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时，阳光正好》非命尚贤

8、忆往昔，恰同学少年

　　苏杭本来睡眠很浅，再加上换了新环境，即使已经很累了，可是依旧难以入睡。躺在自己旁边的学妹已经传来了轻微的鼾声，苏杭轻轻起身下床，披了件风衣走在院子里。一个人坐在板凳上，村子漆黑一片，唯一还亮着的就是头上的月亮。
　　“师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住在隔壁的文明泽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询问。
　　“没事，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苏杭轻声回了句，深夜村子一片寂静，仿佛都能听见落叶落到地面的声音。
　　“在想那个人吗？”
　　“嗯？”苏杭抬头望着站在自己旁边的男生。
　　“韩靖学长。”
　　“你认识他？”苏杭回忆着这个男孩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
　　“我们一个中学、一个大学，所以听说过一些。”文明泽坐在长板凳的另一头，他的话很显然引起了苏杭的注意，眼前这个处事不惊的人，眼神里终于有了波澜。
　　“不可能，没有人知道我们曾经是恋人，你是他什么人？”苏杭眼神凛冽。
　　“只是听说，师姐，早些休息吧。”
　　一个谜抛到了苏杭的心里，她并不是会刨根问底的人，除了关于韩靖，那是她二十五年中，唯一动过心的男子，一个他人都不曾知道的一段感情，一个让她失眠很久很久的初恋。她本以为时间是治愈伤痛的一剂良药，她不再每晚都是关于他的梦魇，但今天单单是一个别人口中的名字，就让她的旧伤再一次撕裂。
　　九年前的初秋。
　　十六岁的苏杭算的上是还没进入大学，就“一炮而红”了，高考凭借着总分712分，英语、数学单科满分的成绩进入大学，成了学长学姐们讨论的对象，大家都等着看这个天才少女到底是“何方妖孽”。
　　苏杭新生报到，本来就住在学校内，自然是没有大包小包的行李，拿着一个文件袋就到了新生报到处。“你好，我是10级新生，来报到。”
　　韩靖看着这个白到反光的女孩，乌黑的及腰长发披散在肩头，秋风吹过，一股茉莉花的香味。“小妹妹，附中新生报到不在这里哟，你是不是走错校区啦？”
　　“这是我的报到资料。”
　　“你就是苏杭？！”韩靖吃惊地喊了一声，旁边也在忙着帮大一新生办理入学手续的学长学姐们纷纷看了过来，看着一脸淡定的苏杭，一时间有点儿回不过神儿。
　　“原来你这么好看！”韩靖一下把右胳膊搭在了苏杭的肩膀上，俯视着她，“我还以为你会是眼镜片酒瓶子底儿厚的书呆子呢，这下可好玩了。”
　　苏杭抬手拿掉压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我来办入学手续。”
　　“这就给你办，你爸妈没陪你吗？”韩靖低头盖章，嘴里唠叨不停，“没事，我都给你弄好，重东西我帮你搬，我陪着你。”
　　这是苏杭和韩靖第一次见面，从此以后苏杭身边总会有韩靖的身影，苏杭的沉默寡言遇上韩靖的“喋喋不休”，整个学院都在看着韩靖追着小女孩不放，从教室追到食堂，从食堂追到图书馆，从图书馆追到苏杭住的教职工公寓……
　　直到有一天傍晚，苏杭盯着追到自己家楼下的大男孩，他缠着自己这么久，整个学院各种流言蜚语，自己突然委屈极了，竟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哭了出来。以前韩靖都是厚着脸皮，死皮赖脸的跟着，看着小女孩泪止不住的流，自己又是青瓜蛋子一枚，根本不知道怎么哄，翻了半天书包也没翻出一张纸巾，慌乱之中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护腕塞进了小姑娘手中，深深鞠了一躬，跑了……从那天以后，大家都说韩靖移情别恋了，和舞蹈学院一个妹子谈起了恋爱。
　　也是，从那天开始，韩靖和苏杭开始彼此的第一次恋爱。
　　突然下起了雨，苏杭停止了自己的回忆，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回到房内迷迷糊糊地睡下。第二天清晨，天边微亮，苏杭和文明泽起来在农家大嫂的帮助下给大家准备早饭，谁都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
　　“今天雨很大，大家山路注意安全。”
　　“好的，师姐，你的背包我帮你提。”同行的师弟们都会很照顾苏杭，虽然苏杭人平时冷冷的，但是单薄的身形，总是会激起身边人无尽的保护欲。
　　一行人到了学校，孩子们也陆陆续续到了学校，苏杭掏出背包里装的巧克力分给孩子们，每个孩子也许只能分到一两块，但是每个都兴高采烈。糖果，对于这个贫穷山村的孩子而言，也许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吃上一次。
　　课题小组都在各自忙着，苏杭和小班的班主任沟通情况，“老师，李明天还没有来上课。”
　　“明天没来？”苏杭对于这个孩子很熟悉，父亲外出打工受伤瘫痪在家，母亲谎称外出挣钱，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孩子和父亲靠着邻里乡亲的帮助，勉强过活。
　　“这，我找个高年级的学生去家里看看，”
　　“老师您上课吧，我去明天家里看看情况。”苏杭每次来这里，都会去这个孩子家里，给孩子做一顿饭，偷偷放下一些钱。
　　李明天的家在村子北边的偏远的地方，苏杭撑着伞一步一滑地走着，闫震电话打了过来。
　　“喂？”
　　“在忙吗？”
　　“有个孩子没来学校，我去家里看看。”
　　“我看天气预报，你那里雨下的很大？”
　　苏杭心颤了一下，今天早上醒来收到了两条短信，一个是奶奶发的，另一条是然非发来的，内容一样：雨大，小心。原来，他也关心着她这里的天气。
　　“山区下雨，更要小心。”
　　“嗯。”
　　“我挂电话了，你打着伞不方便，见面再聊。”
　　走了大概20分钟，苏杭总算是没有摔倒，到了李明天的家里。她每次来到这个家里，总会有一丝酸楚和心痛，但是苏杭从不表现出来，太多的同情怜悯足以击垮这个少年敏感的心理防线。怎么形容这个“家”呢，破旧到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这个房子吹毁。
　　“明天？”
　　八九岁的一个少年跑到门口，“苏姐姐。”李明天跑上前，抱住了苏杭，苏杭轻轻地拍了拍小孩子的头。
　　“爸爸怎么样？”
　　“他雨天就觉得疼，所以我才没去上学，还没来得及请假。”少年拉着苏杭的手进了屋，洗了一个碗，给苏杭倒了一杯热水。“爸爸疼了一宿，没办法了，我给他吃了止疼药和一片安眠药，现在睡着了。”
　　“明天，你很棒，把爸爸照顾的这么好。”
　　“苏姐姐，你上次说帮我问问妈妈打工的地方。你问到了吗？”
　　“嗯，苏姐姐还在帮你问，你看，中国这么大，苏姐姐总要一点点问的，对不对？”
　　“妈妈是不是不要我和爸爸了？”孩子低下头，昏暗低矮的房子很狭窄，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个小板凳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陈设。由于连续的大雨，屋顶也开始漏雨，地上摆着四个盆子接着雨水。
　　“怎么会呢？”苏杭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这个孩子，安慰是她最不擅长的事情。
　　“同学们都说，妈妈跑了。”
　　苏杭如何给他解释“跑了”的意义？骤雨聚下，一时间家中漏雨的地方越来越多，“明天，快，把你爸爸叫醒，我们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苏杭赶紧给几个男生打电话，“明泽，是我。你们几个男生现在去找小班班主任，让她带路，你们几个赶快来李明天家里，快。”
　　“好的，师姐，你自己注意安全。”文明泽狂奔去了小班，带着几个男生往苏杭这边赶。
　　“爸爸叫不醒！怎么办，苏姐姐！”
　　苏杭抬头看着危险的屋顶，高处滚落下来的石头已经把一处房梁砸断了，努力强迫自己镇定，“李爸爸？”苏杭大力地拍打着李连福的脸，根本叫不醒。
　　“明天，快，抬爸爸的腿。”苏杭架起李连福的胳膊，可是单薄的苏杭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根本抬不起一个没有意识的中年男子，两人勉强把他送床上抬下来，就耗尽了大半力气。
　　“明天，我来拖着爸爸，你赶紧跑出去，太危险了。”不断滚落砸下来石头，大大小小，有些还会砸在他们身上，苏杭意识到这个屋顶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苏姐姐，苏姐姐……”终究还是一个孩子，此时完全慌了神，吓得哭出了声。
　　“明天，快，跑出去，去找大哥哥，来帮我和爸爸。”苏杭一个人架着李连福的胳膊，费力地向屋子外面拖。
　　“嗯！”
　　“Good boy！快去!”苏杭看着孩子跑了出去，一点点地拖着李连福，突然一阵晕眩：苏杭，绝对不能晕倒，不可以，你不可以晕倒。屋顶终于承受不住不断滚落的石头和暴雨的冲刷，整个坍塌，苏杭只听见“咔嚓咔嚓”木头断裂的声音，重物砸中了她的手臂、脊背……
　　苏杭眼前漆黑一片，身体上不断传来的疼痛感，让她不至于失去意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苏杭艰难地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摸索着手机。是他打来的！
　　“苏杭！我到了你的实验点学校，你在哪呢？”
　　“闫震，闫震，救护车，我和一个人被压在房子底下了……”苏杭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起来。
　　“你说什么？打开你的手机定位！挺着，我马上到！”闫震听着电话一边她断断续续的话，眉头紧锁，一双眸子一瞬就红了。
　　“啊！”一块石头砸中了苏杭的左腿，折断的一节木块也刺进了左腿。
　　“苏杭！你TM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闫震听了她一声惨叫，心猛地抽疼，几乎无法站稳，几乎要将槽牙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