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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雨中 ...

  •   皇宫是座巨大而阴暗的镀金囚笼,许多人撞破了头都要爬进来,殊不知,这里每天都上演着阴谋算计,勾心斗角戏码。死的人无数,活的人也胆战心惊。大家都想往上爬,爬到囚笼的最顶端,往下面跺两脚。

      可总有那么一批人,被众人踩在脚底。他们活在这里,长期被幽禁着,与亲人远离,命也被别人捏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每一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此他们比常人更加珍惜遇到的每一份温情,感恩每一份帮助,也会选择相互依赖,互相扶持。

      柏兰跟那小公公便是被人踩在脚底的那类人,他们存在于这里,并努力想要好好活下去。

      小公公名叫盼山,宣妃赐了他跟柏兰对食。许多人听到对食会觉不齿,可他们却想着相互扶持着过这一生。毕竟活在这冰冷冷的皇宫,他们都需要一束能够慰藉到自己的光。不然,一个人太苦了。

      宫里的人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安林春明白个中道理,遂答应了他。

      其实她一向也不是个会为难别人的人,除非招惹到她,那就得吊起来打一顿才可。不过看柏兰那模样,也不像是个会惹是非的。

      告别了小公公,安林春撑伞冲进了雨中。噼啪的雨点跟倒豆子似得往她伞面上大力砸去,再顺着伞沿哗哗往下倒。雨帘落到地面再往四周溅去,不一会儿,安林春的鞋面还有衣袍下摆全都湿透了。

      天地仿佛连成一片雨幕,安林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两边是被冲刷的异常鲜艳的红墙,四周很嘈杂,却又很静,耳边只听得到噼啪噼啪的雨声,还有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再不见了盛夏的炎热和蝉鸣蛙叫。

      安林春走的很慢,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仿佛将她脑子冲刷了个干净。她暂时不能思考,只茫茫然地走在这红墙碧瓦之中。她穿着一身黑衣,就像是落在这天地间的一点墨痕,掺着这场大雨,行径越来越淡。

      就在安林春神思不知道飘游到哪个太虚时,身后突然窜过来一个人。那人一手伸过来要握伞柄,一手揽过安林春的肩。由于他握伞柄的地方正好被安林春握住了,所以他那只手直接就覆在了安林春的手背上。

      安林春一时没有反应,微怔的转过头来,就见一倜傥男子笑容满面的看着她道,“小兄……”

      “弟”字还没有说出口,那人也愣住了。

      安林春率先回过神来。她松了握住伞柄的手,反身一转,直接从那人臂膀里转了出来。瓢泼大雨兜头而来,打的安林春浑身一个冷颤。随即头顶就遮过来那把伞,那人朝她的方向跨出一步,将伞送至她的头顶。自己则半边身子露在外面,被雨淋着。

      “安大人不必这么见外吧,我正要出宫,忘了带伞,可否借你的伞我蹭一蹭?”景从安笑道。

      他身上被淋的透湿,白色宽袍连同里面的中衣一同黏在身上,头发湿哒哒的,还在不停往下淌水,鬓发贴着脸跟脖子,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型落水犬。明明是带了些落魄姿态,但他举止实在是优雅,让人不觉得他是一条狗,倒像是一只白天鹅。脖子特长的那种。

      景从安进宫办事,来的时候没带随从,也没带伞,出来的时候天还好好的,刚走过御花园,被雨兜了一头,跑了半天才看到一个人影。原以为是哪个巡逻的侍卫,便直接冲了过来,谁知竟是穿了夜行服的安林春。他想也知道,她是来见宣妃的。

      安林春看他的眼神带着警惕和防备,让景从安有些无从开口。但他现在着实需要一把伞,所以他便是贴,也要贴过去。

      “景大人也不必套近乎,这伞你要,送你便是了。”安林春撂下一句话,随即潇洒地转身走入雨中。

      安林春虽然不愿意淋雨,但她更不愿意跟景从安共撑一把伞。先不说他跟唐训的关系让她心生抵触,就说她现在是有夫之妇,也不好跟旁的什么男人走在一起。

      她本意是想要回伞的,但她这次出门没带什么适合打架的武器,而且眼下又受了伤,略略琢磨一番,就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既然打不过,所幸就也不争了,让给他还显得自己大方些。

      安林春知道从这里一直往前走,然后在前面拐角处往右拐,再走上几步远,就能遇见出来巡逻的内卫,她可问他们借把伞。

      安林春算好了一切,只是刚要往前跑时,一只胳膊又被身后那人扯住了。

      “景大人!”安林春咬牙切齿地回过头。

      景从安正抓了安林春的一只胳膊,又凑过身来,将伞遮到她的头顶,“安大人你就别折腾了,你跟我在这儿争执的时间,早就够咱俩走到宫门口了。只是想顺道借个伞,你何必跟我这么置气呢!”

      安林春一听景从安这故作正经的赖皮口吻就要来气,她看着他冷笑一声,然后道,“景大人,宫里人多口杂,你平日浪荡不羁惯了,觉着无所谓。可我是有夫之妇,与你一同撑伞会落人口舌。你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可我还要做人,所以请你自重一些。”

      话说完,安林春就再次甩手走人了。

      这次景从安没有去拉她,因为他被骂懵了。等安林春已经走远,身影完全被雨帘掩去后,他才堪堪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呐呐道,“她说我浪荡不羁?她说我不自重?”

      兴许许多人都觉得景从安浪荡不羁,但将这话当面说给他听的,安林春是头一个。并且景从安也是生平头一遭听到别人说他不自重的。

      景从安将安林春的话在脑子里想了几遍,蓦地就有些想笑。因为安林春那话听在耳中,就好像是他今日欺负了一个良家姑娘。

      但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安林春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他自觉清楚的很。宣妃将她养在宫中,不就是为的有朝一日帮她陷害太子,然后好让她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

      宣妃的心思昭然若揭,安林春的身份便也就众目昭彰。

      安林春是宣妃手里的一枚棋子,每做一桩事都带着目的性。她对你笑,对你好,可能只是为了卸下你的戒备心,再一刀砍死你。

      景从安不喜欢这种两面三刀的女子,更何况,她现在还成了唐训身边的细作,他就更加不待见她了。

      今日若不是碰上大雨,他也觉无可能做这种“倒贴”行径。现在“倒贴”行径失败了,他被嫌弃,景从安气的想笑。

      等他回到宫门外的马车上后,他握着手里还在不断往下滴水的伞想,等有一日,他一定会让她栽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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