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毒瘤濯雪（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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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雪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知如何出，师父亦不在家没人陪她唠嗑。她只能叼着一个窝窝头，孤零零坐到茅屋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呆呆望着天空发呆。
这时只见一只小讙从角落探出了头，蹑手蹑脚地凑到濯雪跟前，在她面前打起了滚儿。它三条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有时蜷曲起来组成一个爱心，有时又伸得笔直，仿佛三根高香立在身后，逗得濯雪哈哈大笑。
这讙讙一家是白疏沉的新晋邻居，这只小讙想是刚出生没有多久，刚学会跑，就独自一人溜出来玩耍。它未出过巢穴，更不曾听说过毒瘤濯雪，自然不知眼前这个郁闷中带着些许忧伤的青衣少女，便是劣迹斑斑的沉香徒。它只想找个玩伴，而青衣少女似乎也需要它。
濯雪一时兴起，用灵力凝了一注轻柔的水流，在小讙尾巴间穿梭，它的尾巴竟也跟着水流一阵乱窜，但它太小了，尾巴又纤细又长，不一会儿就将自己的尾巴——打了一个漂亮的死结。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扑通一声，便跌倒在地。
濯雪被她逗得乐不可支，正准备去帮它解开，却没想草丛里突然窜出只大讙，足有半人高，三只硕大的尾巴在身后虎虎生风。它在巢穴里寻不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急忙循着味儿寻到这儿来，刚到便看到小讙趴在地上不得动弹，而罪魁祸首——臭名昭著的毒瘤濯雪此时却正在扯它宝贝儿子最重要的尾巴，一时护子心切，龇着牙炸着毛便向濯雪扑过来。
濯雪未曾料到会半路杀出个讙母，情急之下身子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一击，但讙妈哪会罢休，转身又要朝濯雪袭来。濯雪平日潜心钻研赚钱之术，修炼时魂飞天外，偷工减料，因此下手掌握不好火候，总是没轻没重。是以此时她不敢施法，怕不小心伤到它们，只能拔腿就跑，边跑嘴里边喊道：“别、别追了……都是误会，误会！”但是误会是什么，她情急之下竟又不知如何解释。
讙母哪肯轻易放过她，穷追不舍，两人足足绕着茅屋跑了四五圈。濯雪实在没力气了，眼看讙母就要扑过来，她下意识自保，一脚踢向它，却没想脚上仅套着的木屐早已不稳，这一踢木屐不仅没伤到讙母，还以一条平滑的曲线飞了出去，讙母向前一扑，一口咬到了濯雪的脚后跟。
据说，那一夜方圆百米都听到了她的惨叫，大快人心。
小讙的尾巴解了一半，心里着急，却只能慢慢吞吞，摇摇晃晃地爬过来。它艰难地爬到讙母的背上，扯了扯讙母的尾巴，凑到讙母耳边又吱吱耳语了一番，讙母才慢慢松口，坐到一旁有些愧疚地看着濯雪。
濯雪坐在地上，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扳起自己的脚板查看伤口，嘴上念叨到：“我今日怎如此倒霉，定是因为遇见了那煞星！还好我脚后跟茧子厚，只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看来师父说的没错……皮厚果然还是有很多好处啊……”边说着边用刚刚还掰着脚丫的手拍了拍讙母的头，示意她莫要太愧疚，又帮忙将小讙的尾巴彻底解开。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带着笑传来：“皮厚自然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面不改色的将一副涂鸦卖到五十贝币的高价。”
小讙本蹲在濯雪脚边帮她舔舐伤口，闻声一惊，是人类陌生的气息，赶忙连滚带爬躲到讙母的身下，探出个头怯怯地望着来者。
濯雪朝来人的地方望去，“是你！你来做什么？真是阴魂不散……快走吧大爷，别以为我受伤了就打不过你。”来者正是下午买画的异乡人，濯雪虽捡了个大便宜得了颗夜明珠，但也不想对他有什么好脸色。小讙闻言也对来人龇了龇牙，虽然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也并没有多少牙，甚至因为缺牙还带出了些许口水。
来人将兜帽取下，漏出那张足以令三珠镇所有女孩子脸红的脸，又从袖里拿出几十枚码得整整齐齐串成一串儿的贝币，走到濯雪他们面前蹲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我刚刚闲游在乡间小路，没成想，竟沿途捡了不少贝币，我便顺着贝币一路到此，特来归还，却没想如此不受欢迎，想来这些贝币不是姑娘的了。”
濯雪这才想起来，自己下午得的贝币在自己狂奔逃跑时确实失散了不少，她悻悻地接过贝币，没诚意地说道：“多谢。”接着便不多言，俨然送客的架势。
来者也不恼，却也不走，又从袖里拿出几十张布帛，一张一张地边看边品评道：“言初初拿到姑娘这些画，就被角落上的‘三猪树’图章深深吸引，只是不解，猪是如何以此种形态挂到树上的呢？当然，姑娘画的这幅‘疏沉剪脚指甲图’，实是妙哉，形神兼备；‘灵君出浴图’，笔触细腻，构图独特，尤其是这个闻咯吱窝的动作传神至极；但这幅‘灵君女装图’就稍微欠缺些火候了，妆有些浓，且……曲线不够柔美。我最喜欢的莫过于这幅‘疏沉伴你眠’……”
濯雪越听越尴尬，讙母及时用尾巴将小讙的耳朵捂住。
“够了！怕了怕了……敢问这位公子你有何事？”濯雪有气无力地打断道。
来者收起涂鸦，行了一礼，文雅地回答道：“在下，巴国公子朝言。”
讙母一听名号，肃然起敬，四肢趴下行了一礼。濯雪才不管他是八国公子朝言，还是九国公子朝言，不耐烦道：“说重点。”
公子朝言便也不再绕圈子，直说道：“此次我跋涉至此，是为与濯雪姑娘做一个交易。朝言愿以五斛明珠为报，请姑娘为我寻找祝余（1）。”
濯雪是个精明的商人，没有被这天降馅饼冲昏头脑，她狐疑道：“祝余？我听说昆仑丘甚多，你既是一国公子，此等财力，哪里需要我替你寻？”
“昆仑丘神物众多，隐于仙障，吾等只是凡人，看不破尘缘，如何寻得。”
“你寻祝余干什么？”
“我巴国近年大旱，百姓遭灾，自是救济黎民，惠泽苍生。”
“你既心怀天下，又富甲一方，何不买粮救济？”
“明珠再多，无处买粮。”
“天下灵物甚繁，为何找我？”
“能用钱解决的事，何必冒险另寻他径？”
“若我不答应呢？”
“那便以九斛明珠为酬。”
“若我还是不答应呢？”
“言就只好将姑娘这些‘大作’，尽数呈于疏沉灵君前，共同欣赏了。”
“你狠……九斛明珠，外加两个条件，成交。”濯雪咬牙切齿道。
朝言嘴角一勾，看上去十分愉悦道，“但说无妨。”
“其一，以后再不许以今日之事，以及这些画作要挟于我。事成即焚。”
“那是自然，还有呢？”
“其二……赶紧带着这些画儿消失，赶紧的！这么点事儿搞这么大动静，我怕我下一秒忍不住揍你。”
“……”
（1）讙（huan）：出自《山海经·西山经》，体型与狸猫类似，独目三尾，能发出百种动物的鸣叫，饲养它可以避除凶邪之气。
（2）祝余：出自《山海经·南山经》，草名，形状像韭菜，开青花，可驱饥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