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心事》正午月光

53、第 53 章

　　当七月来临时，东南集团迎来了史上前所未有的重要事件——集团最大的两个股东林璇与戴浅浅完成了合并。而合并背后，则是戴浅浅即将嫁给尹泽的消息。
　　如果可以，浅浅真希望能永远记录下林达明得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还有林殊绝望的神色。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后悔做出了这个决定。
　　D市的报纸不遗余力地宣传了这一事件，并将浅浅与尹泽的大幅照片刊登了上去，配上了十分具有明星效应的解说词。
　　“胜利的滋味如何？”林璇在庆祝酒会上笑着向浅浅道：“很奇妙吧？会让你忘记一切伤痛……”
　　浅浅默默地看着红色的祝贺标语和来来往往的人们，心中的感觉复杂的难以言喻。
　　东南重新回到了戴家的手中，而且是两个最大股东的合作，这比一切都更加振奋人心，被停工的广城岛项目又继续开展起来。可是望着那片浅碧清透的海水，浅浅却无法高兴起来。
　　曾经有一个阳光般温暖的男人在这片海滩上与她共同憧憬幸福与未来，曾经她也相信爱情的力量可以克服一切，曾经她以为自己也会有幸福的机会，曾经……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一切都变为了虚无，戴浅浅又重新被打回了原形。
　　还记得小时候童桐曾经对她说过：戴浅浅，你不是公主，永远也不是。
　　是的，她说的对，自己不是公主，更不会变成公主，那些虚妄的想象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而人生没有太多的机会交学费，所以她要把握住的只有现在。
　　林璇请了专业的设计师为浅浅设计了婚纱，又将结婚的日期提前了半个月，以至于婚礼筹备人员都有些手忙脚乱。
　　她是怕自己反悔吧，浅浅想。可是就算是聪明如林璇也无法想象自己现在的心情，那些过往的感情与伤痛都已经被她一起尘封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必须勇敢面对生活的戴浅浅。
　　这些天她与尹泽会经常见面，无论是讨论工作还是婚礼事宜时，浅浅都变成了一个认真的听众，以至于他的意见她几乎从不反驳。
　　设计师终于带来了最后修改好的婚纱来，是带着浓浓法国风情的长礼服。
　　“还满意吗？”助理笑着问。
　　浅浅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尹泽道：“你看呢？”
　　尹泽没有回答，只是用狭长明亮的黑眼睛看着她，似乎想看懂她的内心。
　　“就这样吧，很好。”浅浅转过头低声对助理说。
　　换下婚纱，浅浅看到尹泽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独坐着，窗外的夕阳映着他的侧影，淡金以的光芒下，他的表情居然是孤单又落寞的。看到她走过来，他似乎还未来得及调整表情，于是只是微微转过了头。
　　“累了吗？”浅浅在他对面坐下，助理们仍在更衣室没有出来，此时只有他们两个。
　　“浅浅……”尹泽的声音有些沙哑，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这不像他。
　　浅浅看着他，她印象中的尹泽从来都是雷厉风行，锐利的如同一把剑，不论如何坚硬的问题在他的面前都会迎刃而解。可是此刻，他却在犹豫。
　　“有问题想问我吗？”浅浅看着他：“还是想听我说些什么？”
　　阳光将她美丽的面庞笼上了一层金边，淡而温暖的笑容就在尹泽的面前温暖绽放。
　　“浅浅，不要说了，”他握住她的手，自嘲地笑了笑，“请你原谅一个准新郎的紧张，没事。”
　　是吗？
　　浅浅微笑着不再提起，两个人相挟而出。
　　这件事没过多久，浅浅却无意间听到了尹泽的电话，他就站在落地的窗前，而她就在他的背后。
　　电话的声音很大，是童桐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她不爱你，还要和她结婚？她爱的是别的男人，这样也可以接受吗？”
　　尹泽站在窗前，目光透过玻璃看向远处的大海，只是淡淡地道：“那又如何呢？比起只能在远处望着她，现在的我已经很满足了。从爱上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自由，我的一切，都只为她存在，离开她，我还能去哪儿？”
　　浅浅想，这样的男人，任是谁都不可能不被感动，只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初恋的小孩子了，这样的悸动只能永远藏在心里，而不是想着它整夜难以入眠。
　　时间过的飞快，当生活中痛苦不再是不得不承受的部分时，一切都变得平静起来。可是当戴浅浅从沈若琳口中听到关博然出院的消息时，心中仍然微微地刺痛着。
　　经过了这些天后，他应该早已知道了现在的情况。虽然当他一面说着爱自己，一面背叛自己时，她就不再对这个男人报任何幻想了，可一想到他们仍旧会见面，她便无法保持平静。
　　这么久以来，她恨他，因为他而痛苦着，可是却无法忘记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憎恨，可是痛的却是自己。
　　“您看我们还要继续与他的合同吗？”沈若琳试探地问：“我听说董事中很多人因为上次收购的事，已经对他有所不满了，如果由他继续担任执行总裁恐怕有些不妥。”
　　需要解雇他吗？浅浅思索着，晚上与尹泽见面的时候将这件事以同样的语气说给他听。
　　“需要解雇吗？”尹泽微微皱着眉。
　　“我认为不需要，当然，还要考虑你的意思。”浅浅看着他：“不需要的理由是广城岛的项目是他一手负责的，现在正在工程关键阶段，如果解雇他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有银行贷款部分，杨哲是他的朋友。”说到这儿，她又顿了顿道：“当然，在感情上，我宁愿永远也不再见他……”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轻轻垂着，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尹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
　　浅浅抬头看着他，突然感觉眼中很酸，因为她以前从未想过可能会从眼前这个男人手中得到温暖。
　　“浅浅，对不起……”尹泽低下头轻吻她的手指，然后紧紧地握在手心里，“以后我不会再嘲笑你，也不会欺负你，只要你愿意，我就会留在你身边，永远……”
　　“谢谢……”浅浅想笑，可是泪水却忍不住滑落。
　　尹泽轻轻地叹息，将她拥在怀里，原来幸福不过是这样简单，只可惜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懂得。
　　出院的第二天，接到沈若琳文件的关博然又来到了东南。只是此时的东南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景象了。可是关博然似乎仍是以前的那个关博然，只是人变得清瘦些，也更加沉默了。
　　如果没有必要，沈若琳不会安排他与浅浅有单独会面的机会，而这一切也是两个当事人共同的默契。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可是只有曾经投入的人才会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若琳也见过关博然独处时的样子，他的办公桌上原本放着他和浅浅的合影，她记得在他参加与林达明的收购时曾经扔掉了。可是有一天，她去他的办公室拿文件时，却惊讶地发现原来那张照片依旧安静地躺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照片的边缘已经微微变软，被一个精致的塑料夹夹住，显然是处理的很小心，竟然一点伤痕也没有留下。而在照片的背面却写着：not say goodbye……
　　这意味着什么？沈若琳不敢想，更不敢将这一切告诉浅浅。如果事实真如她所怀疑的那般，这个女孩子还要经历多少痛苦？
　　不，永远也不能让他知道！
　　合上抽屉沈若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大步地走出了办公室。
　　七月过后，真正炎热的夏季如期而至，D市的海滩与天空都碧蓝如洗，仿佛都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盛大婚礼。
　　直到结婚的那一天，众人才真正佩服林璇强大的组织能力，也或许她准备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游艇、鲜花、大海、阳光……
　　这座城市将它所有的美好都展现在了这场婚礼中。
　　浅浅记不得到场的有多少位宾客，只记得自己像个木偶般被人摆布着，直到筋疲力尽。
　　当司仪在话筒前大声问她：“戴浅浅小姐，你愿意嫁给尹泽先生为妻吗？”
　　浅浅突然感觉自己就像生活在梦里，只要她醒来，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父亲还在，而关博然，还爱着她。
　　新娘长时间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大家都在看着浅浅，可是她却仿佛陷入了回忆中，不知身在何处。
　　尹泽看着她，目光中有期盼、有痛楚、还有不确定，而更多的却是担心，以至于他握着她的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
　　“戴浅浅小姐，你愿意嫁给尹泽先生为妻吗？”司仪又问一次。
　　“是的，我愿意……”仿佛一下子回到现实，浅浅答道。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才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一些都不是梦。
　　父亲死了，而爱着她的人也背叛了她……
　　婚礼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继续，而浅浅也在这样一个盛大的典礼中强迫自己告别了过去。
　　一切都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了。
　　送走了宾客，浅浅疲惫地走上楼梯，这个酒店的天台上有一个室外花园，这样的夜晚想必是个透气的好地方。
　　星光很美，衬着蓝丝绒般的夜空，有童话般的效果。
　　浅浅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不由低声地轻笑起来，悲伤、嘲讽还有无奈包围着她，让她的心胀的满满的，却无法发泄。
　　“爸爸，我结婚了，你看到没有？”她看着天空那些明亮的星星笑着说：“我嫁给了尹泽，就像你希望的那样，我是不是很听话？”
　　栏杆很凉，可是她却伏在上面不愿起来，只笑着道：“爸爸，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吗？你一定知道。以前，你曾经无数次说过那个男人，说他不择手段，说他的一切缺点，可惜那时候的戴浅浅是个傻瓜，所以她才会有后来的报应。她没有听您的，她该死，死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说到最后，浅浅终于哭出声来。往夕的日子历历在目，而恰是因为这些，她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爸爸，我活该，活该被他抛弃，活该被他欺骗，一切都是我活该……”她哭泣着，似乎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良心上的谴责让她无法安宁，而失去亲人的感觉更让她痛不欲生。
　　浅浅不知哭了多久，只知道夜已经深了，星星渐渐稀疏了，潮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她站起身，最后遥望着星空，半晌才终于转身疲惫地走了进去。
　　花木扶疏的天台上，一株植物后隐隐露出浅色的衬衫一角，关博然不知从何时起便站在这里，有枯萎的花瓣落在身上，可他却全然不觉。夜风吹起他的头发，衣角，甚至吹进了心里，可是他却仍站在原地，有如夜色下的雕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