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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为什么!为什么不听话! ...

  •   ——她对被替换的身体部分非常排斥。基于异于常人的躯体,常人吃得食物无法消化。医生的检查结果是,暂定‘咒灵’的生物可以维持本体的存活,两者联系在一起与动物寄生关系相同。

      芦屋正隆写着要提交给上层的报告,听到病房内传来心理医生称赞月见的声音时,抬起了头。

      昨天月见被黑泥刺激到后,更容易陷入紧张的情绪中。今天垂着的头更接近医疗床的桌面,无意识的用黑漆漆的指尖狠狠得碾压着纸张,很快纸张就被她粗暴的动作撕裂开。

      她明显愣了一下,面对着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缺口的纸,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般,她的指尖轻颤起来,指间摩擦着缩紧,双手猛地盖住那缺口的地方,将纸往自己怀里藏了藏。

      漆黑的小手盖住纸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连不锈钢的桌板都隐约被一巴掌打凹下去的感觉,心理医生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她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被吓得尖叫出声,也没有下意识的去防守。

      医生知道,自己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刺激到面前的孩子,她轻声安抚道:“没关系。”她取了一张新的纸,慢慢推给月见,“再试试怎么样?”

      一只漆黑的小手一下子拍在纸张上,力道大到可以看到溅出的黑泥,不只是当事人月见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医生也下意识撤回了手。

      月见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按着纸的手背,强硬的将自己的手,或者该说这突然不听话的手拖了回去。

      月见歉意道:“对不起……”

      “没事,我相信月见可以控制好自己。”医生松了一口气,尽管她早就被告知这个工作存在危险,尤其对象还是个没什么自控能力的孩子。但是以她为典药寮工作的这些年来,所见到的类似案例也不少,月见的表现已经比一些大人要好。

      像是这样两种完全不同物种的融合,劣势为伴随着精神分裂的症状,而强势的一方通常都是被融合物,祂们几乎都以狂躁、暴力为主,人类作为弱势的一方,最后都是被吞噬掉的命运。

      而月见是新身体的主导方,融合物没有强制吞噬她的灵魂,甚至以保护的形式为她创造了如同人般的身体。虽然她无法正常进食,也不存在排泄问题。以外表来说,月见与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因为身体被替换了的关系,被替代的部件不受大脑掌控,神经系统不再相连接所以没有痛感,四肢也感觉不到重量和疲惫。

      月见是从脖子以下,只留了背脊骨肺管,肺和完整的心脏和动脉、静脉血管,它们与黑泥连接在一起,合成了现在的月见。

      医生非常好奇,正常来说即便是留下了呼吸系统,没有血液循环供应心脏的身体不可能存活,除非在黑泥进食的时候,祂已经在跟月见融合了。

      这种过程绝不美好,甚至是让人无法想象的折磨与疼痛。

      根据这几日的相处,医生有一个大胆的推论,也许他们并非彻底的融合,被融合物和月见极有可能是各自独立,被融合物在主动供应给月见生存的能量,以皮肤为代表分开的部分属于他们自己。

      这就代表着,被融合物在以月见的意愿活动,明明自己才是强势的一方却以身为人类的月见为主导,他们是寄生的关系,而非真正意义上的从‘二’变为‘一’。

      医生连忙在自己的记事本上留下这条讯息,然后继续引导那明显暴躁的小黑手。

      这已经不是月见的身体第一次不听使唤了,自从她被送进这间特殊病房就没下过床,并不是没有不排泄就不下床,而是她根本就使唤不了腰部以下的脚。

      陌生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力量。

      月见越发烦躁起来,因为她想要赶上医生已经在折菱形的进度,在折三角的时候越发控制不住。莫名着急的狂躁情绪,让她的手指变得柔软,慢慢地指头失去了形状,如化开了一般瘫在了纸上。

      月见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化开的手压在纸上,泥滩自顾自地开始碾压着纸的折痕,毫不自知沉默不语的孩子面色有多么阴沉,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让人感觉她的心理压力马上就要超出可承受的临界值。

      “没关系的月见。”医生连忙打断月见的专注,让她把思绪放在自己身上,解释道:“按压住延边擦过很容易撕开纸,但是一下下按压就不会这样了。”医生连忙取了新的纸重新演示,生怕月见跟昨天一样受到刺激爆发。

      拥有独立听觉系统的黑泥滩略有所感,立马回到了月见的手上,乖巧的学着医生的动作按压着纸。纸张上奇妙的没有留下黑泥划过后的灼伤痕迹,也不存在淘气不想要回到手上的黑泥滩。

      可是月见还是爆发了,“不是!”比平时还要大的喊声,医生下意识的起身防备,被带倒的椅子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在外面的芦屋第一时间闯进了病房内,他听见孩子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我!根本就不想去折!为什么!为什么不听话!”月见在尖叫,头撞在桌板上发出砰砰的声音,手护在了桌面上也无法阻止孩子的自残行为。

      “这根本就不是我!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腿!”她这是在对自己的身体说话。

      那时的痛苦与恐惧,她在为现在这让人厌恶的遭遇发出拒绝的抗争。

      护士举着镇定剂进入病房,不等接近便被像是鞭子一样挥出的黑泥打向墙壁,好在为了防止月见自残他们连墙壁都包了一层软面,即便撞上去也不容易重伤,就是疼痛还是少不了的。镇定针剂也掉在了地上。

      看到平日里会帮自己梳头的大姐姐被打伤,月见的情绪更加狂燥起来。

      “你在做什么!不准伤害大家!”她一口咬向了抵在桌面上的手,死死的咬住,恨不得将祂撕碎开。

      黑泥深知不该跟月见硬碰硬,立马像是水一般化开了,像是水般从病床上流淌下去。

      月见没有了支撑的身躯,整个躺在了病床上,四肢和躯体消失了,她就像个怪物般这么躺着,甚至连翻动身体都做不到。

      屈辱——痛苦——想死——

      月见发出痛苦的哽咽,眼角已蓄满了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入枕头。在她崩溃的同时,像是粒子的黑雾从她仅剩的身躯内飘出,慢慢的开始占据整个房间。

      芦屋感觉到不对劲,立马抱起晕过去的护士和医生一起退出了房间,很快他们就看到黑雾将整个房间覆盖,里面的一切都看不清了,只有放置在房间外检测咒力的机器在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数值从安全的绿色区域,一直飙升到了警戒的红色区域吗,然后抵到了头,居高不下。

      外面明明晴空万里,却有一道雷从天空劈下,正劈在了窗户外,精准的击中了病床外面的窗台。

      黑雾粒子般的人影悬在病床上,无数的眼睛看向那在地上挪动着的黑泥。

      无惨发出了死亡宣告:“你这肮脏如虫般的东西,竟然如此侮辱我们。”黑雾粒子一股脑的冲向了黑泥,两者互相裹向对方,在小小的病房里打起来了。

      月见无法活动,周围又都是黑雾她看不清,只能听见俩个尖叫声,一个是来自与她一同长大的无惨,另一个声音很陌生,但是声线更怯懦尖锐。

      月见只要一想到无惨在遭受着她曾经遭遇的那些事,这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对无惨的不满,她现在只有无惨了……

      月见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她感知到了一只手臂的存在,紧靠着一只手臂的力量,她用力砸向床让不完整的身体起来,愤怒的朝黑泥吼道:“住手!”

      刚才还打的有来有回的黑泥和无惨,后者突然有了优势。

      无惨只觉得自己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黑雾粒子几乎凝实了他的身体,甚至能让他做出活着时的一些攻击。凝结起的粒子像是个巨大的肉筋,将黑泥按在了地面上,不停的捶打着凝结不起身体的黑泥。

      无惨打的黑泥满地乱爬,在天空再次劈下一道雷的时候,祂吓得连忙爬回月见的身体,缩在月见身边瑟瑟发抖。

      月见听见了,那来自黑泥的心声,‘不要杀死我,我会死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消失,我想活着,好可怕……不要带走我。’

      月见道:“闭嘴。”

      黑泥彻底不再出声,祂又聚合为月见造出了身体,那庞大的灵魂如小兽般缩在了月见灵魂的旁边,面对气呼呼的无惨的灵魂时,也只是瑟瑟发抖的缩着。

      黑雾慢慢褪去了,露出了一片狼藉的室内,月见正站在病床边,抬起黑漆漆的手攥了攥拳头。

      她听见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视线扫过对方的上半身,问候道:“芦屋叔叔。”

      芦屋正隆看着病房内能站起来的孩子,她已经安静了下来,没了之前的狂躁,像刚见面时一样,他发问道:“月见,今天你感觉怎么样?”

      月见答道:“现在感觉非常好,祂很听话。”她抬起了自己的手,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纸,在医疗床的台子上,开始折叠起了这段时间医生教给她的纸鹤。

      不一会,一个完完整整的纸鹤躺在了桌面上。

      月见取过桌板上的糖,撕开糖纸,将金灿灿的糖果放入嘴中,她不再感到排异和呕吐感,甜滋滋的糖果散发着奇妙的滋味,她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味道?”她是第一次吃糖。

      芦屋看着眼前与常人无异的孩子答道:“是国外的玉米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为什么!为什么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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