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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唯记从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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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略微上挑的大眼睛中顿时泪水莹然,“姐姐,姐姐是嫌弃水墨了么……呜呜呜呜……”
尚婵顿时手忙脚乱,“不……不不不是啊,不是的……”
“哈哈哈……”周围的小孩子笑成一堆。
“这这……”尚婵只觉窘迫异常,水墨垂下头,终于大哭着跑远了。
“哎!”尚婵刚想去追,只觉手腕一阵冰凉,回头一看,是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琅玄拉住了自己。
“琅公子?”
“你跟我来。”
小孩子们虽然敬爱琅玄,可是似乎也挺怕他,当下大笑着四处跑走了。
几日相处,尚婵也大概摸出琅玄的性子,话不多,但是往往能一语道破自己的疑惑,便安静的任由琅玄拉住自己,出了院门。
被琅玄掳来那日正是月上中天之时,化为原形的琅玄速度极快,尚婵心中惊惧万分,因此并未看清周遭景致如何。
之后被琅玄从牢房中带出又一直居住在琅玄院落中,从未见识过倾崖山景色。
及一出院门方觉山中郁郁葱葱,古树大多参天,更有不知名的草木花朵,多见鸟雀跃鸣其间,自是与院中清雅不同的山野趣味。
自小圈于尚书府的大家闺秀平日里少有出门机会,更别说这等深山美景,尚婵左看看右看看,心中欣喜万分。
琅玄人高腿长,山中景色又已看过千遍万遍,早已不稀奇,因此走得很快,尚婵刚及十六,身量娇小,身体虚弱,又加贪恋美景,走一会儿便气喘吁吁,脚步踉跄。
“琅公子,慢一点……”
琅玄回头疑惑的看了尚婵一眼,见她捂着胸口颇为痛苦的样子大为惊诧,“人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了么。”
尚婵听闻此言,大感惭愧之余又有些气愤,“琅公子何必如此鄙薄我们,只是尚婵自小体弱罢了,人类男子中也有的是英雄人物,不一定逊于琅公子!”
这话颇有些赌气意味了,尚婵自觉失言,自小教养良好的她怎会刚出家门几天就变得如乡野村姑一般无礼了?!
尚婵心中郁闷,只好轻轻一福,“尚婵失礼了……”
半晌上方没有声响,他生气了?尚婵偷偷抬头。
琅玄却颇有深意的看着尚婵,“你说的不错,人界确实豪杰辈出,只是对待其他生灵太过残忍了些。”
尚婵刚要反驳,眼前突然闪过奕那泪眼朦胧的眸子,顿时气馁不语。
“尚婵明白草木皆有灵性,从未有过轻视它们的念头。”方才一番奔波太急太快,尚婵只觉胸中气血翻滚,难受之极,再顾不得形象,席地而坐。反正琅玄也不是一般人类,不必管什么礼节之类。
琅玄见她实在不愿再动,便皱了皱眉头,坐在她身边,修长的手指搭在尚婵脉上。
“琅公子?”尚婵疑惑。
却见琅玄面色慢慢变得凝重。
尚婵却捂嘴偷笑,“琅公子的面色变得和爹爹府上的郎中们一样了呢。”
琅玄放下手,“你……知道?”
尚婵抬起头,葱郁的树冠中,阳光斑驳撒下,秋意盎然。
半晌平静的开口,“知道又怎样,不知又怎样呢。人常说浮生若梦,生死又何尝不是一场虚空大梦,尚婵虽参不破人生一梦,可是却独不忘从容二字。”
“从容么。”
“琅公子也许不知,我娘生我时难产而死,我虽侥幸活了下来,却也一身是病,是爹爹向寿池福地的一位长老讨得续命之法才活到今天。”
看琅玄神色凝重,尚婵又莞尔一笑,“所以说啊,多活一天,便是尚婵从神仙们那偷了一天的阳寿呢!”
“世间女子,都如你这般豁达么?这与卷中所书并不一样。”
“书中?琅公子若想知人间究竟如何,还是得到人间去啊。世间百态,声色犬马种种,也是十分有趣的呢。”
琅玄摇摇头,“倾崖山就是我的家,我有责任守护它。”
“倾崖么……我也觉得这里很像家呢。对了,琅公子带我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琅玄拉尚婵起身,“不要与水墨交往过甚。”
“水墨?”
琅玄点点头,“它全族为御华修仙者所杀。”
尚婵皱眉,“可是,奕也是……”
“水墨并非我族。”
“啊?”
尚婵刚要再问,忽见前方踉跄而来一个人影。
“少主!”走的近了,尚婵才看清,那人是个满头花白的老者,只见他向琅玄问安后便恨恨的看着自己。
尚婵很熟悉这种眼光,爹不在身边时,府上姨娘们偶尔会露出这种眼神。
不由得,向琅玄身后躲了躲。
琅玄面色不善,似乎隐压着火气,“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并蒂长老。”
老者愤愤的开口,“老头子当然知道,但是老头子我今天实在是希望少主给个说法!过后随少主惩罚!”说完,竟直生生的跪了下去。
琅玄皱眉,“我的事,何时轮到你们来管。”
老者虽对琅玄说话,但怨毒的目光一直看着他身后的尚婵,“少主的事,我们自是不敢管,可是牵扯到倾崖妖境的事,却容不得我们不管!”
琅玄回头复杂的看了尚婵一眼,“婵儿,你先回去。”
婵儿?!
自小只有亲近的人才这么称呼自己,尚婵愣愣的看着琅玄,他从未这么称呼过自己。
不过……心里好像小鹿乱撞呢……
看她呆呆的样子,琅玄想笑又不得不忍住。
婵儿,这个名字不错呢。
“姑娘且慢!”老者从地上站起,不疾不徐的弹去衣上灰烬。
尚婵定下摇曳心神,微微一福,“老丈有何指教。”
仍是一径的温文有礼,尽显大家闺秀之风。
纵使并蒂长老心下愤懑,也不得不心生赞扬。
“少主,此事毕竟与尚姑娘有关,老头子私以为还是让她明白的好。”
空气似乎顿了顿,尚婵突然感觉胸口发闷,眼冒金星,回头看了看琅玄。
他仍然静静地站着,微眯着眼睛。
但是尚婵似乎觉得他浑身的空气都被压榨干净。
这……就是王者的压迫感么……
即使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仍然感觉到了……恐惧。
并蒂长老踉跄两步,面容惊诧,似是不信,“少主!”
说完居然蓦地突出一口血来。然而跌倒在地,还是心有不甘,拼死喊道,“少主可想清楚了!她只是个平凡的人类女子!少主不要忘……忘了自己的责任!!”
并蒂长老踉跄着走开后,空气中的威压蓦然消于无形。
尚婵惊骇的看着琅玄,许久,琅玄才回望向她。
琉璃一般澄澈的蓝色,清冷而炫丽
注视的时间长了,便会有丝丝的寒意,一丝一里的侵占每一寸肌肤。
尚婵略带无措的看着他,“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么?”
琅玄却背过身去,“你非我族类,毋须担忧。”
“可是……并蒂长老说……”
琅玄摆了摆手,示意尚婵不要再说,“你准备一下,明日我带你下山。”
“啊?”尚婵一愣,“我爹把你们的东西还回来了?”
琅玄抬头看了看天,仍是一碧如洗的颜色,蓝眸微眯,一抹忧色溢出。
这,莫非就是自己的劫?
“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罢。”
没发生过么……可是为什么听到你这么说,会有些心痛呢。
“琅公子,尝尝这个吧。”
尚婵静静地托着一盘晶莹如雪花的糕点。
琅玄捏了一块,“梨花?”
尚婵微微一笑,“是啊,这里梨花繁盛,我就摘了一些梨花瓣,用清水蒸煮;再用沾了梨花香的水蒸糕,这样就有了梨花的香气了。”
琅玄把玩着精致的糕点,叹了口气。
“走罢。”
看着眼前繁华人间,市井香气,尚婵竟没有来的一阵烦躁,回头看向琅玄,后者眼神却毫无波澜,不禁心中一阵失落。
“琅公子保重。”
琅玄点了点头。
尚婵忍住心头酸涩,刚要举步向城内走去。
“等等,”琅玄走了过来,“这个你拿着,每日服下一颗。”
“……”
尚婵接过形如葫芦的药瓶,上面,仿佛还沾了梨花的香气。
忍不住泪水流下,“琅公子……咦?”
只见满目苍茫古木,然而举目四望,哪里还有那个皓雪般的男子。
回到尚书府,自然免不了一阵父女间的痛哭流涕,看着年迈的父亲,尚婵不禁惭愧,这几日来自己虽被囚禁,但总归是过得不错,而父亲,却已花白了头发。
几个姨娘也是嘘寒问暖,她们膝下无有子嗣,对这个尚文轩唯一的女儿,在老爷面前,还是要惺惺作态一番的。
“来来,婵儿,过来见一下虞大侠,此次你能平安归来,虞大侠功不可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