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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塑造与成长,种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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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结束?”
“对呀。”
“玩得很开心呢~”
飞坦裹在破破烂烂的黑斗篷里,布料破碎的边缘浸满了干涸的血迹。他眯着眼睛打量着故作嫉妒的我,幸灾乐祸地嘁了一声。
我迎着他快步走过去,把脸埋在犹带一丝湿意的胸膛上:“——你故意的。”
“嗯?”他以一种毫不在意的、让人牙根发痒的懒洋洋态度回我,“有吗?”
有啊。
你的味道很美丽。
对我来说,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遽然点燃食欲的烈火。
“罢了,聊以解馋好了。”我轻柔地亲吻着裸露在外的伤口。他事不关己地偏头注视着角斗场中的芬克斯,娜娜子在身后偷摸摸地打量着我们,相当促狭的眼神。
把疯狂分泌的唾液混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甜味咽下去,我眨眨眼睛,确保瞳孔还是清澈的蓝色:“小黑?”
或许是刚发泄完心情不错的原因,他一反常态地没有抱怨一句“吵死了”,乖乖地任由我牵着手回到了观众席上。
娜娜子盯着场间兴奋挥胳膊的芬克斯,一副“我可严肃了才没有乱看”的正经样子,连余光都不敢往飞坦身上瞟:“回来了哦两位大人~不愧是飞坦大人,压倒性的强呢!”
后面的坐席有人不屑地嗤了一声。飞坦烦躁地皱皱眉头,但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脾气变好了,小黑。”
“哈。”他环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把目光从踏在对手身上哈哈大笑的秃眉毛男人身上收了回来,显得有些恹恹,“这样就可以了吧,我这个推荐人也安心一些。”
娜娜子动作颇为夸张地抚了抚胸口,转过头看我一眼,咬着嘴唇鼓起勇气发问:“那位大人的伤口不需要包扎么?”
我刚张开嘴,飞坦已经抢先冷冷道:“不用。”
讨好失败的女人委屈地扭了扭腰,眼眶逐渐开始泛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洒泪当场:“人家只是关心您嘛!”
飞坦完美地无视了她的叽叽歪歪,向我稍微侧侧脸:“去玩玩?”
“诶——”我不情愿地拖着长腔,吐字黏腻地撒娇,“不要——啦——”
娜娜子幽幽道:“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飞坦大人根本就是想借刀杀人吧。”
“舌头不想要了吗。”再三被插话的某人额头上浮现出隐隐青筋,“闭上你的嘴。”
被怼了的女人还没来得及哼唧,背后已经传来了相当讨人厌的浮夸声音。
“哎呀,居然对可爱的小姐这么粗鲁~真是野蛮人呢。”优越感满满的一声叹息,“那么,美丽的蝴蝶要不要飞到吾这边来呢?”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可以恩赐你坐在吾身边,如何呢?”
不幸坐在原住民后排的罗德尼再次叹了一口气,有点被自己的平易近人感动了。感到周围众人的眼神再次朝这边聚集过来,他矜持地挺直了腰,下意识伸手想整饰一下头发,又在触及斗篷边缘的时候不情愿地放了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他等得要不耐烦甚至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听到的时候,“可爱的小姐”左看右看,然后极其僵硬极不情愿地一点点把头扭了过来。
“……你叫我?”
娜娜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愁眉苦脸地回头看,心中暗暗为自己的美貌伤神。在看见斗篷男鼻孔朝天的肯定态度以后,整张脸干脆利落地垮了下来。
果然,还没想好该怎么用文雅的用语表达“去你妈的”,身边人已经爆发出一阵意料之中的狂笑。淡金发色的小女孩整个倒在同伴身上,用足尖一下下戳着她的小腿,整个人被胸腔里的笑意带得一抖一抖:“哈哈哈哈我的美丽蝴蝶——去呀,快去呀娜娜子,好不容易又有人欣赏你的美——”
“您就给我留点面子吧大人。”娜娜子单手捂住脸无奈地呻吟,“好歹我也算是旅团的合作伙伴了吧?”
飞坦疑惑地“嗯?”了一声,好不容易把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收住了:“什么时候?”
“就刚刚你玩的时候,”我不住地低笑着,把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肩膀上:“旅团全体情报八折,换来了那家伙的命哟。”
飞坦看了做怂包状的娜娜子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自认又被深深侮辱了的斗篷男已经恼羞成怒地左一句“蛆虫”右一句“蝼蚁”,气势十足地开骂了。他啧了一声,率先站起身来:“走吧。”
枕头跑掉了。我没了支撑,干脆歪倒在座位上看着他。
站在铁索编制的“鸟笼”前,满脸无所谓地双手插兜的黑发少年。
不像我印象里那个孩子,眉目间都透着掩不住的阴狠暴戾,宛如一只时刻准备搏命的伤痕累累的幼狼,暗金色的瞳孔锋锐得像是能凭瞪视把人割伤。
他垂着头,带点疑惑地看着我。不瞪人也不眯眼的时候,安静的漂亮的湿漉漉的眼瞳。
他说:“你在做什么呀。”
“在等你生气呀。”我学着他的语调,换了个姿势,把双手垫在头下面,“小黑不生气吗?”
他微微摇头:“还好吧,感觉这交易还算值得。你后悔了吗?”
哎呀,居然问我后不后悔吗?
相较记忆里那个一戳就炸毛炸成蒲公英的飞坦,果然是变了好多……在与生俱来的枷锁里挣扎着,正试图振翅的飞鸟。
我的……我的……少年。
他拉住我伸出的右手一使力,我顺势跃到地面上,跟在他身后朝出口走去。娜娜子咂咂嘴跟了上来,神色似乎颇为惋惜:“就这么——”
“就这么结束了哦。虽然要是刚刚小黑动手的话,长老会大概并不会把责任算在你头上,”我握着飞坦的手,胸腔里像塞了气球一样轻盈又高涨,连开嘲讽都带着笑,“——但是我们凭什么帮你出气呢?”
她低声嘟囔着“小气”,越过我们两个走在前面:“那这就回去了啊。”
我诶了一声,交握的手不舍地晃了晃:“不要。”
“乖孩子天黑以后不要在外面乱跑,大人的世界是很可怕的!”娜娜子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好吧,这话对旅团成员来说可能不适用……还要去哪?”
“你之前不是说过吗,那个‘很适合飞坦大人的地方’——游乐场是吗?”不去理会她的脸色,我愉快地吹了声口哨,“请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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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跑了?”
飞坦站在街区更北侧的一条街道上,回头瞥一眼身后急速隐没在暮色里的小黑点:“嘁。”
“倒不如说那才是正常人的反应。”我揪着他的衣摆往前走,“也许不是害怕,只是难以接受罢了。呐,飞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爱好的呢?”
他的动作很轻微地顿了一下。我下意识回头看他,不期然对上那双暗沉沉的金色眼睛:“因为我天生就是这种人呀。你信么?”
我踮着脚尖胡乱摸摸他头发,扭头接着往前走:“信。”
“嗯?”
尾调上扬,表示怀疑。我叹了口气,脚步加快一些:“因为对小黑来说,我也是天生的这种人呀。”
糟糕的经历就不必回想了。会变成这样,自然是由于身体里本来就埋藏着种子。从这个方面来说,无论被塑造成什么样子,也都是「天赋使然」。
“既然现在会觉得开心,就一直开心下去好啦!”我循着娜娜子指的粗略方向小跑着,在辨认牌子的间隙里亲吻他的脸颊,“我可是主张活在当下的享乐主义者!”
他的目光像在可乐里逐渐化开的冰块一样柔和下来:“也是。那么,第十三家黑色招牌的商店……这家吗?”
“但是招牌上没写字。”我犹豫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有人在吗?”
看似虚掩着的房门根本打不开。我耐着性子笃笃笃敲门:“有——人——吗——”
没听见脚步逼近的声音,但是棕色的破旧双开门在下一秒吱呀敞开了,探出一张皱纹深深的苍老面庞:“是哪位……小孩子?!走开走开,打扰长者实乃大不敬——”
“抱歉喽。”我毫无悔意地吐吐舌头,把脚顶在门的缝隙之间和他较劲,“那请问智慧的长者知道游乐场在哪里吗?”
他关门的动作停住了,又费力地伸出头仔细打量我:“那是……要大人带着才能进去的地方……”
也就是说必须要有引介人吗。我不假思索报了娜娜子的名字,谁知道老头立刻要死要活地想把门关严实:“情报、情报贩子不算!”
飞坦耐不住性子,从台阶下面慢腾腾地走过来:“怎么这么磨蹭。”
“这倔老头说必须有人带着才放我们进去,没完没了了。”我向他抛去求助的眼神,“怎么办?”好奇心反而变得更强了!
他抿抿嘴唇,稍微走近些往门缝里一瞥:“抓一个不就好了。——喂,干脆你来当我们的介绍人如何?”
门里的老人一时没有传来回声,我还以为是被飞坦吓到了,结果苍老的嗓音清了清喉咙,颤巍巍道:“是……二区的,飞坦吗?”
被一语道破身份的某人皱了皱眉头,语气骤然转冷:“是又怎样?”
门上的力道一松,我退后两步,注视着那个老人突然转了性子似的急急把门打开了。屋内看起来狭隘又幽深,仅仅在另一侧点着几盏昏黄的灯,令人联想起年久失修的废弃矿洞,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怪物尖叫着从阴影里扑出来。
失望地收回眼神,打量着胡子几乎垂到脚面的佝偻老人:“不好玩。”
他发出一声猫头鹰般嘶哑的笑声,像有小球在胸腔里来回撞击一样咯哒作响:“小孩子就是性急……好东西总是在最里面呐。那么,客人要进来吗?”
最后一句是对飞坦说的。后者上前一步和我并排,声音低哑且寒意森森:“你说了要引介人。”
“只是为了把不懂欣赏的门外汉踢出去罢了。”老人捋捋胡子,显出一丝志得意满和莫名的陶醉来,“当然,您不是那种人。对小部分人来说,名字足以省略多余的程序了——您确定要带着这孩子么?”
“啊。”飞坦抓着我的手腕踏进了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