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心事》正午月光

54、第 54 章

　　粉色的床单，粉色的墙壁，还有粉色的灯光，一切的一切就仿佛是浅浅童年的房间一般。当她推开房门时几乎惊呆了。
　　因为很快便要去国外旅行，而林璇正在给她为浅浅与尹泽新买的公寓布置房间，所以他们的新婚之夜需要在酒店渡过。
　　连婚纱也没有换下，浅浅就倒在了沙发上，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疲惫至极。眼角还有泪痕，而心呢？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了。
　　这样也好，以后就再也不会痛了吧？浅浅闭着眼睛想。
　　疲惫袭来，带着哭过后的眩晕，靠在沙发上，浅浅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房间里似乎有人走动的声音，睁开眼时却发现尹泽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在她的对面。
　　他还是白天的装束，深色的西装居然扣的整整齐齐，淡粉色的灯光下他微微低着头，在他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个红色的，样式有些旧的音乐盒，没有上弦，玻璃做成的小天使扇动着翅膀互相亲吻。
　　“醒了？”看到她醒了，尹泽抬头看着她，狭长漂亮的黑眼晴似乎刚刚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然后又将目光移向那个音乐盒。
　　“这是什么？”浅浅看着它，感觉有几分面熟，可是一时间却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原来真不记得了，”尹泽的目光微微黯了黯，半晌才抬起头勉强笑道：“难怪你不记得了，时间太久了，是中学时你送给我的礼物，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
　　有这种事？浅浅伸手拿起那个音乐盒，果然看见红色的底座上用记号笔写着自己的名字，很幼稚，却是自己的笔迹。
　　“这是……你受伤的那次？”浅浅看了看尹泽。
　　灯光下，他的目光中有惊讶的情绪闪过，露出一丝真正喜悦的笑容：“原来你还记得。”
　　浅浅放下音乐盒，轻轻转动上面的按钮然后松开，悦耳的音乐响起，是那首他们都非常熟悉的《Auld Lang Syne》。
　　还记得那也是一个夏天，有一个邻校的男生总喜欢跑来找浅浅，总是要送她回家才罢休，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拒绝的艺术，而且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敏感而易怒的。浅浅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话，只记得那个男孩子很冲动地抱住她，而她挣扎了半天才跑了出来。
　　那时的浅浅和外公生活地一起，而父亲经常一个月也见不到一次。她不敢向外公说，害怕他会因为生气而病倒。于是只能每天放学之后跟在尹泽的身后。最后，就连童桐都发现了她的不正常。
　　再后来，尹泽不知怎么的知道了这件事，于是没过多久，她听说他又和别人打架了，而且一向无往不利的他这次居然栽了跟头，那个男生是校柔道队的，尹泽虽然打赢了，可是却伤的不轻，在家休息了好久。
　　其实那时候浅浅和尹泽的关系已经很僵了，如果没有必要她不会轻易去和他说话，更不会轻易招惹他，可是那次事以后恰逢他生日，于是她便买了这个音乐盒送给他。
　　买它是因为她喜欢这首《Auld Lang Syne》，听到它总会想起那些母亲还在世的日子，那些幸福的点点滴滴。
　　“那次，你把它放到床头就走了，”尹泽狭长漂亮的黑眼睛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醒来时是妈妈拿给我，笑着说是你送的。我那时候真的……真的很高兴，因为在那之前，你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说话了。拿着音乐盒，我想，也许你还不是那么讨厌我，如果，我为了你而死去，你或许也会流泪也不一定……”
　　“尹泽，”浅浅低声道：“对不起，我……”
　　“浅浅，用不着向我道歉，这些都是我活该忍受的。”他看着音乐盒上的小天使，目光中的情绪复杂难言：“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包括我们的从前，还有现在……”
　　音乐停了下来，可继而却又响了起来，这次浅浅没有打算他，他们之间终是要有这样一天的。
　　“也许你不知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看着你，你喜欢穿粉色的连衣裙，扎着小辫子，说话很软很好听，最让我难忘的是你很容易相信别人，有时候即使是我对你开拙劣的玩笑，你也会当真。那时候爸爸不在了，妈妈总是很忙，他们让我和你一起玩。我很不高兴，于是总想欺负你，看到你哭我才好受一点。可是那时又不想失去你这样一个玩伴，所以还会哄着你。时间久了，似乎就形成了一个习惯，总是用很生硬的词和你说话。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你是我的，或者是很亲近的人，不需要客气或是见外。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错到几乎毁了我所有的幸福……”
　　“我太自以为是了，坚定地用自己的方法对待你而从未关心过你的想法，就像你越是躲着我，我就越是生气，以至于用更激烈的手段来伤害你……”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低哑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音乐盒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尹泽看着它，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这才道：“那段日子太多不愉快的记忆，在国外的那些日子我也曾经偷偷回来过，为了看你，在你家门前徘徊了很久，可最终却又回去了，我想，我需要更多的勇气和自信来面对你的拒绝。因为这份感情太过深刻，所以更加害怕会失败。可是，终于我等到面对你的那一天时，却已经晚了……”
　　“也许这个婚姻也许并不是你想要的，也许就像以前一样你还在恨我，也许你还在责怪妈妈用这样的条件来要挟你。可是我想说的是，浅浅，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改变一切，为了你做所有的事。那些过往，我对你的种种劣迹，如果你没有办法原谅，那么现在你可以尽情地发泄，怎么样对我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再离开我。”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低，仿佛耳语般地黯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哪怕你爱的不是我……”
　　闭上眼睛，尹泽咬紧牙关，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终于将一切都摆在了两个人的面前。他就像是一个走入法庭的囚犯，在所有的辩护之后，等待着法官的审判。而在这样的等待之后，便是可以左右他一生的结果。
　　空气中是让人窒息的沉默，等待的安静让人发狂，夏夜的风透过窗子吹进来，带着午夜特有的清香，让人迷醉又期待。
　　浅浅抬起手，轻轻转动音乐盒上的按扭，悦耳的音乐声又响了起来。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抚着上面的小小天使，目光柔和而平静。
　　“浅浅……”尹泽抬起头看着她，目光中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可是心中却明白自己在期盼着什么。
　　“尹泽，”浅浅微微抬起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坚定而毫不犹豫地做下决定，“没想到这些话我们到今天才说清楚，这样也好，以后我们就不再需要互相地猜疑伤害了。其实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她顿了顿，心在这一刻居然平静下来：“嫁给你并不是迫不得已，其实我也是有选择的不是吗？只是我选择了这条路而已。虽然这些年我们有这么多的误会，可是我们还是在一起，并没有分开，在遇到困难或是痛苦时，我们都没有抛弃对方，所以我是真的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生活也许原本就是平淡的，只是我们都生长在不完全的家庭里，因为见不到温暖所以不能体会幸福的感觉。”
　　说到这儿，她不由又想起了关博然的家庭，目光微微一沉，可是转而却又提起精神微笑着道：“做一对平常的夫妻，有着平静的生活，就像许许多多家庭一样。至于爱情……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可人们就算是粉身碎骨了，灵魂也有重生的机会不是吗？所以，我愿望试一试。”
　　柔和的粉色灯光撒下来，就像情人温柔的低语，夏风清凉地吹进来，尤如流在心上的小溪。
　　“浅浅……”尹泽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微凉的感觉透过他的皮肤传进了内心，每一根神经都在悸动、喜悦着。
　　音乐盒还在尽情地演奏着，童年一切的美好仿佛并没有失去，或是早已经失而复得，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已。
　　浅浅，我爱你，哪怕你对我的爱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会尽一切的努力让你幸福。
　　月影迷离，尹泽伏在浅浅肩头暗暗地发誓，音乐中他们相拥而舞，就像一对失散已久的恋人。
　　他低头吻她，这是他在梦中才出现过的新娘，生命中所有的幸福。
　　浅浅闭上眼睛任由他将她抱在怀里，洁白的婚纱从肩头滑落到脚下，她揽住他的脖子被他抱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浅浅，浅浅……”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带着心底压抑着许久的痛楚以及爱恋，如火般灼热包围着她。
　　承受着他的爱，浅浅低声叹息着，终于还是任他握住自己的手腕，两具美丽的身体交叠在一起，粉色的灯光黯下来，黑暗中，她终于接纳了他的一切，这个曾经让她恨过，怨过，甚至无数次想摆脱过的男人。
　　很痛，可是她却咬住嘴唇不肯流一滴泪。他们猜了许久，可是谁也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在爱情中摔得粉身碎骨，毁掉了所有的激情与希望，这种痛远比身体上的痛强烈百倍、千倍。
　　“浅浅……我爱你，爱你……”激情时尹泽哑声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着，颤抖得仿佛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心痛，有灼热的东西顺着她的颈边流下，不知是她还是他的泪水。
　　这个男人还在相信爱情，而浅浅自己的呢？她的手抚上他结实的身体，却感觉身体中的生机在慢慢地被剥离，直到干枯。
　　人的一生也许就这样了……
　　午夜有花香流动，飘过大海，飘向远方。
　　就像每个人都有权利得到幸福一样，在另一个地方，也有人时刻都在感受着痛楚与绝望。
　　晶莹的翡翠镯子包在白色的丝绢里，在这个寂静的午夜，就放到关博然的办公桌上，和那张修补过的照片一起，灼痛了他的眼。
　　手镯是浅浅让沈若琳送给他的，打开盒子的一刻，他几乎失手掉在地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
　　他还记得它拢在浅浅白皙美丽的手腕上的情形，她轻轻抬手，那碧绿的翡翠缓缓滑下，熨贴而迷人。可是从今以后，他却再也见不到了……
　　他将它们摆在一起，把台灯开的更亮一些，就这样沉默地坐着，直到星星不再闪亮，直到太阳升起。
　　人们都说清晨是所有的希望，可是此时关博然却感觉生命中一切的幸福都流失了，在这个朝霞满天的早晨，他被照耀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已。
　　当秘书艾琳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这个男人走进东南的那天起，还没有任何人见到他这落寞的表情，艾琳微微叹息：“对不起，关总，我敲了很久的门。”她低声道歉。
　　关博然仿佛并没有听到，只是怔怔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发愣。
　　“关总？你还好吧？”艾琳看着他，目光扫过那张照片，蓦地一怔，再看向关博然，目光中有猜测，也有惊讶。
　　“什么事？”关博然似乎清醒了过来，向她道。
　　艾琳将手中的文件递过去：“您要的密件送来了，银行方面的杨经理来过电话，请您回复，还有，这个是Z大的沈教授的发来的传真。”
　　关博然没有打开密件，而是看了看那份传真，然后才淡淡地道：“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艾琳低声回答，然后转身出门，当办公室门在身后合拢时，心里却难掩忧伤，他真的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