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遥远的地方》米拉莫拉

48、没有比这更重要的

　　竹小新几乎就没睡，感觉到她来到身边，睁眼问：怎么不睡了？
　　红岩说：你不睡我也不睡。
　　竹小新说：你要是不睡，我就可以睡了。
　　红岩说：不要。
　　竹小新说：逗你的，你再睡会儿吧。
　　红岩说：不困。
　　说完打了个哈欠。
　　竹小新说：我不睡就是为了让你睡。
　　红岩说：不睡。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竹小新说：睡会儿吧。
　　红岩说：你抱着我。
　　竹小新伸出一只手，将红岩的脑袋圈入臂弯。红岩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嘴里呢喃了句“不要跑”，然后闭上了眼睛。醒着的就只剩竹小新，这是一种牺牲精神。一股荣耀感油然而生。自己小小年纪，不但有领导的能力，还有领导风范。一高兴，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推搡，睁眼一看是乘警。模样和衣服都一样，连标志性慈祥的笑容都一样，分不清是哥哥还是弟弟。乘警有节奏地晃动着竹小新，这是因为既想叫醒他又怕惊吓到他。但是竹小新不吃这一套，对他来说，单是被叫醒这件事就不能容忍。
　　在睡觉这个问题上，人最痛恨的有两件事，一件是想睡睡不着，一件是不想醒被叫醒。前者是痛恨自己，后者是痛恨别人。叫人起床是一件非常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人在刚睡醒的那一刻怨气是最重的，即使嘴上不说，心里甚至会问候叫他醒的人祖宗十八辈，哪怕是他自己让人叫的，哪怕叫他的是他的家人，跟他是同一条线上的祖宗。其实叫他起床完全是为了他好，因为此时如果有事发生，误事的只能是正在睡觉的人。即便如此，你也别想得到应有的回报。按照概率来说，如果叫人醒一百次，被骂的次数应该是一百次。这件事结果改变不了，所以心态很重要，千万不要感觉自己在贴心做一件好事，而是要当做不小心做的一件错事。
　　竹小新正想骂人，突然发现是乘警，于是怨气立刻就消了。在火车上闹事代价比较大，不光要罚钱，还得出示火车票，这两样他都没有，他连饭都吃不起。严重的还要被送到局子里，更何况他的对象就是执法人员。古往今来，袭击执法人员者罪加一等，这条法律太没争议了，无论是在冷静还是冲动状态下都觉得有理。万一被送进局子，受罪不说还耽误事，还不止耽误一时半会儿，那还不如不理他继续睡，也就耽误个几十分钟或几小时。当然，到局子里吃饭的问题就得到解决了，进去的人犯了多重的罪，他们都得管饭。竹小新脑子一亮，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个机会。但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进去是不愁吃了，其他三个人还饿着呢，他们是一个集体，不能做这种自私的事。
　　红岩此刻正在做梦，梦到自己是一个婴儿，躺在摇篮里。乘警晃竹小新的时候，她梦到摇篮开始轻轻摇晃，于是她梦里下定决心，要更加认真的睡。梦里婴儿睁开眼睛，看见摇她的正是竹小新，这是她所期盼的，但同时暗示自己，这么小的孩子是无法通过眼睛辨别一个人的，所以并不确定就是竹小新。这令她很苦恼，因为这对她很重要。突然，摇篮散开了，红岩吓得从梦中醒来。前一刻还清晰到较真儿的梦，在醒来的一刹那瞬间模糊，而且越来越模糊，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只记得梦跟竹小新有关，细节都忘了。睁眼一看，竹小新还在。红岩笑了，无论她错过或失去了什么，没有比这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