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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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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林春在另一条宫道上找到了两个内卫,她跟他们借了把伞,因为是以前的下属,所以那两人也没拒绝,十分大方的将伞给了她,并嘱托不用还了。
安林春撑着伞往回走的路上心想,得亏她以前没虐待下属,人家如今还卖她一份情面。大概她当了这半年内卫首领的好处也就体现在这里了。
安林春拿到伞后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绕着宫墙从中和门去了外朝,那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六部九卿都设在那处。
安林春是准备过去找她弟弟,安夏满。
安夏满是安向平夫妇唯一的亲儿子,只比安林春小两岁,在宫中担任刑部员外郎。打小这孩子就不愿意跟安林春说话,对她一直冷脸相待。安林春猜测,大概是由于觉得自己父母偏心,外有宣妃照顾有加,心生埋怨了。
人都这样,自己的父母疼爱别人家的小孩儿,搁谁心里能好受。
只是安林春也挺委屈的,毕竟他以为的“好”,其实都是伤害和利用。他以为她当上了内卫统领,官居正三品,就能一生顺途,前路坦荡。殊不知,她真正的命运才刚刚开始显露。
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帮自己,安林春是万万也不会去找安夏满的。毕竟她还想,以后能完全脱离这个地方,她不愿意跟这个地方的任何人有瓜葛,尤其是人情这种东西。可眼下她一个人做不到,她必须得找一个人帮自己。
她想着,这孩子虽然从小讨厌她,但也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只是不跟她说话而已。而且他心思正直,不会动什么歪脑子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安林春找他也放心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路,安林春终于看见了刑部的大门。她从门脸进去,直直往前走,跨过一座拱形汉白玉小石桥,来到三层高的刑部楼殿前。她步到门檐下,刚要收了伞推门进屋,忽地就见那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有一颗脑袋瓜从拉开的门缝里探了出来。
“小榕?”安林春诧异一声。
“师姑?”应榕同样诧异一声。她本来只是想出来看看安夏满有没有回来,结果却撞上了正要进屋的安林春。
“借一步说话。”安林春提着应榕的衣领就将她拉了出来。
屋内有几个正在办事的官员,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朝这边看来,但是门已经被拍上了。
安林春让应榕给她找点伤药,还有一件衣服。她浑身湿透了,衣服黏在伤口上。伤口因为被重新撕开,在宣华宫的时候就流了许多血,此时被雨水浸泡过,已经腐烂化脓了,那些脓血混着雨水从衣角不停往地上滴。
应榕在她脱下衣服,看到她肩膀的伤后吓了一跳。她用手捂着嘴,怔怔了看了安林春好一会儿,等安林春想要提醒她的时候,她才匆忙跑到房间另一侧去。
她从书架上掏出一个小木匣,然后从里面捡出好几只瓶子。她抱着那些瓶瓶罐罐跑到床边一把摊开,再焦急回头对安林春道,“师姑,这里全是伤药。我没用过,也不知道那些好用,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话说完,她又准备出门,她说,“我去给你打些干净的水来。”
安林春看她这么照顾自己,轻轻点头对她道了一句,“多谢。”
应榕随即出了门,便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应榕是安夏满在外面办案时偶然收的一个小徒,跟着他来到刑部,因为资质不够,所以来了三年,只能做个打杂的。不过按照应榕的说法,只要能跟着安夏满,她连上房揭瓦都干。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感动了安夏满,以至于安夏满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带着她,对她也极好,教她武功,教她如何断案。但这姑娘貌似天赋不够,他教的那些,她总是记不住。
其实,也许不是天赋不够,而是心不在此。
应榕出去后没多久就回来了,给安林春打了干净的水来,还带了一些包扎用的细布。她想为安林春料理伤口,但她有些慌,看着那溃烂的伤口,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安林春见她这手足无措的模样,笑了一笑,然后自己简单处理了下。她手法娴熟,三两下就将伤口清洗好,并上完药了。
待包扎起来后,应榕给她拿来了自己干净的衣物。
“师姑,你将就穿一下,这件我只穿过一回,洗过了,没有什么异味。”应榕不好意思道。
她想,师姑这种“人上人”,素日养尊处优,定然穿不惯她们的粗布麻衣吧。所以挑选了半天,最后给她找了一件她只穿过一回的袄裙。
那袄裙是藕色的,穿在身上很是粉嫩,衬的安林春整个人像是一朵出水芙蓉。
应榕正要开口夸赞她师姑一句,谁知她师姑刚套上衣服,就又要脱下来。只听她一边脱一边道,“不用这么珍贵的,拿你平日干活穿的就行。”话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脏的也行,改日我洗洗给你送回来。”
“不用不用,师姑你先穿着,反正我在这刑部也穿不着。你这样特地换下来,我会觉得我刚刚说错话了。”应榕一听安林春的话,急忙又将衣服往她身上拉。
拉扯间,忽地响起了一道敲门声。安林春同应榕同时怔住了,然后就听门外有个年轻男子喊道,“小榕在吗?”
“在!”应榕脱口而出,然后余光瞥到安林春正脱了一半的身子,又急忙改口道,“不在!”
安夏满在应榕说“在”的时候已经推了门,不过只有一条细缝儿,然后在应榕改口说“不在”的时候,愣了一愣,接着又缓缓将门重新合上了。
“师姑,我出去看看,你先将衣服穿上。”应榕说着就要出去。临出门前又认真地叮嘱一声,“穿好啊!不准脱!”
安林春见状,只得将衣服穿上。穿上以后,她觉得有些别扭。感觉自己像是从鬼气森森的黑山老妖一下过渡到了天真烂漫的傻呆小倩。
应榕出去了许久,待门重新打开时,安林春抬头,却见进来的只有安夏满,也不知道应榕去了哪里。
安夏满长高了不少,清瘦了不少。但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瞧着人的目光带了几分寒意。
他看着面前穿了身粉袄裙的安夏满,她因为头发被淋湿了,此时披散下来,松松挽在后面,看着竟有了几丝小女儿的姿态。
安夏满很少见她这幅打扮,上一次见几乎还是在四年前,在她还没有成为内卫的时候。
这么一回想,安夏满恍惚发现,他其实并不是四年没见过她这幅打扮,而是他已经快四年没有见过她了。自从她入宫成了内卫,他就再没见过她。
如今这一面,不曾想,竟隔了四年。四年,足够将一个人心里的埋怨和嫉妒冲刷一些下去了。
安夏满静静望了她片刻,最后只淡淡开口道,“听说你受伤了,可曾好些?”
安林春一听这话,笑了一笑,“好多了。”
安夏满垂眸看了看她扔在脚边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血帕子,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