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非君》陈否

2、壹

　　兴许是随了母亲，自小我便爱桃，爱她的妖娆妩媚，爱她的稚嫩纯粹，爱她花开，爱她花落。
　　母亲未嫁予父亲时，是长安城中有有名的才女美人。
　　父亲年少时，也是名动长安的宸王爷。
　　王府中的下人都说父亲最爱的女人便是母亲，娶柔然公主也是迫不得已。我却明白父王为何娶了柔然公主为正妃，只因为他想要的母亲、母亲的娘家给不了。
　　若父亲真爱母亲，又怎会只让母亲做平妃而让前来和亲的柔然公主做正妃。
　　我与母亲，偏居别院便好。
　　那日，天色是阴的。
　　父王带着我名义上的母妃来到偏院，宣读了即将毁了我一生的圣旨。
　　他就那样平淡得像个陌生人。
　　“染儿，父王已求皇上将你赐予六皇子做侧妃，待你及笄便出嫁。”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的父王，我的亲父王，随着风吹在面上，心已凉了一半。
　　“女儿是王府嫡女，怎会只是一个侧妃？”
　　这事我想着倒有些蹊跷，平常王府嫡女再低贱也不会落一个侧妃的位置。
　　“皇上本想将你赐予六皇子做正妃，让你大姐做平妃，父王不忍心看她受辱，便求皇上让她做正妃，你做侧妃。”
　　我的父王，我的父王为了不让大姐受辱，便让我去做那平妃都不如的妾。
　　“父王为何不让我做六皇子平妃？”
　　我的语气中带了一丝质问。在姐姐那里是平妃，为何到了我这儿便成了侧妃。
　　“若你做平妃，势必将压制你姐姐争宠，入了王府，你只要协助你姐姐争宠便好。”
　　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对这个父王大抵是死心了。
　　我为何要抵了我这一生成全别人锦衣玉食幸福美满？
　　“女儿这辈子，不愿做妾，若父王执意要我做妾，我便自尽。”
　　我第一次说出那样狠厉的话，我第一次那样冲父王大吼。
　　父王的脸色阴了下来，我的泪却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风吹着脸，像刀子割在脸上一样的疼。
　　“染儿，你既生这王府中，自小便得了常人没有的荣华富贵，总是要付出的。”
　　那女人忽然插话进来，我眉头一蹙，明明是张柔美怜人的美丽面庞，在此刻我的眼中却是愈看愈虚伪。
　　真想上前撕了那张虚伪的脸庞。
　　“父王你有些偏心了。”
　　“你总是把好的留给大姐，对我漠不关心，同是嫡女，为何不把希望摊于女儿身上一些。”
　　我冷冷的凝视着面前的父王。
　　旁边传来女人的抽泣声，我只冷眼看着！
　　他怎的可以这样绝情。弃了母亲，如今难不成连嫡女都弃了？虽说我只是平妃之女，可放正了说，我同是嫡女，不比正妻之女低贱半分。
　　“父王希望你姐姐登上后位，妥善王府的将来。”
　　我在父王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意外的无奈。
　　后位，原来父王想的竟是这般。
　　我早该想到的。大姐姐是一枚棋子，我同是一枚棋子，姐姐是帅，而我是车，姐姐是王府所谓的底牌。
　　“父亲为何如此笃定六皇子可成为储君乃至九五之尊？”
　　我带着一丝倔强，不服气的看向父王，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六皇子乃是皇上九位皇子中最得盛宠的，也是唯一的嫡皇子，又以才华与俊美名动于京城，是最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之人。”
　　父王似是想到了些什么，顿了顿。
　　“若六皇子登上储君之位有困难，你与你大姐姐务必扶持殿下，使其安心坐上储君之位。”
　　我不由牵动嘴角，勾勒出一模苦笑。这便是我所要为这没有人气味儿的王府所做的义务吗？
　　我的眸子在父王与那女人瞧不见的地方划过了一抹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同是嫡女，只因他一人的偏心，只因六皇子带来的利益，我就要屈于他人之下。
　　这又是何规矩，我不明白，也不愿接受。
　　“父王，你弃了母亲是因为权势，你如今，也要为了权势牺牲我吗？”
　　我以为，我能说服他。可终究，只是我以为。
　　“谁同你说我是为了权势而弃了她的，她不还活的好好的么？”
　　他的语气好似在述说一个陌路人一般。
　　我睁大眸子，有些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他的淡漠，不敢置信他的薄情，亦不敢置信他的狠心。
　　“父王，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自己这些年是如何待母亲，如何待我的？母亲不计较，所以你也不在意吗？是人不都说你爱她吗？”
　　我就那样瞪着他，若是眼神能杀死人，我恨不得把这个我称为父王的男人刺个千疮百孔。
　　“我看，父王你爱这个女人比爱母亲还胜。父王，你当真还爱母亲吗！”
　　“孽女！你就这般同你的父王说话，你的教养呢？”
　　我竟在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鄙夷。
　　“教养，从女儿出生起父王你去过几次母亲的别院？你给大姐姐三妹妹请夫子之时可曾想起我？”
　　我语气有些嘲讽的意味。如今我的心中，他已不配做我的父亲。
　　当初他给那个女人的儿女请夫子之时，她在为母亲的药钱焦急，却无一人关心。
　　他有何资格说我少教？
　　“明日起，你便进宫学习礼仪。”
　　“我不会去的，要去你自己去。”
　　我没像之前那样语带畏惧，把想说的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放肆！你就同你那娘一同死在那破院子里罢！”
　　说完，他拂袖离去。
　　我重重的跌在地上，眼神空洞，不见了那倔强与决绝。泪水从眼眶滑落随着脸庞留下，沾上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