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凉月七七

19、一醉方休

　　“大哥！以后你做我大哥，让我跟着你吧！”少年激动的看着琅玄，眼中满是感激和一丝兴奋。
　　琅玄静默，只是摇了摇头道：“此地山灵水秀，最适合你们火狐一族修行，何况你家人都在此地，跟我作甚。”

　　“哎！你这孩子，人家公子传你功力已是大恩，你还要胡言乱语给别人添麻烦。”胡大娘不由分说给了那少年一个爆栗，回头把烤炉熄灭，一双被炉火烤的红黑的手在围裙上用力蹭了蹭，不好意思的对着尚婵和琅玄说道：“两位是来寿池村找朋友的么，瞧着这天色也晚了，要是二位不介意的话，不若今晚就在我们家歇息一宿吧，正好也让你们尝尝我胡大娘的手艺。”
　　“也好。”
　　尚婵正疑惑与琅玄怎么如此爽快的答应了胡大娘的邀约，琅玄却是转过头去，拉了拉尚婵的手道:“也算是结一个善缘。”
　　看了看平静如水的蓝眸，尚婵笑着点了点头：“嗯。”

　　与胡大娘一家的晚饭自是丰盛无比，闲谈之际，也知道了那少年名叫胡云喜，而令尚婵微微惊异的还是胡云喜的爹竟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种地回来的男人见胡大娘和云喜已做好一桌饭菜等他回来开饭，只是挠了挠头，憨厚的笑着招呼琅玄尚婵二人，瞧着便是一个忠厚可靠的人。
　　胡大娘含着笑意看着自己的丈夫，登时没了下午那风风火火的势头，竟能瞧出些许娇媚的色彩来。

　　虽然尚婵已经知道寿池村中多有妖族与人族通婚的事，但这次却是实打实的第一次亲眼目睹，尚婵瞧着胡大娘他们一家人茶间饭余与一般人并无不同，一家三口甚是温馨，丈夫憨厚敦实、妻子泼辣却细心、孩子虽是少年心性但眼中有着深切的孺慕之情……不过看着胡大娘边唠叨着边细心的帮胡云喜擦干净嘴边的饭粒，尚婵心中还是不禁有些黯然，如果自己的母亲还活着的话，想必会比胡大娘更加温柔可亲吧，娘亲的感觉，却是自己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温柔……
　　似是感觉到了尚婵的悲伤，尚婵放于桌下的手被轻轻的握住了，那双手修长而冰凉，尚婵看向琅玄，却见他面上却仍是一派自在，跟胡云喜的父亲在说着些什么，不禁觉得心中一暖，轻轻的回握住那只手。

　　饭毕，胡大娘安排尚婵与琅玄睡下，却是理所当然的将他们当作了少年夫妻，安排在了一间，尚婵满面通红的正要解释，却被琅玄拦了下来。但二人进入房间之后，琅玄却说与李君碧有约，将尚婵安顿下来之后便转身出门而去。

　　入了夜来，寿池福地的夜便是有种分层的美，还有种星星点点的醉，小半的天空在月色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片深幽的白，把夜空一分为二，而那大半的夜空被繁星点缀着，一闪一闪，其中还有一颗星子不安分着，行迹不定的闪烁，这一道道的风景构成了一幅迷人的夜空画作。

　　“我就知道小玄玄你是个守诺的人。”坐在崖边青石上的青年看到琅玄走来，拍着手笑道。
　　琅玄不语，只是径直走到李君碧身边，拿起他早已准备好的酒壶，咕噜噜的就灌了半壶进去。
　　“哈哈爽快爽快，好久没人陪我喝酒了。”
　　琅玄闭了下眼睛，清冷的声线传来：“流彩不是还在。”
　　李君碧撇撇嘴，“钟灵毓秀之子，却成了一个酒鬼，总有人要来唠叨我的不是，其实明明是那小子闻的酒香，自己要来讨酒吃……”随即又从青石上跃起，朗声道：“不过这杯中之物，天下又有谁不爱呢？哈哈哈……”爽朗的笑声惊起一片于林间栖息的灵鸟，叽叽喳喳的飞着远去，像是在抱怨李君碧的笑声扰了它们的清梦。而远处的树屋内，流彩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继续呼呼睡去。
　　此刻夜深更重，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在睡梦之中，只闻水声潺潺，泠泠作响，回声清幽、却令人更觉寂寞。
　　还好身侧有一知己，聊以慰藉。

　　李君碧将酒壶中剩余的寿池之水酿造的美酒一饮而尽，突然朗声而笑，将酒壶扔去，捏了个剑诀，只见得衣袖轻扬之际，平地间光华乍开，半空中出现一把清光森然的长剑来。
　　“来来，小玄玄，来与我过两招，一疏心中烦闷！”
　　“……好”

　　琅玄话音刚落，便是一道青光直对李君碧而去，李君碧一惊，急忙闪躲，那青光却不依不饶，像是有意识一般，直追李君碧的灰色身影而去，李君碧飞身而上，那青光却堪堪刺中了李君碧离开后的虚影上，“铮”的一声深深刺入了树中，在树上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伤疤来。
　　李君碧一边还击一边笑骂道：“你们白狼族的还真是直截了当，说打就打，半点也不含糊。”
　　琅玄并不作答，周身青光大绽，一道道剑光刺向空中躲闪的李君碧，见屡刺不中，便也一甩衣袖，玄色身影欺身而上，与李君碧隔着数尺凌空对了数掌。只见得半空中两个身影，一个沉如夜色却泛着银白光芒宛如辉月；一个一身灰衣身法俊逸潇洒、恍然天地间一白鹭自由翱翔。倘若此刻周围有人，一定会感慨世间竟会有两个如此出众却又截然不同的男子竟能成为知己好友。

　　随着青光声势渐弱，李君碧渐渐占了上风，琅玄蓝眸微眯，疑惑的摇了摇头，身法渐渐慢了下来，终于放下剑诀停了下来。
　　李君碧嘿嘿一笑，将剑收去，看着蓝眸中满是迷惑的男子心中暗道：“这小子，酒量还是这么差。”
　　琅玄却仍是倔强的立于青石旁，正色道：“君碧你果然道法精进了不少，分身有这许多，我竟分不出哪一个才是你真身。”
　　李君碧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小玄玄你喝醉了竟还如此一本正经，险些要被你蒙了过去。”
　　琅玄固执的摇头，“我没醉。”随即固执的盯着眼前越来越多的重影，见那灰色重影向自己走来，随即坐到自己旁边的青石上。

　　“怪不得流彩今日睡得这么早，原是这次所酿寿池酒太过浓烈，哈哈，下次要不要换个池子试试呢……”
　　琅玄呆滞的看着天上一轮圆月，李君碧心念一转，又从树下挖出了一个酒壶，就着青石旁边的泉水洗了洗后，递给琅玄，“诺，接着喝，想你在那倾崖山里是断不敢如此饮酒的，心中苦闷甚多吧。”
　　琅玄疑惑的看了看眼前摇晃不定的酒壶，李君碧好笑的将酒壶往琅玄怀中一塞，随即也大口喝了起来。

　　“君碧，你觉得我与父上若是此刻比较，谁能更胜一筹呢。”
　　李君碧放下酒壶，似是知道琅玄所想，难得敛住了笑容，“自然是你父亲琅崇晟更胜一筹了。”
　　琅玄却露出更加迷惑的表情，“那为何，连我都能击败的赤羽族却取走了父亲的性命呢。”

　　李君碧知道此事一直是琅玄心中隐痛，他少年失去父亲庇佑，便只得一力担起整个倾崖妖境的运转，这些年想必过的殊为不易。然而性格使然，并不喜欢对旁人诉说心中隐痛和一力维持妖境的种种艰辛，大概也只有醉酒之时，才能容许自己有片刻放肆，任情感奔涌吧。

　　李君碧：“虽是如此，赤羽族长不是也被琅崇晟重创么，不然当年赤羽族攻山时你也不会胜的如此轻松吧。”
　　琅玄不语，只是固执的盯着天上一轮皎皎婵娟，那些苦痛平日里已经萦绕心间，今天却不想再去思考那些烦心之事，于是心中朦朦胧胧闪过了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影来。

　　“君碧，可曾有过喜欢的女子？”
　　“……”
　　李君碧听得此言，难得没有出言相讽，半晌才轻笑道：“有啊。是个很认真、固执的小姑娘，和我完全不同呢。”
　　“那是怎样的心情？”
　　轻轻甩弄着酒壶上的穗子，李君碧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说道：“无非就是有好吃的便想带给她也尝尝，看到美景便恨不得她也在一旁，世间女子再多花容月貌，入的眼中却进不到心里，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啊……呵呵……”说着却是眉眼低垂了下去，眼中含了一丝黯然。
　　“是么。”琅玄支撑不住，躺倒在青石上，呼吸着寿池福地夜中的灵气，胸中充盈着一丝缠缠绵绵、软软糯糯的情绪，妖力不停的运转着，却迟疑着不想解除酒意，生怕这感觉走失了去。只是迷迷糊糊的想着，或许……偶尔大醉酩酊，也是一件幸事。

　　“说起来小玄玄你与小婵婵是如何相识的？这样的官家小姐竟能看上你冷面少爷。”
　　半晌没有听到回话，李君碧回首看去，只见琅玄早已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映着大好月色，李君碧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大好夜色，却无人可说，真是寂寞啊。”

　　而此刻，寿池村村内一处小小的树屋内，却还亮着一盏油灯，灯前的女子正托着腮怔怔的看着窗外一轮弯月。
　　“琅公子何时才能回来呢……”