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和小鬼》烟火瓶

6、死心眼的状元郎6

　　国庙说起来是宗亲官员礼佛之处，实则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比起这里夫人小姐们更倾向城郊的寺庙，毕竟西北佛家体制过于完善，升官求子等经常麻烦的神佛反倒不是很凸显。一尊一尊拜过去还不如直接找一个专业对头的。

　　因此国庙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西北几个区离天子所在之地太远，需要一个地方能把二者的信仰联结起来以示统一，那为什么非要选择先帝继位前的寝宫呢？而且这宫殿在先帝后期已经改建成了行宫。

　　怀念先帝，不忍行宫荒废也说得过去。

　　苏白坐在桌子前翻阅国庙由来有些头疼，皇帝对国庙很重视，下面人不敢随便敷衍，有关其建设之初的各种杂事到现在的资料都保存的很好，以便今后查看。

　　即使她有觉悟要努力帮助林封平，但看几大摞流水账的资料也是很累的，更不用说还都是繁体字。

　　这样的现状让苏白有些尴尬，本来她计划只要把防火措施做好就万事大吉了，案子悲剧本来就该是个背景，鬼知道这大火就是人家故意放的，麻烦事情想躲也躲不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找资料没发现什么线索，也没办法找大腿抱，甚至说服林封平放弃都没有立场，完全陷入僵局。林封平还在旁边呕心沥血地找疑点，这东西能那么容易被你发现？

　　苏白直起身子，揉了揉长时间弯腰导致酸痛的脖子。

　　“哎，你说，尸体弄进去多长时间了？”苏白试探性开口，林封平太过专心了，连着一个月都在没日没夜地看资料，太敬业也不好，很容易猝死的，苏白可不想因为双方坦白导致林封平肆无忌惮而过劳死。

　　“建兴三年提出修建，建兴五年正式开始动工，建兴十年结束。结束第二年皇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始康。到如今已经建成十六年了。”林封平没有抬头，随手在旁边白纸上画了时间线。

　　“十六年，你说中间不会发臭吗？”在木头里面烂掉，那画面真是不敢想。

　　“或许由于被金身包裹所以不会散发出来？”

　　“那照你说，你发现佛像坏掉露出白骨的时候应该会有异样味道的，那就不可能只有你细心发现了，我不觉得就他们的大嘴巴发现了还会这么安生。”

　　“嗯，”林封平思索片刻抬起头有些疑惑，“或许时间太长了味道被木头吸收了？”

　　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对头？这玩意儿谁懂啊，物理生物的范畴吗？分子怎样运动来着？她不是专业的啊……

　　“呃，你看到那些当时什么感觉？”苏白尝试转移话题。

　　“第一个反应是震惊，第二个反应是要赶紧通知公主，”林封平蹇着眉头认真回想，“至于对它本身的感觉，说来很奇怪，惊慌过后怕别人发现我直接用手把那些收进了衣服里面，好在是小的佛像，骨头不是很多。”

　　说着林封平掐了掐额头，这一个月来能看的他都看了，线索似乎很多，却怎么也连不起来。

　　用手？衣服里面？苏白鸡皮疙瘩迅速起了一大片，他们实在需要一个经验丰富又胆大的仵作。

　　“这，不应该找几个大的放吗，这东西还讲究均匀分布？”

　　“跟我印象中白骨的感觉好像有些相似，”林封平表情更加疑惑，“在此之前我见过手艺人打磨骨器，那东西做之前是自然风干的……”

　　林封平陷入沉思，自然风干的和封存在木头里面尸体腐烂后留下的白骨会一样吗？都是骨头，应该有区别吧？不同之处到底在哪里呢？为什么总觉得有哪个地方怪怪的？

　　“我觉得你应该找个仵作，瞎猜能猜出来什么？”

　　“这么多人盯着，我怎么可能找来仵作？”

　　这么多人盯着？苏白林封平脑子里同时掠过一个念头。

　　“尸体放进去这么大响动没人会发现吗？”

　　“当年的曹寿不是权倾朝野的右丞相有那么多人能完全信任吗？”

　　两人同时开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防贼防盗，闭门关窗。”

　　专门听林封平吩咐的小吏学着更夫的声音由远及近，这几天屋子里的两个人感情似乎进展神速，不仅没有继续研读经书，还整日拿着国庙资料装模作样，那些资料有什么好看的？八成是人好看吧？这孟姑娘也是，怎么一点都不懂的分享最新消息，亏下面人都眼巴巴等着了。

　　“咳，大人，孟姑娘，您二位该收拾东西走了，快到时间关门了。”小吏轻轻敲击门框，国庙不允许人过夜，即使是庙里的僧人打扫也要在子时之前全部撤出，不知道最开始是谁提出的规矩，倒还真是让国庙比别的地方多了点庄严肃穆。

　　终于又把一天过完了，这日子可真的是难熬，苏白做了标记后把手中的书合上。

　　“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林封平沉浸在疑惑中不能自拔。

　　“没关系，外面有人等着，你也快些……”

　　苏白的声音越来越小，对方完全不在意自己再说什么啊。

　　这同志如果放在岗位上一定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啊。

　　*

　　“小姐，小姐，您该起身了。”

　　“现在什么时辰？”

　　“将近卯时了。”

　　卯时？苏白用早晨为数不多的脑子算了算。

　　快凌晨五点？

　　“姑娘，你家小姐很累的，请给我一个充足的早起理由。”苏白闭着眼，努力把火气压下去。

　　“小姐，老爷吩咐上朝之前有事嘱托，您还是快点去书房吧。”

　　苏白闻言睁开眼对上小丫鬟担忧的脸，这个点儿便宜爹要干嘛？

　　“哦，那扶我起来吧。”

　　如果说在古代还有一点好处的话，大概是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让别人帮忙吧。幸亏没穿成丫鬟，那日子可真是，不敢想不敢想啊。

　　*

　　“言言，这些时日你的情况为父都在暗中关注，你和林封平走的越来越近为父很是欣慰，”孟昀柔声道，“林封平把本职工作做的很好，为父很满意，你的眼光果然很好……”

　　如果说日常生活还有哪里不好，铜镜照不清楚人脸的不便应该能够排到前几名。孟谨言长得不错，身条也挺好，可惜没有方便条件好好自我欣赏，真是有些遗憾。孟昀的关怀体贴下苏白情不自禁地走神儿。

　　“言言，听人说你们这些日子要了国庙资料在屋子里看？”

　　“嗯。”孟昀絮絮叨叨半天还没有到重点，人上了年纪都愿意说话绕一个操场？苏白想了想自己酷爱唠叨的父亲有些无奈，有话直说多好。

　　“咳，言言，你是过去帮助林封平修葺经书的，即使做样子也该用经书。”孟昀犹豫道，“其余的闲杂事务，和你没关系，也没必要扯进去。”

　　所以，一心为女为老不尊的孟昀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您让我过去还有其他的原因吗？林封平把他知道的都和我说了。”

　　孟昀颇有兴致，“你们都知道了什么？”

　　“您说在国庙一直呆着，我能知道什么？”

　　这是要开始说绕口令吗？

　　“我，不知道啊，”孟昀目光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刚刚过去不到一个月就会出现突发状况，“我呆了两年没什么问题啊。”

　　“爹爹，您知道国庙有问题？”苏白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林封平真的是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不好了。

　　“谨言，是不是有问题和你没关系。”孟昀不以为意，自己的女儿虽然爱热闹但绝对拎的清，知道什么不该涉及。

　　“爹爹，我已经知道了，就不可能脱身了，您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应该把知道的告诉我。”

　　“言言，”孟昀表情复杂，“早知道的话就不让林封平掺和进去了。”

　　不想人家也会想办法进去啊，唉。

　　“爹爹，有什么问题？”苏白直觉有哪里不对，他们说的好像并不是一件事情，这么一件事情如果有端倪怎么可能没人追究？

　　“唉告诉你也无妨，”孟昀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二十年前曹寿当时刚被提拔为户部尚书，说是肥缺但也不能明目张胆捞钱，然而改建国庙后却展示了万贯家财。”

　　“然后呢？”

　　“然后，曹寿把自己的家财全部散发给了京城穷苦人。”孟昀说着笑了起来，“这曹寿指不定在里面得了什么好处，于心难安才破财免灾吧。因此有传言国庙中藏着宝藏，这么些年每个相关的官员都会暗自查探一番。”

　　“那您这一次？”

　　“为父当然不会为钱财折腰，圣上也不过是让我在修葺经书的同时巡视是否真有不妥之处。”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才让您确认？”苏白这次真的有些乱了。

　　“啧，言言，为父在朝中也算左右逢源，圣上的真意只不过是想靠为父的嘴告诉别人国庙没问题，不要在暗中查探了。”

　　“可是……”

　　“没有可是，言言，现在国庙的事已经风平浪静了，我不想知道你们发现了什么，但不管发现什么都要知道，这件事已经完全落下帷幕了，有圣上的暗示，谁也不能再提起来了。”孟昀认真起来。

　　“您叫我来是？”

　　“不要再查资料，人多眼杂，总有有心人会知道的。”孟昀语气有些严肃，但由于他向来不摆什么父亲架子很快又温和下来。“你就安心和林封平培养感情就好了。”

　　“啊，好。”苏白木然的点点头，得到孟昀的肯定后离开。

　　如果孟昀执意问的话，她会说吗？会的吧，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人帮助总会好一点。或者说潜意识一直等着孟昀主动，没想到他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如果真的帮林封平，那孟昀是不是还是要被迫连累？

　　连皇帝都默认国庙不能有问题，林封平就算找出真相，真的能活下去？

　　苏白站在院子里看着绿的发暗的叶子有些疑惑，没办法劝林封平放弃，找不到人求助，没有粗大的金手指，那自己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看着林封平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