唤起当年的记忆,就不会再消失。

      看着眼前的芸太妃、霓皇和凤皇,龙王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早没了刚才的怒气和严肃,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歉意,「芸太妃,您太心急了。」

      「心急?」芸太妃勃然大怒,「当年若非夫君尽全力保全霓皇的部分魂魄,否则单凭我的能力,霓皇早就如你们所愿,不存在在这世上,我今日只是找回我的女儿,何来心急之说?」

      龙王摇摇头,「芸太妃,您真以为,您与先凤皇的所作所为,天帝都不知道吗?若非天帝的示意及允许,就凭先凤皇当时的修为,还不足以保下霓皇的半魂半魄了,更遑论让霓皇转世成为北极天柜的天神九凤?」

      闻言,芸太妃大骇,霓皇及凤皇则是相视一眼后,垂首敛眉。

      果然,他们猜想的没错。若当年的他们有能力对抗天帝,保下霓皇的部分元神的话,他们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霓皇留在凤族被处刑而无能为力。

      龙王接着絮絮道来,「当年,天帝坚持主战,霓皇坚持主和,而先凤皇立场摇摆不定,于战及和间来回踌躇,随着战事的越发激烈,伤亡以惊人的数字增加,于天界、魔界,均非益事。天帝知悉先凤皇举棋不定的原因在于霓皇的态度,而霓皇又不愿妥协,所以只好与龙族共谋了那场戏。霓皇为先凤皇唯一的独生女,天帝再怎么希望凤族能为此妥协,也不会真的断绝先凤皇唯一的血脉。」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大家演一场戏,让先凤皇以为天庭真的要对霓皇不利,为了霓皇的安危,先凤皇只好妥协与天庭合作。

      只是没想到,这场戏,一演就演了上千年。

      龙王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么敢问龙王,既然霓皇当年的假死,是天庭和龙族合演的一场戏,何以刚才要阻止芸太妃唤醒霓皇?又称芸太妃今日太过心急了?」凤皇严肃问道。

      「这就是今日我来凤族的原因。凤皇,你可还记得你下凡的目的为何?」

      不等凤皇回答,龙王便接着道──

      「穷奇脱离了天庭的掌控,开始食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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