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老断》清朽朽

4、白露（2）

　　屋内布置的很简单，一个束腰四角八仙桌，桌面下部有一圈是缩进去的，牙板上雕镂着四条神龙，像是掌管四海的四龙王，姿势各异。一条逆风游行，一条离海戏龙珠……八仙桌两盘分别摆着两个椅子。桌面上放着一个青花瓷，陶瓷胚体上勾勒出一副月老牵丝图。青瓷旁摆着一个莲花香炉，燃着可以凝神的香，闻起来淡淡的，让人静心。还有一套茶器，与陆寻天居住的房间里的那套一模一样，应该出自同一人的巧手。墙壁上挂着一副山水画，画中群峰巍峨，气势磅礴，瀑布飞流直下，连接天地。

　　女子坐在一侧的木椅上，手中的彩扇上下扇着，脸上微带愠色，却又似不想失了礼节，强颜欢笑着，脸色很是难看。虽然是个家丁，但毕竟也是自己带出来的，如今被别人训斥，自己的脸上也挂不住面。

　　陆寻天站在一旁，直到三火娘在另一侧坐下，才坐在她的旁边。

　　三火娘将手中的长板子放在桌子上，拿起茶壶，将早已备好的茶倒入杯子里，然后递给那个小姐。三火娘道，“姑娘，先用茶。”

　　女子接过茶杯杯口贴在嘴边，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抿了一小口茶，将杯子放下。

　　陆寻天坐在一旁，观察着这女子的一举一动，仔细看了一眼女子手中彩扇，彩扇绣着一副凤凰图，这女子野心很大啊。陆寻天这么想到。

　　“姑娘，叫什么？又是哪家的小姐？”三火娘问道，她为自己跟陆寻天都倒上了一杯茶，垂眸，眼神一直看着手中的茶具。

　　女子吞咽了一下口水，回答道，“姐姐，小女子从家父姓包，单名一个洁字，家父是经商的，名为包方。”

　　这是同一个人吗？

　　陆寻天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忍不住怀疑道，之前那个气势汹汹的女人，指着我鼻子骂哑巴的女人，如今居然变得这么内敛，难不成是被吓傻了。陆寻天看了一眼身侧的三火娘，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大小姐突然这么好说话。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更何况哪个女人能比三火娘更凶狠，更恶毒，这个大小姐跟三火娘比起来，就是大巫见小巫。陆寻天想到三火娘拿着木板子追着自己打的场景，像是母夜叉吃人，忍不住嗤笑了一下。

　　三火娘听到陆寻天的一声笑，大概是猜到了些什么，狠狠地瞪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道：“原来是包小姐。包老爷曾经也与姻缘阁有过交易，你母亲跟父亲也是通过姻缘阁认识的呢。”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小姑娘别太自以为是，没有姻缘阁，你父母也不可能相识，更不可能交欢生下你这个女儿。

　　陆寻天不得不暗暗佩服一下三火娘，果然是身经百战的女子。本来她把包洁的家丁狠狠讽刺了一番，已经杀了些包洁的气焰，如今说的这句话，完全把包洁从高处摁在了地上，起都起不来。高手啊。

　　三火娘说的是事实，父母是怎么相识的别人不知道，自己难道会不知道吗？包洁勉强的微微一笑道：“姐姐说的是，多亏了姻缘阁，家父跟家母才能熟识。所以今天，家父让我来姻缘阁求一份良缘。”

　　三火娘喝了一口茶道：“我已是风烛残年，不敢与包小姐称姐妹，叫我大娘吧。且听包小姐之前的话，可是看不起姻缘阁的，我们姻缘阁可不敢帮你这么金贵的人牵红线。”

　　包洁反驳道：“大娘你保养的这么好，说你十六七岁也不过分，可谓是风韵犹存。之前是我嘴拙，语出不慎，得罪了你，请你大人有大量。”

　　三火娘道：“正如小姐说的，姻缘阁是来做生意的，你刚才那些话，我可以不在意，但是让旁人听了该作何感想，若是传出去，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恐怕生意会难做啊。”

　　哪有什么旁人，当时在场的也就姻缘阁的人，这是直白的讹钱啊，比本神还厉害，插不上一句话的陆寻天，这么惊叹到。女人之间的较量果然不一样。

　　包洁连忙点点头，然后将一对耳饰摘下，是一对红琥珀，毕恭毕敬的放在桌上，“大娘说的是，这一对红琥珀就当作赔礼，请一定要收下。”

　　三火娘瞥了一眼，并不买账说道：“这样的红琥珀，姻缘阁里每个女子都有，包小姐诚意不够啊。还是请回吧。”

　　包洁心一颤，长这么大没有被人拒绝过，受过这份辱，这哪能容忍，火从脖子烧上了眉头，她咬了咬下嘴唇，将手上的玉镯摘下，拍在了桌子上道：“要多少钱，大娘，你开个口就行，这个玉镯是用上等灵玉所制，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块，这个跟红琥珀作为定金。”

　　陆寻天看了一眼那个玉镯，确实是块好玉，色彩纯正，翠色鲜艳，能值不少钱，可惜玉不配人啊。

　　“包小姐果然是很有诚意，陆寻天还不快收起来，省的弄脏了。”三火娘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又朝着包洁说道：“那请包小姐对未来夫婿的要求。”

　　“遵命！”陆寻天轻手轻脚的拿起，还用衣袖擦了擦，再放在怀里。玉器贴着胸口，好久没有这种大笔钱压在胸上的感觉，啊真爽。好怀念以前怀里揣着宝器的感觉了。还有，三火娘让我来学习，难道就是学习如何讹人，气人的吗？陆寻天思索了一下，确实，除了这两个，并没有发现别的有学习价值的东西。

　　家里成色好的玉饰多的是，但制成这玉镯的玉石是天下独一块的，自己也是很喜欢，一直随身带着的。包洁苦闷着脸，但拿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只能任由人拿走自己心爱之物。“我已有心悦之人，并不需要你们介绍新人，只要你们帮我撮合。”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三火娘问道。

　　包洁道：“我们还没熟识，我只见过他几面。”

　　“只见过几面，就心悦了？”陆寻天不自觉的把心之所想给说出。见包洁听到这话脸一黑，陆寻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的赔了一个笑脸，“包小姐，你继续，我闭嘴。”

　　包洁白了一眼陆寻天，继续道：“他长相清秀，温文尔雅。那日我在给母亲买宝新斋的糯米莲藕片，他在街头卖字画，我便让他给我提一个字，他提了一个‘洁’，从那一刻，我就相信，他就像是上天为我刻意安排的郎君。至那之后我就每日差人送去物件，但是他都不收，与他攀谈也是冷若冰霜。”包洁说这话是充满甜意的。

　　三火娘道：“你有打听清楚，他叫什么，是否有妻儿。”

　　“他身旁边总有一个猎户，在买山中野味，叫他谢竭，他们总是一道回家，没有听过他们提过妻子孩子，应该是没有妻儿的。”包洁思考了一下回应道。

　　三火娘说道：“没有妻儿那就好办了，包小姐你先回家，我们先去打听一下这个人的品性，爱好，你明天再过来。”

　　“好，有劳大娘了。”包洁告别之后便离开了房间。门外等候半天的家丁，见自家小姐出来了，本是坐在地上，立马站了起来，“小姐你没事吧。”

　　包洁又变成之前娇纵的样子，不耐烦的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有事，脸都被你丢尽了？以后别跟我出来了。”

　　“小姐，对不起，千万别赶我走。”家丁生怕自己被赶出府，立马道歉说不是，然后扇了自己几记耳光，就差跪下地上三磕九拜。

　　“算了，没用的东西，还不跟我走？”包洁把手里的彩扇向人扔去，然后走在前面快速离开。“给本小姐拿着。”

　　“是是，小姐。”家丁接到扇子，像是捧着一碗水，蹑手蹑脚地，生怕又得罪这个小姐。

　　房内，送走了这个女子后，三火娘朝陆寻天吩咐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了，今天之内，把谢竭的性格喜好给我打听清楚了，还有家里有几口人，家在何方，祖上做什么的，全给我调查清楚了。”

　　陆寻天诧异道：“是，但是三火娘，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包小姐吗？”

　　三火娘道：“老娘是不喜欢这个百变脸的丫头片子，咋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去打听的这么清楚，”陆寻天挠了挠头问道，“我以为你只是想敲诈勒索一笔，然后就对她不管不顾，没想到三火娘你会这么上心。”

　　“我呸，老娘那哪是敲诈勒索，老娘那是教小朋友做人收一点费用，学着点。”三火娘理直气壮的说道。

　　高人，真是高人啊，小神自愧不如，第一次有人把讹钱说的这么有道理，神仙都没有办法反驳。

　　“三火娘，你脸皮厚的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陆寻天不由得鼓掌称赞道。

　　三火娘狠狠地拧了一下陆寻天的耳朵，道：“还有啊，臭小子，老娘就是不喜欢那个小丫头片子，所以才让你去做这件事情。你要做好了，那姻缘阁名声又会大振，你要做不好，你是个新人学艺不精，名声也不会减，还能恶心一下那个小姐。”

　　“……”陆寻天沉默了。曾经舌战群神的陆寻天，被个凡间女子说的沉默了，他现在心中满是敬佩。比他刚开始敬佩君无的时候，还要更深更浓。

　　但心中还忍不住反驳一下，明明是大材小用，本神可是月老下凡，这种小事情根本难不倒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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